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香妃”玉骨,“天使”生辉。 ...

  •   不一会便有宫人在门外请安,说大祭快开始了,请长公主携翁主和武陵王殿下一起去观礼。

      待到了地方,只见祭坛上已经备好了三牲,猪牛羊俱全。中间的大鼎里花香草木味儿的青烟已经随着猎猎的冷风飘散开来,整个太极殿里都弥漫着香火味儿。

      祭祀是不能坐着的,所以祭台绕着阶边为我们这些金贵的皇亲贵胄准备了绒毯,挺厚实的,可一想到这玩意是用来让我跪的,我就觉得太薄了!

      被夷光姑姑引着,我乖乖的挨着她跪在了陈骄的旁边,这位置紧挨着祭坛——这种vip座位,哦不,跪位,其坑爹程度不亚于考试坐在监考老师旁边,偷个懒都不行。

      可是没办法,这是皇亲国戚专用位置,没看秦媪他们都跪在最外围,越过一片乌压压的黑色脑袋,我仔细寻找着秦媪的位置,然后失败了——人太多了啊!整个皇宫能动弹的宫人都围在这里了!

      等到各单位都跪好了,吉时钟声一响,得嘞,大家都俯身拜下,不敢抬头。我也只好有样学样的跟着一起拜——却偷偷的岔开脚丫子借个力,让屁股落在腿肚上,好歇一歇膝盖。

      这场大祭由我母皇担任“太祝”来宣念祭词。

      “干支癸未,夏皇华奇,谨以牲牢之奠致祭於雨师之神曰:“惟神薄阴阳而成气,驭风云而施德。威合风雷,则禾木尽偃;恩覃雾露,则卉物敷荣……”

      我母皇庄肃的声音在我的脑瓜上响起,这是在祭拜雨师风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祭文对我这个现代人来说堪比中学时代校长讲话,听得我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这晦涩的祭文,雨师听了会不会落泪——他可千万憋住,不然这天气,这温度,雨夹雪还得跪着,膝盖可要遭老罪了!我可不想年年纪轻轻老寒腿。

      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迷迷瞪瞪听到母皇已经念到“鼓怒而走石飞沙、翻江倒海,安静则云屯浪息、绽柳开花。”我心想,拜到风伯了,这是换了个领导拍马屁了?是不是快结束了?

      然后就感觉“咣咚”一下,好像天塌了——原来是我困得打盹,差点摔倒,旁边的陈骄怕我滚下台阶,把手垫在我身前拦了我一下,人没掉下去,我的青玉七旒冠却倒了。

      ——幸亏没闪到脖子。

      也幸亏台上我母皇已经念完了“荡寇清雠,以张军势。按剑则日中见斗,挥戈而曜灵再晡。壮戎军之气,乃尔神之功。”这种句尾升华的结束语,钟罄丝竹演绎的金戈铁马之声响了起来,没人听到我这边的动静,一旁的夷光姑姑赶紧帮我重新带上冠。

      由120个身着红衣翠裤,脚蹬黑靴,脸上带着铜面具的贵族男儿组成的侲子天团从大殿里涌了出来他们背着各式刀枪剑斧小皮鞭等兵器——嗯,还人手一个拨浪鼓或者小铃铛,个头有大有小。

      这年头的孩子少有死读书的,骑马射箭才是男孩子最爱的活动,运动量够了,就是腰好腿好身体好!

      什么?怎么看出来身体好的?大冬天个个穿着单薄花哨的服饰,抬手露胳膊,抬头露脖子的,这天气穿这身儿还不怕生病的,身体能不好吗?

      可别说,刨开几个没长开的小豆丁,这满眼睛宽肩窄腰大长腿,果真大饱眼福!完全秒杀什么101男团,养眼程度不亚于看国庆阅兵啊!(没有拉踩的意思,拉踩兵哥哥是不对的。)

      有一人衣袍最为华贵,别人都是易于活动的窄袖红衫,他是华丽的彩衣广袖,上面还用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鬼神刺绣,别人的铜面具只能遮到脸,他的铜面具镀了金,镶嵌了各色宝石,颜色俗的扎眼,还大的能遮住五张脸——连脖颈子都没漏出来!

