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煌灼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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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无业游民后没有早起的必要，但一大清早，赵荔先是被忘记关闭的工作日闹钟吵醒，接着老家父母又来了电话。无非是说些“最近工作忙不忙”“差不多也该考虑找个对象”“上个月你表姐生了二仔”诸如此类家长里短的事情。

　　强打精神应付了过去，挂了电话，赵荔充满厌倦地在床边呆坐片刻。黑猫小咪无声地在脚边转来转去。
　　他抱起小咪在怀里，小咪安静得像个猫抱枕一样，把肉垫软绵绵地搭在他的手臂。

　　这只绿眼睛公猫黑得一根杂毛都没有，原本是个未成年的小流浪，半年前饿得跟在赵荔屁股后后拼命地叫，赵荔勉强把它捡了回家，打的是喂上几顿就赶走的主意。
　　只是这猫乖得很，不用教就会上厕所，从来不乱挠东西，只有饿了才会叫几声，闲来没事还会抓抓家里的蟑螂老鼠，赵荔才把它留了下来，起个名字叫小咪。

　　赵荔环顾四周，从研究生毕业开始他就住在这里。四年下来，对这个一房一厅的房子，他已经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二十年老小区里的老房子，自然什么都是旧式的，窗户是陈旧的铝合金窗框，地面铺的是过了时的淡绿色小块瓷砖。卧室的木门原本漆的白色，几年前赵荔搬进来的时候就褪成了淡黄，门板上靠下边门轴的地方有一道巴掌长的横向贯穿裂缝，开关门的时候总是吱咯吱咯地响。

　　他一向加上工作忙，三餐外食，不会对生活品质要求太高，房子对他而言基本只有睡觉功能。既然房子是租来的，自然是省事为上，能不改动的地方从来不会去改动，即使有时候会发现一些不方便，能够将就一下的，就都将就了。

　　但从早到晚呆在这个房子里才几天，就发现了种种住起来不舒适的地方：
　　小阳台朝西北向，晒不到清晨清凉的日光，反倒是午后一直接受西晒，如今夏末，正是热得不得了的时候。阳台角落里还堆了房东留下的一些旧家具，占了几乎一半的面积，上面积满了灰，衣服只能晾在阳台的一半位置，如果被风吹动不小心蹭到旧家具，就又脏了。
　　还有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厨房，角角落落都是灰尘，赵荔掀开灶台上的锅盖看了看，一只小蜘蛛仓皇地从里面跑掉了，小咪兴奋地追了上去。

　　他叹了口气，在这个一房一厅的小房子里转了转，从来没有去过旅行的死宅工作狂，第一次突发奇想，有了去自驾旅行的心思。

　　既然有了想法就做吧，反正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现在出门旅行也不错，还是夏天，可以轻装上阵。赵荔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背包，正好以往工作也有出差的时候，充电器剃须刀指甲钳之类的旅行必备用品都是成套准备好的。

　　出门前小咪绕着赵荔的脚打转，喵喵叫了几声，赵荔检查了自动喂食器、自动饮水机和自动猫砂盆都是运转良好的状态，摸摸小咪的头，说了声再见。

　　小区也算是在市中心，不远处就是热闹商圈。赵荔边往外走边在地图上搜，找了家评价不错的租车行。

　　只是，到底去哪呢？

　　赵荔有些茫然。

　　其实他很不擅长定旅行路线，从小到大家里经济条件并不算好，几乎没有和父母外出旅行的记忆。
　　上学、工作之后，才渐渐发现身边的同学、同事成长经历都很丰富多彩，一个比一个明朗外向，自然而然就能和陌生人社交起来，称兄道弟，甚至追求心仪的对象、谈恋爱也都手到拿来。

　　至于他，对社交这件事既觉得麻烦，又觉得难，大概是永远做不到举重若轻了吧……

　　“赵荔！”

　　抬头之前就记起了这把清亮亮的充满元气的声音，赵荔对看到一个笑眯眯的居逸并不意外，甚至也没有对居逸略显自来熟的亲近感到太排斥。他打量了一下居逸，在白天明亮的光线下，这个人显得更嫩了，眼睛挺大，鼻梁很高，笑起来显得很可爱很有亲近感，像只大狗狗。

　　那边居逸也在暗暗打量他，赵荔出门很匆忙，没有打理头发，刘海睡翘起来露出几分额头，反倒让他显得更明朗清爽了些。一贯是不太有表情的样子，居逸在内心默默地觉得可爱。
　　只是他忽然注意到赵荔背了个包看起来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暗暗有些焦虑，焦虑于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早。”赵荔朝居逸点点头，并没有停下往外走的步伐。
　　“早。”居逸笑眯眯地背着手追上他，侧头问：“这么早就出门啦。吃早餐了么，小区门口右拐那家早餐铺挺不错的。”他的语气自然又随意，声线略低沉，但咬字很清楚、甚至称得上优雅，透着很容易讨人喜欢的气质。

