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与飞鱼》左岸儿童

8、25-29

　　25

　　皇甫官邸门口迎接的是刚才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女秘书和一群再造人仆从，都是中式打扮。
　　“您好！我是胡茄，欢迎您。”她用标准的星际语言说道，平静的微笑，仿佛对C怀中继续沉睡的K没有任何诧异。
　　穿过回廊，几人跟着她到了官邸正房背后的一处两层中式小楼，青色琉璃瓦，青色梁柱，在四周的人工竹林的掩映下显得甚古朴雅致。门口牌匾上用汉字隶书和匈奴文分别写：涵月阁。
　　女秘书笑了笑，带领几人进去。
　　内部也是华夏古代陈设，熏香锦榻，字画古玩。最特别的设计是房间上部的抗引力鱼池，没有鱼缸，水潺潺流过，随着里面锦鲤的不同方向而变化形状。
　　安顿好了以后胡茄道了别。
　　空气沉滞下来，K还没有醒，L大吵大叫说自己疲惫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而Y靠着门负着手，眼神复杂的审视C。
　　时间非常缓慢而沉重的流逝，C静静的看着沉睡的K。香炉里有烟丝丝扣扣的渗出，这银发少年与房间里每样东西都散发着不真实的暗光。Y悄悄离开。
　　此时C的电脑呼叫响起来，R一如既往的语调：“老兄，我肯定这次的事情和你有关吧？”
　　“说。”
　　“打扰了？”
　　“还好。”
　　“咳咳……好的。你们走以后，木星情况大变。首先是稳操胜券的托马斯传出被暗杀的新闻，最多的传言是被傀儡组织所害，奇怪的是木星民众对傀儡的了解仅止于此，就是叛乱组织而已，没有人有更深的追究。神罗已经与拜格尔合作，在神罗支持下，拜格尔成为长期代理理事，业已掌握实权。然而拜格尔却一改亲民作风，没有向大众发表任何演说。有人猜测，他已遭不测，神罗在利用死人弄权。你怎么看？”
　　“死了？不可能。”C答。
　　这个人性格就是如此，通常会斩钉截铁的说出两个答案中的一个，却从来不解释原因。听起来好象话被掐死一半。饶是熟悉他的R，也仿佛被咽住。
　　“好啦，没什么了。”R收了线。
　　C走到窗边，看到黑蓝色天空下的海，以及远处灯火辉煌的建筑。巨大的空中楼阁，好似远古时期就一直生长于斯的蘑菇。

　　26

　　皇甫坐在辅助皿中（一种能够根据人类意志代替行动的透明器皿，专为行动不便的人类设计），他的头异常硕大近似透明。一些管子和感应器插在他大脑四处，辅助皿在他的指挥下行动或说话。那个叫胡茄的女再造人穿了一件红色华夏族旗袍，乌黑头发挽在两边，看来只有十四五岁，越发俏丽可爱。
　　“ 欢迎，贵客们。”皇甫嘶哑低沉的有些病态的声音传来。客套的话讲完，切入正题。
　　“傀儡组织一直周旋于各星球的J细胞，我可以给你们。”皇甫缓缓道，“我老了，没有用了。”
　　“条件？”Y面无表情，“没有代价的事情让人难以相信。”
　　“有的。你们知道，我一直致力于反抗神罗，而你们，是最有生命力和野心的再造人反叛者。我的要求即是，你们留在我这里，这是出于我自己的政治考虑，因此不便多说。当然，于你们无害。”
　　“怎么相信你？”C说。
　　“现在，马上就可以让胡茄给你们我这一份J细胞。还有，傀儡的首领，那个孩子叫Kadaj吧？”皇甫顿了顿， “他已经进入了沉睡期，就像幼虫在茧中等待成型一样。这种周期会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这是一个记忆恢复的过程。等他完全恢复，再加上J细胞的催化，完成体，也就是Sephiroth就会复活。”
　　沉吟了一下，C道：“如果我说，我不答应呢？”
　　“是想阻止完成体的复活吗？你今天忘了一件事，终结体Cloud Strife,”皇甫道，“没有好好守着你的思念体，把他一个人留下了。”
　　这句话的凶险成分，饶是一直一脸无聊的L也听懂了，大叫道：“你这家伙！”闪身而上，枪口已经对着皇甫巨大的头。
　　“放下！Loz！”Y喝道，这才发现，刚才的电光火石间Y的枪口已经对准C。被吓了一跳，L怔怔的放下枪，听Y一字一顿的说：“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复活。”
　　“我同意。”睨了眼近在咫尺的枪口，C平静的附和。