      他赤着双足,身上的广袖祭服实在宽松,抬手的时候只能盖住胳肢窝,露出来的双臂画满了花色图腾,他带头吟诵着诡谲的曲调,声音倒是清朗。

      “甲作食歹凶,胇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凡使十二神,追恶凶,赫女躯,拉女干,节解女肉,抽女肺肠,女不急去,后者为粮。”

      他唱一句,少年天团就合一句,百面鼓,百面钲,百名侲子,皆赤帻,执大鼗,山呼海动,惊天动地。

      节奏收放自如,毫不杂乱,还真有国庆阅兵那意思。

      这听着半懂不懂的歌唱完之后,又进来一队手持火把的卫士——这是用来巡游开道的,也是告诉围观群众车队来了,赶紧避让。

      哦,可能把傩舞当看杂耍看的围观群众心里不这么觉得,他们觉得是告诉他们节目组来了快跟上也说不定?

      我算是松了口气——都开始杂耍了,应该是不用跪了。

      果不其然,有金甲卫开道,跪着的人都拍拍衣服跺跺脚,揉了揉酸麻的下肢跟着走了。

      十二辆花车都停在宫门口的空地上,每辆车架着的高台上都有一个扮作凶兽的舞者,加起来是“十二凶兽”。

      他们有的身穿毛皮,有的鸟羽加身,虎头鸟头巨目多臂的都有。一群穿黑着玄,也头戴面具的宫人围着车跳舞,他们的面具跟少年们铸着火眉、金目、剑鬓、青铜镜的铜面具花样略有不同,都是犄角、獠牙、黥面纹样的樟木杨木面具——是扮鬼的啊!

      果然古代没人权,伺候人的扮个家家酒都得当反派。

      车的正中间有鼓有编钟,都是些助兴的乐器,乐人们也扮成鬼怪模样,这阵仗比现代迪士尼花车巡游也不差了! (没有说漂亮国两千多年还不长进的意思。)

      别的皇亲国戚不想凑热闹的已经乘了马车回家等着守岁了,若有想凑热闹的,可以跟在巡游的车队后面进城——年轻人还好,年纪大的从宫里到天坛,用俩腿儿走上五里路得累够呛,所以除了巡游的车队,别家的车也是允许上路的,只要别影响巡游就行。

      夷光姑姑引着我上了宫门外太常寺给我准备的马车——没办法,我是有业务的人,得专车送到地儿。

      我赶忙坐进去歇歇脚,却见她没跟我上来,而是牵着陈骄往后头的一辆印着长公主府家纹的马车走去,我看着黑洞洞的车厢,又扒着窗户看了看那边亲亲热热的母子俩——好家伙,这队伍里没有家仆,骖乘(就是车夫)也是太常寺给派的,压根不认识。我这辆车里四舍五入就剩我一个人了啊?路上岂不是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那边刚坐到车上的陈骄回头看了我一眼,跟夷光姑姑说了句什么,就跳下马车向我这边跑过来,一撩帘子坐在我对面了。我夷光姑姑则是追了过来,拿了一件大氅给我们盖,说是别冷着身子,还嘱咐陈骄照顾好我,有什么事情喊她,家里的车就在后面。

      ——女人带娃就是不一样啊!我爹怎么就想不起来给我披件衣服!

      别说衣服,他都一晚上不见人了!先前说是大祭上有“重要事务”要做,最重要的母皇都念完台词就消失了,现在估计正在哪个宫殿里歇着——毕竟她只是个吉祥物,说是与民同乐,也就刚才出城门的时候让老百姓们大老远看了一眼,真离人群太近出了什么差池,谁也担不起责任!

      他能有什么重要事务?

      车队慢慢的行进着,我现在跟另一边的陈骄脸对脸,腿对腿,中间隔着个正伸头往外看的傻狗——是的,就是那条有洁癖的傻狗,陈骄到车上的时候它打夷光姑姑家的马车里窜了出来,跟着陈骄一起进来的,现在正使劲儿往陈骄那边挨,争取一根毛都不碰到我。看到陈骄那边空间狭小的样子,我表示洁癖是个好习惯。

      傩舞的内容是:傩人戴着狰狞面具,拿着武器,在火把照耀下沿门驱疫,将危害人类的邪魅赶走。

      饰演灾祸的仆从们舞者奔腾跳跃,舞姿激烈诡黠。红衣少年们则更加随意,动作强烈,节奏鲜明,有的似乎融合了平日所学的武艺。而赤脚领头,穿行于前头的舞者——就是那个彩衣广袖大面具,则是肢骨如弓,肌理如弦,一举一动,张弛起伏,如鬼似神,扣人心弦,让人看了不由的屏住呼吸欣赏。

      领舞就是领舞,一看就是练过的,这腰身儿绝了。(虽然跳的是神神鬼鬼,但绝对不是开墓式。没有误伤东瀛友军的意思。)

      我一边看着歌舞表演,一边跟对面的陈骄搭话:

      “陈骄,过两年你是不是也能跟他们一起行傩啊?也是扮侲子?”

