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146、决定

　　“姐姐，没事儿，白发就是体质的问题。”
　　诊室外，钟洄拿着体检报告在黎穗子的眼前晃悠，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了，但黎穗子却还是闷闷不乐的。
　　“怎么了，我没事儿你不开心啊？”
　　“开心啊，但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她双手环住钟洄的腰，委屈地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不想你自己一个人长白头发，我也要长。”
　　“你怎么傻乎乎的，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们不长啊。”
　　“不是好事情，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啊。”
　　钟洄拉着她的手在诊室外的椅子上坐下，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温柔地摸着她的脸:“姐姐，以后所有的事情我都跟你分享，无论好的坏的，不为这个难受了啊。”
　　“嗯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黎穗子伸手环抱住钟洄，轻柔地表白:“嗯我好爱你啊，越来越爱，越来越爱。”
　　钟洄偏头在她的耳边笑着，轻轻地顶着她的头，幸福地小声说道:“我也是。”
　　温热的气体打在她的耳后，她抬头看了钟洄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便立刻催促道:“回家回家，赶紧回家。”
　　黎穗子嘿嘿地笑着，搂着钟洄快步走出了医院。
　　一到家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干柴勾动烈火，两团燃烧的火焰立刻就纠缠在了一起，在晴朗的午后，在太阳斜照进来的房间里，在彼此相爱的氛围里。
　　当夕阳的第一束光打进房间里的时候，钟洄靠在她的身上轻轻地吻着:“姐姐，你身上又香又滑，还软软的，亲起来好舒服啊。”
　　“都是你的。”
　　黎穗子又压了过去，可还没等压实就被钟洄制止住了:“不能再来了，真不行了，累死了。”
　　“我逗你玩的，就知道你不行！”
　　“你才不行！你每次都不行！次次都不行！”
　　黎穗子无所谓地摇摇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衣柜前找了件睡衣套上，又把另外一件扔到她身上:“你的身体比嘴诚实多了！快起床，吃点饭补充一下能量，我们继续！”
　　“休想！”她穿好衣服后从床上跳下来，推着黎穗子往厨房走，“吃完饭我跟你商量件事。”
　　“没空，吃完饭还有正事呢。”
　　“别胡说八道，也不怕累死，我跟你说的是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黎穗子哼哼两声以示不屑:“你最好跟我说的是件正经事，不然今天晚上折腾死你！”
　　“能死你了，再敢动我，就把你绑起来扔床上。”
　　“你还有这癖好，我百分百配合。”
　　“讨厌，快去做饭了。”
　　饭后，黎穗子右手拿了一瓶红酒，左手拿了两个杯子冲着正靠在沙发上播电视的钟洄晃晃酒杯:“喝点？”
　　“好啊。”
　　她在杯子里倒了点酒，把其中一杯推给钟洄:“跟我商量什么事啊？”
　　钟洄播了半天也没播到一个好剧，索性就随便打开了一个当背景音放，她拿过那杯酒喝了一小口，放下酒杯时轻轻地靠在了黎穗子的肩上。
　　“姐姐，今天早晨徐洋给我打电话，说公司想跟我谈提前续约的事情，问我怎么想的，我当时没给他准确的答复，想问问你怎么看啊？”
　　“合约是明年三月中旬到期吧？”
　　“嗯，还有一年。”
　　“你怎么想的啊？”
　　钟洄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她早有打算，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不想续约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去跟公司争取把你签过来，我们在一个公司，也能互相照应……”
　　“姐姐。”钟洄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打算了？你跟我说，咱们一起商量可不可行。”
　　“我想退圈……”
　　“退圈？？？”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黎穗子惊地差点把手里的酒杯碰到地上，她虽然已经觉出钟洄对娱乐圈兴致缺缺，但总以为她是没遇到好的剧本，好的团队，但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这样。
　　钟洄早就预料到黎穗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可真正发生时，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黎穗子早就规划好了一条光明大道，那条路上会有很多人给她保驾护航，不用担心被欺负，被抢戏，被人骂得抬不起头来，她只要肯规规矩矩地走，成名指日可待。
　　可她不喜欢，从十八岁签下十年长约进入娱乐圈的那一刻就不喜欢，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一刻是喜欢过的，即便黎穗子出现了，她也只是过的舒心了一点，可依旧是不喜欢。
　　她没办法再去骗自己，更没办法对黎穗子的满心欢喜强装满意，如果现在不说清楚，不做决定，以后两个人肯定会因为这件事频繁地出现分歧。
　　“姐姐，我知道你很失望……我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对不起……”
　　钟洄低着头，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她想忍住不哭的，可眼窝很浅，总是控制不住。
