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漫期许》千鸟寄红笺

22、一步一步，走向你

　　陈郁想去采买自己空缺的生活必需品顺便给冉冉补充冰箱，路边有个小孩在哭，家长在旁边，她作为陌生人，不打算干涉。
　　“你哭什么？只有一个让给弟弟怎么了？你是姐姐，你要知道爱护弟弟。”女人的声音传来，引得陈郁想错目，这里接近十字路口，红灯刚亮，她站在那里，听着相似的过去。
　　“妈妈，一直都在让弟弟，我不要当姐姐，我不要当姐姐，”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在无法理解大人的年纪，哭是情绪宣泄的方式之一，女孩伸手向女人靠近，试图通过抱住女人的大腿撒娇，来改变现状。
　　现实是不会有用的，女人牵着一个正在吃糖葫芦的男孩，耐心消磨殆尽，“你如果再哭再闹，那么妈妈就不带你回家了。”
　　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抽噎，她眼中露怯，暴露出内心的不安，不过是很小的要求，当时得不到回应，只有在自己不再需要的时候才会轻易拥有。
　　陈郁想错过了绿灯，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记录。
　　“妈妈…”女孩急需女人的回应来抵消心中的不安，而对方不仅没有回应，转头对男孩说道，“宝贝在这里坐着，看着姐姐，妈妈进去买点东西。”女人将男孩安置在便利店外的休息椅上，随后走进店内，时不时往外看两眼。
　　陈郁想没有错过女孩眼中的期待，她应该在等一颗糖果的补偿，不是非要那个糖葫芦，而是回应。
　　女孩的抽噎声远远的落在身后，她转身离开十字路口，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走，女孩与过去的陈郁想有些相似，却又好很多，陈郁想没有向父母撒过娇，但流过泪。
　　除开与爷爷奶奶相处的那段美好时光，余下的似乎就是一场很漫长的雨季，潮湿泥泞，某些事物已经腐烂，也不值得再回想。
　　很快她将购物单清空，准备就在路边打车回去，如果走回去可能会遇到纪云妄，这个时间点他也会来这里。
　　不知不觉中，陈郁想已经将纪云妄有关的事牢记在心，或许从未忘记过，她看着手机页面一直在转圈，传来莫名的预兆。
　　陈郁想还没想好自己的决定，准确来说，还没想好怎么跟纪云妄说，他们的相处过程中，总是纪云妄在说，消耗他的耐心，陈郁想不希望两人之间的结局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车一直打不到，陈郁想选择原路返回，反方向的不远处站着卖糖葫芦的大叔，她想到那个便利店外哭泣的女孩，但她没有为此付出行动，从始至终，她都在陌生人的位置，也不希望女孩轻易相信陌生人。
　　不过陈郁想希望女孩的要求已经得到“回应”，脚步不自觉变快，又回到那个十字路口，情景大不相同，女孩真的得到“回应”，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与牵着男孩的女人交谈着，至少是认识的程度。
　　“小孩子而已，你惯着她做什么？一次吃不到又不会掉层皮，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谢谢啊，我把钱补给你。”女人脸上堆着笑容。
　　“没事，不用，我顺手买的，想给朋友也带一串。”纪云妄的声音响起，陈郁想停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时间刚好才能遇到，差一分一秒都不行，陈郁想手机上传来打到车的提示，她取消掉订单，向对面走去。
　　当她做完决定的那一秒，一切都刚好让步，不用等的红绿灯，稀疏的车流，不会有事物阻挡她的视线在这条通往目的地的道路上，只等她走出这一步。
　　纪云妄同女孩以及女人道别，他转了过来，正对上看着他的陈郁想，两人都不意外，纪云妄走过去接走陈郁想手里的购物袋，他笑着说，“好巧啊，陈同学。”