      “本翁主才不要跟小黄门们混一起,这些人哪配跟我一起驱鬼,我要扮就扮“十二凶兽”,多威风啊,这些小黄门只配在我脚底下转悠!”行吧,小孩子扮个家家酒都想当小头目。

      “你饿不饿?刚才跪了好久,我都跪饿了,这香榧子是服侍我的秦媪拿椒盐炒的,可香了!”我又掏出珍藏的零嘴跟他分享。

      “哎呦,你别动我手,我自己拿!”他阻止了我抓了一大把往他手里塞的动作,从我肉呼呼的爪子里捻了一颗,扔嘴里嚼了嚼,表示“味道不错”。

      我看到了他半握的手心里好像有一道划伤,看起来有些微微红肿。

      “阿骄,你这手怎么了?”吃了我的零嘴就是我的好朋友了,叫声“阿骄”不过分吧?不过这个称呼怎么怪熟悉的?

      他瞥了我一眼,阴阳怪气道:“那肯定不是你的冠砸的啊!”

      我想起我祭拜的时候差点栽的那个大猛子,心里好不愧疚,也没顾得上吐槽他不好好说话,只是体贴道:“那我喂你吧,你不用动手,要不要拿点药擦?”

      “没事,不是很疼,你要是敢告诉我娘你就死定了!”嘴上虽然说没事,但也没拒绝我的“伺候”。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由于我们的车是跟着花车走的,人群又争着往前走,渐渐的我们就被落在后面。我扒着窗看着跟在最后一辆花车后头的侍从一边打扫巷道,一遍清理污垢,并洒上石灰和硫磺等物"行净",只觉得属实没意思。

      这时一个带着铜质面具的侲子慢慢的落在了花车队伍后面。

      他个子挺高腿很长,戴着白兔抱桃样式的铜质面具,梳着成年男子带小巧金冠的发髻,这意味着他已经能合理合法的做一些成年人该做的事情。(没有挑逗各位看官的意思)腰间则是别了把桃木小剑,手里拈着个小巧玲珑的拨浪鼓,面具挡着脸看不清容貌神色,却左顾右盼像是寻觅着什么。

      等看到扒着车窗往外看的我时,动作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拨浪鼓,一边朝我(们的车)走过来。

      今晚月色很美。

      拨浪鼓的声音“扑咚”“扑咚”的。

      有只小鹿在蹦跶,蹦跶的老欢快了。

      然后我看见那很有绝世美男气质的男子在我面前停下,将拨浪鼓递给我,曲线卓越的下颌微抬,四目相对,他丰唇微启,这时我看清了他面具下笑意盈盈,有些狡黠的凤眸,他对着我调笑道:

      “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啊?”

      听到这清越的嗓音,我脸上逐渐荡漾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小鹿死了,烤了吧,多放孜然。

      “你家的!你不要我,我就跟别家去了!”我把帘子一甩,转头不想理他。

      他却撩起车帘,把拨浪鼓硬塞在我手里,双手往我咯吱窝里一抄,就把我从车窗里掏出来了。

      “爹爹知道你肯定无聊,就过来寻你了,咱们偷偷去前头玩,去不去?”他抱着我转了一圈,又掂了掂,然后单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挡着嘴跟我咬耳朵,声音却好大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傩舞的时候被喧天的锣鼓振聋了耳朵,还当别人跟他一样耳朵不好使。

      总之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没想到吧各位看官?卿本佳人,奈何我爹。)

      我把脑袋埋在他脖颈子里,闻到了他身上仙气飘飘的香火味儿,心想:

      这泥腿子平时浑身汗味,经常马尾辫一扎袖子一撸就去铲粪,扎不棱打扮一下都没认出来,差点我就丢了大脸了!

      不过凑热闹嘛,不去白不去,于是我拒绝了我热情的老父亲提供的“骑大马”服务,选择让他抱着前进。

      这时,同样很无聊的陈骄不乐意了,他站在车辕上,回头对后头车里的夷光姑姑道:

      “阿母,我也想下去玩!”