　　赵荔也真的不讨厌他，回应说：“那家早餐铺我也常去。等会顺便买几个包子吧，我打算去租个车，外出玩几天。”

　　居逸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反应了三秒，他追上去好奇问：“自驾游吗？很酷耶，准备去哪玩？”
　　“不知道，没想好。”赵荔平静地说：“租好车再想吧。”

　　居逸的脚步又顿住了。脑子疯狂转动，他再次追上去说：“我这两天也在想出去玩！要不我们一起去吧！租车费什么的都可以平摊，这样很省钱！”
　　赵荔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居逸不肯放弃，迅速提出了更多让他有些心动的理由：“开高速精神很紧张的，有两个人的话可以轮流开车，这样就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了。而且我对周边的景点还蛮熟悉的，规划路线可以由我来负责，你只要说想去哪就好了！”

　　“……”赵荔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亲近地追着要一起做什么。但居逸这个人长得很好，脾气也特别好，热情满满毛遂自荐的时候，一双狗狗眼诚心诚意地看过来，真的让他感到有些难以拒绝了。而且平摊费用、轮流开车、不用自己定路线都是现成的好处，确实解决了他正在面对的问题。

　　但和人一起旅行比吃一顿饭复杂多了，和不熟悉的人一起上路，光是定路线、算费用两件事就很可能产生无数次争执，有几天算几天，这些争执足够把整个旅途塞满不愉快的体验了。

　　有这么巨大的风险，为什么要和刚认识的人一起旅行呢？

　　赵荔还是倾向于拒绝了，居逸露出了一脸恳求表情：“我是真的想一起去，想出去玩，说走就走一听就特别酷！太想去了，考虑一下我吧赵荔哥！求求了，一个星期以内的时间我都可以马上空出来，我真的很靠谱的。”

　　直到两人租上了车，径直开出市外，赵荔还在认真地想，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那声“哥”挟持了。

　　租车的过程中，在询问了赵荔的意见之后居逸迅速定好了一条自驾游路线，先开三个小时的车到隔壁市去看看那里的丰收果园，视情况停留半天一天，之后继续往北开，几个小时就能开进山，去看在秋天里马上就要变成五颜六色的大片梯田。
　　没什么旅游经验的赵荔实在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况且既然车都已经开上了路，他其实是很有配合意识的。

　　于是情况变成了居逸说去哪就去哪，赵荔坐在副驾位上发呆看风景，还是被居逸提醒了才记得吃早餐。

　　他咬了一口包子，往旁边看一眼，居逸抓着方向盘，立马给了他一个傻乎乎很得意的笑容。

　　赵荔忍不住问出了内心最大的疑惑：“所以你想不上班就可以不上班吗？到底是做什么的。”
　　居逸蹭蹭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图书管理员。市图书馆你去过吗？我就在那里工作。我们一周上四个工作日的，只要和同事调一下班，空出一周的时间完全没问题。”

　　赵荔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工作的人。但看看居逸这个笑眯眯、傻乎乎、做事从来不着急的样子，在图书馆那样清净悠闲的地方工作，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图书馆挺好的。”赵荔礼貌表示。
　　“是挺好的，比较闲，基本都在和书打交道。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居逸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情况倒个精光：“我们分上下午时段工作的，早班八点半到下午三点，晚班下午三点到九点半。时间很短，就是薪水低。”

　　赵荔自己是个程序员，从毕业开始时薪就挺高的，不清楚别人的薪水低是多少钱。于是问：“工资多少？”
　　居逸有点不好意思说：“五千块啊。”
　　赵荔忍不住笑了，“那是有点少。”他自己是在研三校招期找的工作，因为解决问题的能力相对优秀，入行就是30W年薪，并没有试过拿五千块一个月是什么感觉。

　　“不过，钱够花就好吧。”赵荔又说。
　　居逸边开车边说：“我啊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有个地方睡觉、一日三餐，养得起自己就好了。主要是不想过压力太大的生活，所以在图书馆，觉得很好。”

　　这话让赵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内心有些震动。居逸说这些时态度很平常、表达也很明确，大概率是他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在这个节奏飞快、追求成就的社会里，会这么想的人真的不多，并且，在大部分的人眼中，这就是不思进取、没有出息的。但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和旁人怎么看待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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