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漫期许》千鸟寄红笺

21、一步一步，走向我

　　冉冉一直陪着陈郁想，但却没有听到陈郁想说起自己为什么而哭，她把这一天当做失控就此结果，冉冉每次欲言又止，陈郁想都看在眼里，可她的这份悲伤本就没有具体的模样，连她自己都会在反思中默认是自己矫情。
　　因为父母给予的爱只是不够多，她没有立场去指责。
　　那一天就像短暂的梅雨季，等到阳光抹去落在地面的痕迹，什么都不留下，陈郁想又会回到循环反复的日子，三点一线，心中的种子却悄悄发芽。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冉冉联络上了陈郁想的大学室友，交情不深但有留下联络方式，从苏琦菁的口中才得知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冉冉能从陈郁想与陈父陈母的相处中看出一些不和谐的色彩，而这个时代的人最讲究表面功夫，冉冉都能看出来，说明陈郁想一直都在经历着不加掩饰的不平等对待。
　　苏琦菁对于陈郁想的事印象很深刻，她搅动着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咖啡，试图让方糖快速融化，冉冉坐在对面，双方有一些许久不见如何开口的局促，苏琦菁相较于初次见面的时候更加精致，从大学生跨越到新的身份和阶层，直到苏琦菁喝下第一口咖啡，冉冉才开口，“好久不见……事发突然，都没有选好合适的地方再见面。”
　　“没事，朋友见面不挑地点，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会有一次这样的见面，如果早几年见面，时机反而不对，我想，你应该是看到了想想之前的心理检查报告吧，她确实得过抑郁症，不过，当我们知道的时候，她像好转一般，看不出任何异常，想想奶奶去世本就伤心，大家就没有往更严重的地方去想，她一直都不想麻烦其他人，这应该跟原生家庭有些关系吧。”
　　“大学的故事大多不及高中精彩，因为我出生在充满爱的家庭，所以我以为每个人都是被家人坚定支持的，现实是，想想没那么幸运，被迫换掉志愿，就近入学，问起她是什么心情时，她只有一句’自己喜欢的，大人不同意，只是照着铺好的路走一遍而已，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吧。’我一直都觉得想想没有释然，她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默然，死磕的专业分数，看到其他人分享喜欢的专业和大学，目睹着自己被困在原地的现状，直到那么一天终于结束。”
　　苏琦菁顿了顿，思考着接下来想说的话，也给冉冉接受的时间，透明的玻璃外 ，走过一个陌生人，只是背影，就牵动她多年以前的好奇心，但她没有先讲这部分。
　　“在寝室讨论的最多的就是梦想和未来，想想摇头的答案最多，她说，“我没有想过未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未来。”那天她的表情，我记得很清楚，平常的她都是笑着的，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除开奶奶过世那天的情绪崩溃，就只有这次，她眼神中满是迷惘，最后又无奈的笑着缓和气氛，就好像上一秒脆弱无助的不是她。”
　　当然还有一些以旁观者的角度听见的对话，诸如李玉萍在她大二的时候就帮她去见过几个周边对陈郁想有想法的男人，虽然李玉萍没有同意他们想与陈郁想认识的要求，但还是把这件事作为对陈郁想的鞭策，李玉萍没有同意的原因很简单，她说陈郁想如果跟这些人在一起应该感到自卑，对方的学历在陈郁想之上，未来发展也会不错，陈郁想应该更努力提升自身的价值，才不用考虑自己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两人的交流隔着电话，苏琦菁却感觉到窒息，希望一个人变得更好，为什么要贬低。苏琦菁很难想象自己多听几遍这样的话会多发狂，而陈郁想只是面色不改的写着自己的作业，仿佛没有接过这一通电话。
　　很多次这样的电话，却并不准点，可能一周有一通，或者十天半个月，陈郁想心情不错的时候会整个人窝在椅子上，保持频率的回应“嗯”，虽然答非所问，但也只限于心情好的时候，对面会说一句，“懂事了就好”作为夸奖。
　　“想想现在情况不对吗？”苏琦菁知道陈郁想不会做什么过激行为，可还是担心。
　　冉冉怕苏琦菁脑补过头，连忙否认，“没有，最近她情绪不佳，我就想从根源抓一抓。”