      夷光姑姑还没来得及应答,我热情的老父亲表示反正还空着一只手,就拦住陈骄的腰,给人抱了出来,然后手一抖往他屁股下面一端,我们俩就齐齐整整,姿势相同的在我傻爹怀里又面对面了。

      夷光姑姑看着热热闹闹抱一团的我们三个,不禁露出笑容,没说什么,只道:有劳琅琊公子照看。

      腿长就是走得快,不一会我这傻爹就揣着我和陈骄就到了队伍热闹的地方,而傻狗苍萤则跟着我们。

      我们这个组合属实有点扎眼,一个不正经驱傩的侲子抱着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俩娃娃还在窃窃私语,分食着兜里的零嘴,更别提我这副冠冕堂皇的盛装打扮,在老板姓眼里活像唱戏,而且我们身后还跟着这么一条雪白雪白的大狗!

      ——一般这种拖家带口的温馨队伍应该在道路两旁看热闹,而不是大咧咧的走在祭祀的队伍里。

      于是我就听旁边有人稀奇:

      “这是谁家的小娃娃啊?走里面也不怕官老爷!”
      一个棉衣老妪牵着自家孙子问了。

      “能走里面肯定是贵人啊,就算不是贵人,长得这么好的俩娃娃,看着都让人开心,多吉利啊!”
      胖乎乎的裘衣大婶拍着手,想到了身怀六甲没出来挤热闹的儿媳妇。

      “这狗也不是凡品,不知是什么珍兽?似乎不是我中原之物?似乎《博物经》有些记载?”
      这是一个文质彬彬,两撇山羊胡,眯眼看人,似乎有些近视的中年男人。

      “娘,我也想吃柿饼!”
      “一会守岁回家吃,别嚷嚷!”
      看着有些泼辣的妇人捂着怀里女娃的嘴,一脸“这张小嘴怎么跟个无底洞一样”的表情。

      我瞅了一眼那个左手糖葫芦,右手姜饼还对着我手里的柿饼望眼欲穿的小姑娘,努力伸长了胳膊往外够,把唯二的两张柿饼之一递给她。

      我心想:看你有没有第三只手接。

      我的傻爹倒是没看出我的坏心思,自以为很有眼力见的往旁边凑了凑,微微弯了弯身,让那小姑娘接的到。

      “武陵王殿下赏你,你就拿着,瞧你这小馋虫!”旁边举火把的小胡子金吾卫悄咪咪的插了一句嘴,便“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的尽忠职守往前继续走了。

      那小姑娘没有第三只手接,急得快哭了,可怜旁边的大人没一个发现她的难处,都乐呵呵的看着她,在她眼里就是要看她的笑话,都是坏人!

      她看了看都在忙的两只小手,然后“啊呜”一大口咬在了柿饼上,那阵仗吓得她娘亲反应了过来,赶忙接过她手里的糖葫芦,好让她腾出手专心对付柿饼,嘴里还不住地说:谢贵人赏!

      享受着民众的注目走了一道,本王表示对自己亲民的作风十分褒奖,坐我对面的陈骄却一脸“看大傻子戏二傻子”的无语表情。

      车队是往护城河边天坛走的,出宫门的时候唱唱跳跳有模有样的,大家虽然还在跳着傩舞,仔细一看都在借着“驱傩”追逐打闹,玩乐炫技——有拿不伤人的竹箭故意射人屁股的,有拿锣鼓故意在人耳边敲的,还有分成两派,两方各抬着一个人,让两人以脚相搏的,总之一副没人管的样子。

      ——大方向不错,小细节也确实没人管,只要跟好队伍别走丢,都到地儿就行。

      至于驱傩捉鬼的主旋律——半大孩子对追逐打闹根本就是无师自通,完全本色出演啊!

      至于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我的傻爹,他则是卡着入选的门槛——今年刚刚20岁。

      毕竟这两代女皇帝下来,人丁稀薄,10到20岁出身贵族还要体正貌端的男孩子属实不好凑了啊!才叫他这有妇之夫也能凑个数。

      眼见着队伍离河边的天坛越来越近,这少年天团又拿出了班主任在后门偷看时读书的态度,认真的表演起来。

      到了天坛边上,车马上分别饰演甲作、巯胃、雄伯、腾简、揽诸、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伯奇十二位神兽的少年纷纷跳下车。

      我大夏的创造120(帅的让人心梗喊救护车的那种120哦),一共120个英武少年向扮演鬼虎、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等十一种鬼疫的宫人做追逐状,一路追上了高高的祭台,然后开始唱词——这是劝鬼疫赶快逃跑,不然就会被十二兽掏心、挖肺、抽筋、扒皮,以致被十二兽吃掉。