　　因为过于突然，黎穗子一时间很难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把钟洄搂过来，依旧沉默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钟洄靠在她的怀里，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腰:“姐姐，我早就想退了，遇到你之前做的一直很不开心，就想赶紧结束，遇到你之后，虽然很开心，但一进组还是很头疼，很抗拒，我……我……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钟洄眼里的疲倦和悲伤让黎穗子忍不住也掉了眼泪，痛心地给她擦掉双颊上的泪水，可自己的眼泪又落在了她的脸上，就只能不停地用手去擦，最后索性就放弃了，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拼命地忍着眼泪。
　　“那我们就不做了，你想做什么，或者我带着你做幕后。”
　　“我……”
　　钟洄一句话未说完便挺身吻住她的唇，不安带来的恐惧让她的身体颤栗起来，黎穗子微睁双眼，一滴泪再度从眼角滑落，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紧紧搂住:“你在害怕什么？”
　　钟洄还是可怜地望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破碎一样脆弱:“我怕你不爱我了。”
　　“我已经爱上你了。”
　　黎穗子回答得非常干脆，可钟洄还在颤栗，她闭上了双眼又快速地睁开，黎穗子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是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可只有我是演员的时候才离你的世界最近。”
　　“不对，只有你是钟洄的时候，才离我的世界最近。”
　　黎穗子低头吻住不安的她，钟洄的手轻轻地攀上她的脖子，现在只有紧紧地拥抱才能给她安全感，才能让她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
　　“老婆，等你合约期满后，跟着我一块做幕后吧，我从头开始教你。”
　　钟洄摇摇头，还是紧紧地抱着她。
　　“你有别的打算了？”她试探地开口问道。
　　钟洄看了看黎穗子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严肃，这才羞涩地笑了，在她的衣服上蹭蹭还挂在脸上的眼泪。
　　黎穗子看着钟洄的表情便知道退圈这件事她是认真想过的，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小孩子要把偷偷藏的许多天的宝贝要拿出来给别人分享一样，真诚、羞涩、紧张还有期待。
　　“跟我说说吧。”
　　“那你不许笑我。”
　　黎穗子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我不会笑你的。”
　　“我想当小学老师。”钟洄拉着她的手，低着头小声却又坚定地说道。
　　这个答案确实在黎穗子的意料之外，她从来没想过钟洄竟然会选择当老师，而钟洄也从未透露过半个字。
　　“为什么想当老师啊？怎么会想到要去小学教书呢？”
　　她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惊讶，以免打击钟洄的自信心。
　　“我当时还有学上的时候，就很喜欢学校，当时我话不多文文静静的，成绩也还不错，老师们就特别喜欢我，因此在学校里也没有那么多人欺负我，所以从小学起就觉得学校是天底下最温暖的地方……第一次萌当老师的想法是20岁左右的时候，当时我演了一个乡村支教老师的角色，跟着剧组的其他人去乡村体验了一个月生活，体验完后那段生活就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想的次数多了就觉得为什么我不可以去过那样的生活呢？”
　　“你要去支教吗？”黎穗子惊恐地抬起头来。
　　“不去。”钟洄摇摇头，“如果我没遇见你的话，我大概率会去的，城市里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乱糟糟的，可我遇见了你，而且已经离不开你了，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教书都无所谓。”
　　她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的戒指又转动起来，最后终于表了态。
　　“你如果想去支教就去，我不会拦着你的，那是你的梦想，不要因为我而改变……我只要闲下来，无论你在哪儿，都会去看你。”
　　钟洄又摇摇头:“我只是想去学校里工作，遇见你之前想去乡村支教也是为了换个简单的环境生活，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不要跟你分居两地。”
　　“嗯，只要你没有委屈自己就行。”
　　“不会的。”
　　她看着钟洄满足的样子，也觉得很满足，可当教师这件事并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做成的。
　　“想好怎么做了吗？”
　　“想好了。”钟洄拿过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又递给黎穗子，她摆了摆手，钟洄便把酒放回去了，开始说自己的计划，“我现在27，合约期满28，我就参加后年的高考，然后考海丰师范大学，报考教育学院的师范专业，在学校里把小学教师资格证考出来，一毕业就去考编制。”
　　“时间很紧了啊？”
　　钟洄提到这个便有点焦虑，她耽误了太多年，所以想走这条路注定要比别人难。
　　“其实我想参加明年的高考，因为编制超了35岁就不让报了，也想过要不考个专科学校，少上一年说不定时间不那么紧，但心里总觉得不甘心，我拿到高中毕业证了但是没参加高考，不过以我当时的成绩考海丰师范大学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后来连考都没考，好不容易现在有机会了，就更不想再随便找个学校糊弄过去了，即便时间紧我也得考本科，可这样一来就得在学校里多待一年。”