　　苏琦菁说到这里，情绪起伏，想吐槽几句，又怕耽误冉冉的时间，喝了一口咖啡润润喉，最终问到了那件事，恨不得抓住冉冉的手不放，“我记得有一次，下课跟想想一起去食堂，差不多走到校内喷泉的位置，她突然停下来，直直的看向前方，我记得当时有几个建筑系的同学在搞测量的作业吧，我也不太懂他们具体是在做什么，想想盯着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发呆，本来就是个背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看了会儿，因为好奇我还拍了照，在我那个旧手机里面，我回家之后找到发给你，印象中很少见想想这样，问她，她只说很像一位朋友，我比较八卦，直觉不简单，但是她不愿意说，我能问问你吗？我真的挺八卦的，能透露的话，就讲一点点吧。”
　　“那个人啊，就目前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是想想高中时代喜欢的人，前段时间接想想下班，很容易碰面的。”冉冉从苏琦菁身上看到不久前自己的样子，熟悉的可怕，她原来八卦的时候这么心急。
　　那一丝气息比苏琦菁手里的咖啡都甜，“那就是说，双向箭头了？”
　　冉冉想都没想就摇头，“我感觉就算过去很多年，纪云妄在想想心里仍然会有位置，纪云妄那边更主动一些，想想这边，我不好说，她也不是不喜欢，她可能觉得纪云妄适合走出去，去找更好的未来，想想没有从前那么自信了。”
　　避不开的影响因素，碍于身份，两个人都不好说什么，苏琦菁有些唏嘘这段互相喜欢的感情，“又绕回去了，时机不对，早几年聊，我们除了陪着她仍然没有办法，你说的那个纪云妄估计当时真的跟想想走到一起，想想也会因为内耗选择分开，她很难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她应该都知道，就是抽不出身。”
　　陈郁想不是石头，只是明白了，“爱会流向期望的终点，而非天秤的两边。”她总是站在天秤上的，永远没有达到父母的预期。
　　陷入自证的泥潭，很难再爬出来，因为血缘，因为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因为剪不断。
　　“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冉冉看到一个大概的方向，模糊不清，但她勇于尝试。
　　“需要我做什么吗？”苏琦菁想的是从家庭方面入手，冉冉没有露出难办的情绪，与她的方向完全不同。
　　“我参与的部分也不会很多，主要是想想自己，静候佳音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情。”冉冉自身带有的韧劲，总会让人觉得没有她完不成的事，也一直都在应验。
　　这次秘密会谈顺利走到尾声，苏琦菁先离开了咖啡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心想着要把照片翻出来，撞上一个陌生人的左肩，迫使她向右看去，“对不起，对不起。”她先开口道歉，过路人没多说什么，继续走自己的路，目光无意识的扫过对街，那个背影再次出现，且令她坚信，这个就是故事里的正主。
　　纪云妄站在宠物店的门口，跟老板聊着邓爷爷的近况，“邓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住风寒，不过已经好很多了，有空去家里坐坐吧，老年人能力有限，对于能办好的事，一直念念不忘，他想当面告诉你，他很好的完成了你的委托，嘱咐我亲自去送的小猫，它状态很好，不会给人添麻烦。”
　　“我知道，改天我登门道谢，叔叔替我转告一声吧。”纪云妄将手中的果篮转交给老板，“今天，我有些事。”
　　老板收下了果篮，放在橱窗的位置，方便关门时带走，“随时欢迎啊，你刚毕业要忙的事不少，来日方长，我爸他还希望到时候把小猫的新主人也叫上，他觉得合眼缘，想送些东西给你们，小病伤身，以后也不会再过来店里帮忙了。”老人家看事都比较透彻，还热心肠想都帮一把。
　　“我问问她。”纪云妄没有直接替陈郁想拒绝，上次之后，他很少出现在陈郁想面前，这也算产生交流的一个机会。
　　透过橱窗的反射，纪云妄看到了停在对面的苏琦菁，对方似乎没想到会被看到，移开视线，纪云妄跟老板道别，没有理会苏琦菁，于他而言，苏琦菁是陌生人，在这个宽阔的空间中，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个体，互不打扰。
　　他沿着柳树的街道走，直到消失在转角。
　　苏琦菁穿过稀疏的车辆往对街走去，老板回到店里打理狗舍，没有注意到橱窗外停驻的苏琦菁，果篮上面的卡片的字迹笔挺有力，还有冉冉提到的那个名字，“纪云妄。”
　　跨时空的理解到陈郁想当时的心境，虽然不了解纪云妄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出于强烈的好奇心，苏琦菁都会停下来，何况当时的陈郁想。喜欢一个人，往往是被对方强烈吸引着得，可能是这个人很好亦或者他有着自己没有的优点，拿起这种复杂的情绪又戒掉，像在剥茧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