      这时候,一路互送队伍来到河边的金吾卫士列队上前,将手中火把掷入祭坛中央——幸亏祭坛周围有建筑,也有造型各异的地灯,不然这会就黑灯瞎火了。

      堆逐渐雄壮起来,饰演十一鬼异的宫人们纷纷脱下手中面具,抛入火中。

      ——戴上面具是“鬼神”,脱下面具是“人”。

      这意思是鬼异离体,不得近身。

      那领舞的彩衣男子从祭坛中的火堆取火,点燃了一个桃木枝做的火把,然后递给了一旁褪下面具的黑衣舞者,黑衣舞者的舞姿早已不见来路上的诡谲,而是中正平和,颇有古意,他们的队伍环绕整个祭坛,四周都是寻求庇佑的百姓,火把在舞者们手中传递,微亮的火光一一暖过每一个来观礼的百姓的身躯,为他们驱除邪祟疫病……

      而我爹,作为创造120的1/120,早就在该上场的时候抛弃了我,把我扔在了祭台旁边——陈骄早就在马车刚停下的时候,就被他妈带着到一旁的vip皇家专用观礼台坐着了。

      现在众人的目光被“火炬传递”吸引着,一个花里胡哨鬼鬼祟祟的时候身影趁大家不注意摸向了我。

      我想起傻爹离开前的叮嘱:你在这待一会,一会太常寺卿大人来抱你,好好听大人的话哦!
      他还跟我形容“太常寺卿大人就是最万众瞩目那个”。

      你直接说台上这个彩衣广袖的广场舞领舞春晚主持人兼露天KTV领唱麦霸,就是那个传说中很会吹彩虹屁的太常寺卿不就得了。

      我躺在这位太常寺卿大人沁香的怀里被抱上祭台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我的小脑袋瓜一会想着: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念个圣旨拉倒的事儿吗?怎么搞的有点万众瞩目?一会又想着:这位太常寺卿大人身上好香,闻着馥郁绮丽但不轻浮,似乎不是草木花香之类的,是什么独门秘方吗?难道是体香?

      没等我想明白,“火炬”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

      火炬经过十二神兽的手传到了抱着我的“香妃”面前,“香妃”没伸手接,我怀疑是不是我这个春晚突然插播的“意外环节”事先没经过排练,打乱了原本的节目安排,意外导致了如今他一手拖着我的屁股,一手揽着我的胳肢窝,如今才腾不出手干正事?

      那我帮他接了吧,这可是直播的春晚不能出篓子啊!扣工资怎么办?

      我张开两只带窝窝的手爪子,有些吃力却稳健的抱住那个“火炬”,扮演“十二兽”兽中“伯奇鸟”的少年好像被我这一手折服(整懵)了?

      要说这十二兽里面,基本都是干了坏事的凶手,除了伯奇鸟,伯奇鸟本来是人,其父轻信后母谗言将他杀死,变成伯奇鸟,父亲发现错杀后,便射死了后母。伯奇变成了鸟,但心明如镜,故能知恶梦、吃恶梦,属于这十二兽里一股清醒脱俗的泥石流。(无奖问答:猜猜作者为什么写这个典故?)

      我们俩的眼神在空气中拼杀了两个来回之后,他瞪得微圆的瑞凤眼眨了眨——小样,不眨眼这游戏我就没输过!

      这时差点出了直播事故的太常寺卿大人才腾出了揽着我胳肢窝的右手,让我上半身靠在他香喷喷的怀里,帮我扶着那个烧了一半的火炬,走到了祭台临河的那一边。

      啥意思?因为扣工资生气要谋杀我了我这个“意外”吗?

      他松手了!他松手了!

      ——他松开帮我扶着火把的那只手了!

      然而火把纹丝不动。

      开玩笑,我力气虽然小,但是手爪子稳着呢!毕竟芯子是成年人,对身体协调性的把控杠杠的!

      “殿下倒是撒手啊!”太常寺卿大人清朗的嗓音透着无奈。

      虽不明,但觉厉。

      于是我听话的撒了手,于是这根火把便一个倒栽葱大头朝下,以郭晶晶跳水的完美姿态落入了护城河水中——换个说法就是,“咣叽”一声下去了,连个水花都没溅出来。(有画面了吗?)

      我觉得换我坐在台下,一定大骂这个表演没有什么观赏性——至少应该先来一个“落地钟摆”再接一个“旱地拔葱”,左右互挑十几个来回之后接一招“鲤鱼摆尾”再前襟到后腰转上百十个来回,把这支火把舞的烧到手才算完。

      —— 好在坐在下面的观众们艺术品味远不如我。

      他们很给面子的鼓起了手,脸上的笑容那是很真心的。

      我似乎听到背后的人轻“吁”了一声像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台下众人道:“邪祟已除,四海清平!”