　　27

　　在皇甫官邸的日子委实是冗长而无趣的。
　　除了禁止他们见K之外，C等三人基本成了官邸的闲人，自由出入，随心所欲。
　　利用这个时间C闲来无事已经逛遍整个长安城。没有太阳的城市，居然还有千年来保存的各种传统娱乐。皮影，戏剧，杂耍……C喜欢坐在高台之下安静的观看皮影戏，那些久远的似乎跟现在没有一点干系的说辞和情节，那些曾经人类拥有的而现在被多数人类所嘲笑的爱恨参桑。下面看的也不过是稀稀拉拉的再造人，静坐一会儿，也就剩下几人。戏演完了，C或许并不很懂那些古代华夏的语言，好象需要思考很多一样，坐很久。
　　那个叫胡茄的女孩很不掩饰的对他表现出好感。没有事情的时候，她总会找机会跟着C，和他一起在长安城里逛。她俏丽活泼，却非常善解人意，C发呆的时候她不说话，陪着他坐好久。
　　久而久之，他也对她常伴左右似乎习以为常。很多时候总觉得有些东西似乎放在流水之中，一点一点损去，再回头那不过是将近一个月时间的打磨。
　　Y和L经常不见人影，Y对他形同陌路，而L咋咋呼呼跟在Y身边，偶尔听见他的大嗓门。
　　偶尔R或别的什么人会用电脑交流一下，也没甚好说，就是一些琐事。有时候会怀念人类写信的时代，那种名为纸的物质，上面承载的却是更多的情谊与幻想。
　　皇甫本人却不怎么出现，他们几人的自由来去没有任何表示。有一根线在他那里，他知道他们走不了。同时官邸和整个长安直至海王星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闲适和繁荣，其他星球的混乱似乎是某个人的一场错觉。
　　正因如此，胡茄和C见面的机会多了。
　　C开始变的倦怠，不大出门，胡茄有时候到他的地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多数是她问他答。他发现她其实非常有见解，有时适度的跟她交流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日她跟他讲古中国历史，那些人，被时间所湮没无形。C没有答腔，用指节扣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管她在场，伏在桌上就睡。
　　他听见她也叹了口气，低声用华夏语念：“……只恐流年暗中换。”然后走到他身边，“你跟我来。”

　　28

　　“他周围的是专门抑制思念体不断从记忆恢复过程中苏醒的培养液，他只能一直不停的做梦。”胡茄道。
　　他们正在华夏族海底军事基地。C走上前，看着在培养皿水蓝色液体中沉睡的K。那些液体进行着大循环，不停冒着供氧气泡，K银色的头发随水漂浮，仿佛有生命的水中植物。
　　手触上透明的防护屏，视觉上来看那些头发和C手心缱绻厮磨。胡茄见状，无声退出。
　　C将脸颊挨上防护屏，闭上眼睛。有一根线，穿越冰冷的屏幕与液体横亘在两人之间。一个月，有时候那根线变的纠纠缠缠，有时候细至无形，有时候又突然鲜明。而现在，它直接的，不容忽视的出现在他清明的意识里。
　　“等我。”C听到自己清楚的说。
　　这时候胡茄冲进来：“好象有人察觉了。时间紧迫，我们走吧。”