　　黎穗子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她考虑着钟洄的顾虑。
　　“现在是四月初，合约是明年五月末到期……还有一年……高考是六月份，离明年高考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时间太紧了……《偷·情》的宣传工作大概从五月份展开……我跟童哥商量的是想抢十月一的档期，也就意味着进了八月中旬或者九月份就该跑路演，参加各种活动、采访为电影造势了，不过这段时间倒是能空出来让你学习……可还是太紧了……”
　　黎穗子不断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她一点一点地计算着这短短的一年，钟洄看着比她还着急的黎穗子忍不住笑了。
　　“不急着参加明年的高考，后年也可以啊，我还有一年合约在身，公司不可能一个工作都不给我接的，而且如果跟公司摊牌不续约的事情，咱们电影的后期宣传都是个事，这两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电影，上映前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倒也不是不可以一个工作也不接。”
　　钟洄有些疑惑:“不可能的，公司才是真正的周扒皮呢。”
　　“我有办法，能用利益交换的东西都不是难事。”
　　“你别动你的关系了，最后得背多少人情债啊。”
　　她不愿意让黎穗子在这件事情上牺牲太多，尤其是不愿意让她陷在人情里出不来，但黎穗子态度却很坚决。
　　“你放心，不是你们公司随便塞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的，而且跟你们公司建立点联系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以后就用上了呢。”
　　“不行，我们公司可无耻了，你别掺和进来。”
　　“无耻就更好谈了，我就害怕你们公司是个软硬不吃的狠角色呢。”
　　钟洄还想劝她，可黎穗子却胜券在握。
　　“我们先跟徐洋谈，再跟公司谈，谈的每一步都让你参与，这样子总行了吧，不过徐洋不会出卖你吧？”
　　“他不会，徐洋挺仗义的。”
　　黎穗子大手一挥，难掩兴奋:“那就行了，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不讨论了……咱们再说回当老师这个事，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参加高考啊，还要回学校问一下吗？”
　　“我当年是休学，学籍应该早就给取消了，之前查的是只能以社会青年的身份参加高考，自己准备相关的材料，不过我还是想去教育局问一下，别白忙活一场。”
　　黎穗子觉得未来真是明朗极了，自己的事业在稳步上升，钟洄又找到了一份喜欢的事情去做，她兴奋无比，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担忧。
　　“老婆，合约到期后虽说你退出娱乐圈了，但是想安安稳稳上课的话也会有一定难度，可能会被媒体报道，会被其他同学认出来，而且你还会比同班的同学大几岁，会有很多很现实的问题的，这条路也不是条好走的路。”
　　钟洄认认真真地考虑过了，无论多难她也不会退缩，所以她根本就不会退。
　　“娱乐圈这种每天起大风大浪的我都待过了，并且闯出来了，还怕这个？而且我长得年轻，之前我还接到过高中生的剧本呢，所以站在一起谁更年轻还不一定呢。”
　　“真不怕啊？”黎穗子捏着钟洄的脸笑着问。
　　钟洄瘪了瘪嘴，紧紧地抱住她的腰，带着微弱的哭腔坦白:“其实我还是怕的，怕失败，怕经不住压力，怕别人议论纷纷，也怕你失望，我这么弱，什么都怕，而且把你这几年辛辛苦苦给我铺的路说放弃就放弃了，你说老实话，心里有没有很失望？”
　　“不会失望，也从来不会觉得你弱，我一直觉得你特别有韧劲，又清醒又努力，还特别真诚，特别认真，之前虽然说轧戏吧，但完成的也算中规中矩，后来拍的这几个，那就更厉害了，无论戏份多少，你总能把角色吃透演得特别出彩，这是多少演员都完不成的事情啊，你做的这么好，还觉得自己弱，那让其他演员怎么活啊……”
　　黎穗子低头看了一眼认真听她说的钟洄，摸了摸她的脸继续说:“至于你说的铺路这件事，我没给你铺路，顶多是给你指了个路而已，但我更希望你未来走的路是你真心喜欢的，这样你才能高兴，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了……也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作品，我没那么自恋，你是我的爱人，所以我希望你能自由，能快乐……至于你说的怕失败啊、议论啊，我就站在你背后呢，怕什么啊……你想好了就放胆去做，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我就是你的退路。”
　　钟洄用劲地点了点头，她感动地几乎要哭出来了:“你每次都会把我担心的事情一一拆开跟我解释，从不漏掉一个细节，你知道我每次听你说完心里有多踏实吗？”
　　“你心里踏实我就放心了。”
　　说了这么久，两个人尤其是黎穗子早已经口干舌燥了，她舔了舔嘴唇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钟洄先她一步把水杯递到了她嘴边:“一会儿再说，你嗓子都有点哑了。”
　　“我不喝这个。”黎穗子摇头。
　　钟洄只得又换了杯酒过来，她还是摇头，憋着笑看着钟洄，用眼神示意着她想干嘛。
　　“你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个。”
　　钟洄无奈地笑着喝了一口酒，黎穗子还没等她凑过来就直接吻了上去，那口酒她要了一半，给钟洄留了一半。
　　“还要喝。”
　　钟洄就一口一口地喂她，直到那杯酒见了杯底，两个人的嘴里满是酒味时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