　　像变戏法一样，手里出现一串糖葫芦，陈郁想记得这是给朋友的，“谢谢。”她接过并没有立刻打开尝一口，反而看向吃着糖葫芦频频回头的女孩。
　　“邻居家的小孩。”纪云妄跟着看过去，“很喜欢吃糖，我偶尔给她带一些。”
　　“谢谢。”陈郁想重复着，这次她不是在谢手里的糖葫芦，而是谢谢纪云妄给予女孩的回应，很长一段时间，女孩都不会觉得难过了。
　　“我给客户送了一份文件，比平时晚到这边，不过也刚好遇到陈同学。”纪云妄引着陈郁想往她要去的方向走，黄昏下路灯亮起，他微弱的影子紧紧挨着陈郁想的。
　　陈郁想看着两个影子慢慢平行，直到两人并肩，“是啊，好巧。”她嘴角微扬，露出笑容。
　　“滨江路宠物店的大爷前段时间生病了，我去店里没见到，打算改天去大爷家里当面问候一下。”纪云妄没有直接传达邓爷爷的意思，他的脚步压得缓慢，跟着陈郁想的步调。
　　“老板的意思是，大爷身体不如从前，以后也不会去店里了。”
　　“那，一起去看看吧。”
　　陈郁想印象中的邓爷爷很好，加上小猫送来的时候老板透露邓爷爷很上心这件事，说来两人也是陌生人，相处却很融洽。
　　“那就挑一个你有空的日子吧。”
　　“你最近不忙吗？”
　　“还好，也就是那几样。你最近……忙吗？”纪云妄知道陈郁想请过假，他没有直接过问，不能干涉陈郁想的生活，能做的还不够多。
　　“我最近也还好。”陈郁想很平静，她最擅长的就是藏住情绪，她剥开糖葫芦的外壳，递给纪云妄，“尝尝？”
　　纪云妄明白她不愿意多说，低头就着陈郁想的手咬下一颗，就当这篇翻过，一股酸甜的味道爬满味蕾。
　　“甜吗？”陈郁想随口一问。
　　“很甜。”纪云妄也随口答。
　　陈郁想自己尝了一口，确实很甜，但她尝到的更多的是酸，因为这颗的糖衣并不多。
　　“我这两天不在家里，也不知道饭桶怎么样了，不过我放的三倍粮在自助机里，水也是自助饮水机……我能把饭桶先放在你那里吗？”陈郁想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纪云妄不会问陈郁想为什么，“好。”
　　两人先回到了纪云妄的家里去开车，陈郁想打算坐后面，纪云妄为她打开了副驾的门，她没说什么默默关上后座的车门。
　　副驾前面放着一只口红，陈郁想看到却没说什么，转头去看窗外，纪云妄调整好座位，发动汽车，“我表姐放的，团建送同事回家，她碰到了，就放了一只口红，说是替我挡桃花用的，”
　　“……”陈郁想看向专心开车的纪云妄，她并没有想什么，纪云妄却像在给她报备解释一样，忍不住小声吐槽一句，“放了也不一定能挡住吧。”
　　“还行，能挡一部分。”纪云妄的注意力在路上，耳朵捕捉到了这微弱的话语，几乎埋在发动机的声音之下。
　　陈郁想用钥匙打开的门，纪云妄在门外等着，似乎没有人在家，她回房间把委屈巴巴的饭桶抱出来，连带一些吃的罐头和粮，将近门口的时候，李玉萍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质问，“你去哪了？”
　　“在冉冉家。”陈郁想没想逃避。
　　李玉萍听到了猫叫声，看陈郁想往外带，语气也和缓些，“送走了好，家里就不是让你养这些的地方。”
　　陈郁想没有话语权，所以她没出声。
　　“对了，妈妈跟你说的那个事，你放心上没有？弟弟出国缺这一笔钱，妈妈希望你能全都拿出来，到时候你结婚我会补上的。”李玉萍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很合理，还往前走了几步试图与陈郁想的目光产生交汇。
　　陈郁想没有让她靠近，像一只刺猬一样第一次竖起保护壳，“妈，既然你说的要公平，那我不会少给弟弟一分钱，也不会多给一分，我的将来会怎么样，那也只是将来，我有我想做的事，我不想为了别人的未来付出。”
　　“弟弟能是别人吗？”提到陈煜扬，李玉萍一点就炸，嗓门也跟着往上提。
　　陈郁想将门轻轻关上，把纪云妄挡在门外。
　　“我不也是别人吗？”陈郁想一直都觉得自己捅刀子很准很疼，但她以前不会把利刃对向家人。