　　29

　　见到K的第二天，C等三人再次接受皇甫的接见。
　　依旧是上次的秘密会客室，胡茄立于一旁。
　　似乎审视了他们一圈，室内响起皇甫的声音：“各位，你们在本官邸的停留期满了，请自便吧。”
　　这次C和Y倒是很有默契的交换了眼色，L大声诘问：“那Kadaj怎么办？你把他交出来！”
　　“抱歉，这个问题不能答应你们，各位。或者说，至少现在不能。”皇甫说。
　　“那你这是抢了？”Y问。
　　“如果你们这么认为，那我也很遗憾。”皇甫发出了类似符合话语内容的语气。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突然，Y和L一同快速举起枪，“也只好学习你了。”
　　胡茄盯着指向自己的枪口，有些无辜的转向C：“这是什么意思？”
　　C仰着头对她眯着眼笑起来，微微侧头：“你很厉害啊，我本应被你迷惑，可惜你用错了对象。神罗的废弃娃娃，或者还是叫你——皇甫？”与此同时，C的外表发生了变化，银发少年在几米外微笑着。
　　“你不是还在基地培养皿里吗？”女孩的表情突然一沉。
　　“不是，我一直在外面。你不是每天陪着我吗？至于你们所谓抑制思念体苏醒的培养液，对于哥哥，啊，也就是终结体，只不过是轻度催眠剂。”K拉过一把椅子，舒服的架起脚。
　　“过程？我不相信。”她神情空洞的盯着K。
　　“说你是废弃品，还真名不虚传，”K用华夏语慢念后面这四个字，“好吧，让你明白一点。我第一个苏醒期很短，来海王星之前在飞艇上已经发作过一次。后来你的邀请来了，那之后刚好我醒过来，对曾经刚好有一些记忆。很不幸，你的身份恰巧是在我恢复范围之内。曾经的你，神罗想要作为思念体的失败实验，后来却被丢弃，对于我有如何的想法肯定很有趣吧？”K调皮的用脚尖点地，椅子转了个圈，“所以，我想看看同样有记忆又想改变命运的废弃娃娃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所以和哥哥调换身份。如果你成功了，我也乐观其成啊。你却那么令我失望。你想想，你无时无刻的在这个人类活尸体每次出现的时候同时出现，哪怕作为一个高级秘书，也是很奇怪的吧？还有，昨天在海下的时候，为什么我说出那句话你就冲出来？那是因为你发现不能控制C为思念体的复活作准备吧？你的种种纰漏我不想多提，不过你也真幽默。……恩，主要是，你已经怕我们碍手碍脚，于是想加快进度。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把皇甫的记忆溶进自己的体内？”
　　胡茄沉吟半晌，突然大笑并鼓掌：“我真是小看你们了。你真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吧，小朋友，听了可别哭哦。……神罗在制造这个身体的过程中，有个精于玄学的华夏科学家开发了别的再造人所没有的功能，那就是，近距离的念力。然而后来，神罗认为这身体并不适合Sephiroth复活，于是将它抛弃了。胡茄，当时应该叫做玩偶一号，被神罗作为笼络的高级礼物送给皇甫。知道华夏人曾经的一种更换器官学说吗？那就是如果人类的某器官老化坏死，就培植人工器官换掉。几百年来有很多这方面的研究，但是没有特别成功的范例。那时皇甫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进行了各种更换，造成身体的坏死，只有大脑被收藏于培养皿中。后来，玩偶一号用强烈的意念让我明白，她作为一个废品的愤怒。于是我和她交易，她将我吃了下去。我的记忆和常识，加上她的意念，变成了你们所面前的生命体。你们能想象吗？这个身体，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把白色的脑浆吞下去的样子？”
　　“所以你想仿效上次，吃掉接近复活的思念体。而留下终结体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当你无法控制思念体的时候？”K笑道。
　　“对。可是昨天Cloud对思念体说的那句话，不过让我确认了，留下他说不定只会阻碍我。不过，你们俩……”她用少女的方式把玩着发稍，“索多玛之罪？”
　　K眯起眼睛，艳丽而欢快的笑起来：“不错，什么感觉想知道吗？……本来我很乐意观看你改变命运的手段，哪怕如此拙劣。可惜，我的东西，没有人能碰触。哦我忘了，一个废弃物没有根本就不懂。”
　　“你！”她突然双眼圆睁，眼睛变成绿色，瞳孔收缩“我从来就没后悔过，哪怕一直输给命运。你不也只是个玩偶吗？”
　　“不错，所以我也在和命运，和所谓的上天争斗。”K站起来，优雅踱步。
　　“可惜，你忘了我还有你没有的念力。”胡茄笑起来，Y和L的枪口突然不由自主的转向，手指搭上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