      然后把我放在了祭台的中央,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个小案,我乖乖跪坐在案后,等待下一步指令,只见太常寺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卷红绳串的竹简,右手一拉,将其展开,念道:

      “干支癸未,夏皇华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次子华稚,颖悟绝伦,朕承祖考,封于武陵。世为夏藩,克明显光,恭朕之制,保国艾民。今昭告天下,唯华夏血可传不朽!钦此。”

      然后是万民叩拜——他们跪着我也跪着,属实有意思。

      圣旨一念,我就知道我这公务完成了,可以下班了。

      还没下班的太常寺卿大人则把我丢给了那个“伯奇鸟”,回到祭台中间给这场表收尾。

      120天团早已下场,黑衣舞者们也已经退去,偌大的祭台只有他一个人了,这傩舞其实还是有情节的,焚香挥洒是求风和,执壶倒水是求雨顺,金鸟放置进鱼腹是象征男女之事和谐,是求多子的……

      听说他要一直跳到祭台中间的火堆燃尽秽物,

      ——啧啧,这太常寺卿的职务对身体素质要求还挺高啊!我被抱下台的时候看着被留在台上进行个人表演的“香妃娘娘”,腹诽道。

      抱着我的这只“傻鸟”明显不怎么会带孩子,这抱姿让我属实有些难受,我“咕蛹”了一下,默默调整了姿势。

      他带着我向旁边的皇家专用观礼台走去,我脑袋上的青玉旒随着他的步伐“吧嗒”“吧嗒”的打在他的头戴的鸟嘴面具上——我则和一只巨大的“死鸟眼”对视着。

      四处望了望,没看到我傻爹,我就拍了拍身下人的肩膀,问:

      “鸟兄,我们这是去哪啊?

      “王公子让我带去礼台,他随后就到了!”少年的声音有些运动后的气喘,音色却既骄且美,扬起的尾音听得我耳边有些酥麻。

      王公子,就是我爹,大夏一般平辈相交,都是称兄道弟,或者以某某君呼之,王公子这称呼,特指王姓帝妃——就是我爹,他姓王,名唤王邪。

      我再次腹诽了一下我爹的不着调,随随便便就把孩子托付给别人,不怕遇见拐子吗?

      ——就算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着他把我抱走的也不行!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饿吗?喝水吗?要不要方便?折腾大半宿可把我累着了,你不会在我身上撒尿吧?”少年人从来没带过孩子,在他印象里这么大的孩子都是说闹就闹,这个小不点可别作妖,万一哭了他可不会哄。

      我心里本来因为少年声音好听升起的一丢丢好感,随着少年说出的鸟话消散的基本不剩什么了——骂人尚且不揭短,你怎么能当众怀疑一个淑女会尿裤子?就算她确实去年还在尿床也不行!

      我不想理他,心想:你可闭嘴吧,不会说话就别说,乱说话容易被套麻袋!你这么会说话,就不怕被人拔了鸟毛?

      至于尿裤子什么的,我才不会呢!

      “那你可要走快点,我怕我憋不住。”我翻了个白眼,威胁他赶紧走。

      “啊?你可别啊,再忍忍,马上到了。”他好像有点慌,怕我真的尿他身上,脚步快了起来,不一会就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个高处的风阁,夷光姑姑和陈骄已经在里面了。

      这个鸟人快步向夷光姑姑,把我往她怀里一按,抖了抖衣襟,反手把面具一掀,拿起一旁的茶水倒了便要饮。

      我则坐在夷光姑姑怀里,眼睛直勾勾,脸上傻呆呆地看着那人的真容:

      他揭面具的时候带散了发髻,装饰用的鸟羽在他身周簌簌散落,沾了零星几片青白色鸟羽的乌丝散开,几根半卷的发丝黏在微汗秀丽的脸庞上。

      白皙的皮肤如玉生泽,带笑的瑞凤眼微睁,目中光彩四溢,如含星月。

      他的鼻直且微翘,丰唇不笑自扬,顾盼生辉之间明艳风流,叫人见之生爱。

      美少年不外如是!

      ——母皇救命!我看到了“天使”。

      我再也不叫他“傻鸟”了,我现在恋爱还来得及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香妃”玉骨,“天使”生辉。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