　　李玉萍没想到陈郁想会直接说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是你一直以来都没有融进我们这个大家庭，老是想着你的爷爷奶奶，我说一句别人怎么了？如果我们没有包容你这个冷漠的性格，你哪来现在的生活！你爷爷奶奶已经过世了，你不应该考虑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情绪激动的人往往口不择言，何况她们之间本就有裂痕，陈郁想低下头，“我都会还给你的。”她从始至终都在下位，没有任何底气可言。
　　看着陈郁想的状态不对，李玉萍收住了声音，往别的地方扯话题，“妈妈说话直，你也别记心上，这件事还是跟你商量来的，不讲还不还的，难听，你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妈妈希望你重新想想，帮了弟弟也是帮了以后的自己，你们是亲姐弟，血浓如水，以后日子那么长，互相照顾是难免的。”
　　“妈妈不希望你把这些事记心上，有什么情绪干脆都说出来，憋出病了也不跟大人讲，抑郁症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找我们，找姑姑陪你去看医生，你不也把我们当做别人吗？”
　　陈郁想没有被绕进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有没有试图依赖过父母，就这件事上，陈州额外的表达过态度，陈州是大学毕业的文凭对于抑郁症有些了解，特地嘱咐过李玉萍在那段时间不要说这种类似过激的言论刺激陈郁想。
　　破天荒的让陈郁想长住在姑姑家里跟表妹一起过学习玩耍。
　　对于这个并不是很在意生活中细节，甚至对于家庭参与度不算太高的父亲，他看中的是“完整”，也对于奶奶有所亏欠，所以在一些事上支持过陈郁想，但是拗不过李玉萍的态度。
　　“不用再说了。”陈郁想把对话掐断，门的另一边还有纪云妄在，她没必要把这些事传达出去，都是负面情绪。“如果今天谈不拢的话，那就下次谈，还有下下次，我依旧是这个选择。”
　　陈郁想表现的远比往日强硬，至少对于李玉萍来说，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陈郁想，换做以前，可能说第二次的时候，陈郁想再喜欢的事或者再坚定的选择都已经更改。
　　所有的事上，考虑未来才是李玉萍最关心的，她懂得不多，大多时候她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
　　每个人的视角都是不一样的，李玉萍觉得自己绝对公平，绝对公平的考虑子女的未来，她看得不够远，却是她目光所及的最远之处。
　　再加上，李玉萍自诩过来人，她觉得自己走过的路，照搬到陈郁想身上也不会有任何差错，她能接受的，陈郁想也可以。
　　无形之中把人越推越远，而不自知，两个人处在同一个空间，心却隔得十万八千里，陈郁想不愿意注视母亲的眼睛，李玉萍自言自语般的说着那些掏心掏肺的言论，因为不会再有回应了。
　　纪云妄敲门打断两个人，陈郁想不想打开这扇门，站在原地不动，李玉萍收好情绪约过陈郁想去开门，入眼的纪云妄，眉目俊郎目光明亮，让李玉萍颇为意外，“你找哪位？”
　　“阿姨好，我来接小猫回家。”纪云妄保持着该有的礼貌。
　　李玉萍回头看了一眼陈郁想怀里的猫，“去吧，站在那做什么？”
　　玄关没有开灯很昏暗，而纪云妄站在光亮里，陈郁想调整情绪抱着猫向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阴影从下至上剥离出陈郁想的身体。
　　“走吧。”陈郁想对纪云妄说道，声音中带着些干哑，微微低着头，但能看到鼻尖泛红。“好。”纪云妄跟个陈郁想离开，这一次，是陈郁想想离开，而不是再被推着走。
　　饭桶窝在陈郁想的怀里睡觉，安安静静，它不会被外界的任何事打扰，它有安全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