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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爱是偏于一方又装作公平 ...

  •   时间落在指缝中,一去不回,直到这份遗嘱第一次出现在陈郁想面前,那痛苦的一天仿佛又再次来临,十八岁道别的长辈留下的东西不多,但想留给她却很多。
      遗嘱上密密麻麻的,陈郁想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二姑姑陈竹的声音很清晰,“这是奶奶决定留给你的,那会儿你刚成年,年纪还小所以我代为保管着,如今你离开校园进入社会,应该也有自己对未来的打算,所以,我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陈郁想再次拿起遗嘱,看着写有自己名字的地方,“十五万?”
      “对,一共是二十五万,加一套老房子,房子留给你父母,五万给你弟弟,剩下五万是留给我的。”陈竹见陈郁想有些恍惚,索性把主要内容都说出来,面上没有对这份遗嘱的分配产生情绪。
      不等陈郁想开口,陈竹打断了她,“用这笔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未尝不可,姑姑记得你从前喜欢画画,重新把它捡起来也不错,或者去旅游,我记得你还没有出过远门……”
      连陈郁想自己都不再提起的事,陈竹都记得,凭着这一点,陈郁想遵循心里的想法做了一个决定,“我想把我的那份全部转给姑姑。”
      “为什么?”陈竹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又下意识的劝解,“你表妹上学的钱,姑姑自然拿的出,你忘了她每个暑假兴趣班不断,这不用你操心,而且姑姑觉得这样分配没有问题,明面上是我弟弟,你爸爸占大头,但能真的给到你的足够多,那姑姑就高兴,你奶奶生前总说,你是上天给她的最好的礼物,光这一点,别人就比不了。”说到最后,陈竹的眼里续起怀念的眼泪。
      过去美好得像梦,陈郁想没有说话,任由眼泪滑下来,陈竹把遗嘱和空间留给陈郁想,离开时忍不住开口,“不必为其他人考虑那么多,这该是你的。”
      李玉萍回来的很早,身边跟着低头看手机的陈煜扬,手里提着今晚的菜,陈州回云川继续工作,家里就剩他们三人。
      “煜扬,你先回房间玩会儿,饭熟了,妈妈叫你。”李玉萍看向半掩着的房间门,有意支开陈煜扬。
      “好。”陈煜扬虽然觉得古怪,但也没有多问,乖乖回房间去了。
      李玉萍推开陈郁想房间的门时,陈郁想才刚从梦中走出来,她痛哭了一场,直到昏睡过去,起身便看见从光中走来的李玉萍,她伸手打开自己旁边的小夜灯,背靠着床头,似乎已经过预见这一幕,平静且沉默。
      “你姑姑来过了吧,我们约定好的,等你稳定下来,再考虑遗嘱的分配问题。”李玉萍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
      或许是灯光太暗,或许是陈郁想足够会伪装,李玉萍不曾注意到她的情绪低落和眼框红肿,“嗯。”她的声音很沉闷,却也无人在意。
      “你还记得妈妈从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李玉萍的声音与过去交叠,‘你和弟弟都是奶奶的亲人,在奶奶的爱面前,应该是公平的,妈妈希望你自己考虑好如何分配这份爱。’直到李玉萍把整句话重提,陈郁想才听见有什么东西从内到外整个破碎。
      那时候只是几百块钱交到她手里,让她来分配这所谓的“爱”,陈郁想天真的以为真的会有公正的天平,直到今日,才终于撞上那把自己放置的利刃。
      陈郁想没有说话,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似乎已经有了答复。
      “你好好想想吧,晚饭好了我叫你。”李玉萍后知后觉陈郁想的情绪不对,便借口离开,刚走到门口便被叫住,“不用叫我了妈,我没胃口。”陈郁想疲惫到不想再应付,任由自己陷进被子里。
      李玉萍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回头,颇为无奈道,“煜扬想出国,你也希望弟弟有个更好的未来吧。”她原本也不想这样,只是近几年为了所谓的未来考虑付出过高的资金,却赶不上陈煜扬梦想的转变。
      维持着最后体面的假面即刻瓦解,陈郁想乘着李玉萍在厨房忙碌的空隙,独自离开了这个家,她把自己当游魂一样漫无目的漂泊,坐着郁阳最长的一趟公交,把整个城市从头到尾看尽,又坐上返航,车窗的景物渐渐模糊,她的情绪无处掩埋,喷涌而出,陌生的人不知内情却还是递给她纸巾。
      陈郁想凭着记忆透过模糊的视线,拨通了一个号码,对面接的很快,“想想,最近有没有想我?”冉冉的声音亲切又遥远,陈郁想迫切地希望能拥抱她,以此堵住自己难过的情绪,是一剂良药,是病入膏肓的最后幻想,她哽咽的将话说完,“冉冉,我好像真的不够坚强。”
      “想想,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不要怕,我马上就到。”冉冉的声音变得急切,还带着匆忙的动作,有穿衣服的声音以及关门声,她一直在跟陈郁想说,马上就到,要在原地等她。
      陈郁想平复下来乖乖照做,坐在路边吹着风,直到温暖的外套盖在身上,陈郁想才看见喘着气的冉冉坐在身边,鼻子一酸,赶不上动作的眼泪随后而来,陈郁想抱住了冉冉,像要把积年累月的委屈吐尽。
      不从这无边的悲伤中逃出去,陈郁想会被困死在其中。
      冉冉能听出哭声中所表达的情绪,轻轻地拍着陈郁想的背,直到声音微乎其微,天色昏暗。
      最后,陈郁想跟着冉冉回家,一路上都没说话,把自己蜷缩在一起,眼中只有玻璃反射的路灯的光,冉冉准备了热毛巾给陈郁想擦脸,眼泪干涸眼眶红肿,擦过几遍也无法消退,冉冉又拿鸡蛋给陈郁想的消肿,滚着滚着因为心疼索性抱着陈郁想哭,“以后你不许一个人哭。”
      陈郁想渐渐“活过来”,紧紧地抱着冉冉,说出了一直困着自己的问题,“什么才是亏欠?什么又是公平呢?”
      冉冉看向陈郁想的眼睛,里面不再是麻木,但被更深的绝望代替。
      那是一段冉冉也没有见过的时光,因此只能成为倾听的对象,又或许,她见过但被陈郁想小心隐藏,是无数次暗暗升起的期待落败又被“笑容”掩盖,是的,那样的笑容遍布着陈郁想整个青春,将她整个撕碎,长成全新的“自己”。
      是血脉的遗传,是永远偏于一边的心脏,是嘴上驯服的公平,是无数次期待被现实嘲弄。
      陈郁想从第一天被迫与爷爷奶奶分开跟亲生父母培养感情开始,她就不再那么快乐了,是一直都要忍让的弟弟,是代替的惩罚,是所谓的身为姐姐,最终以无法磨合告终,但生命是有终点的,陈郁想在经历着人生中最痛苦的离别,她原本也曾有两个人在十分的爱她,可她的成长注定是失去更多的,也无人在意她是否能接受这为期一生的离别。
      在这个家里,不是只有沉默的陈郁想,还有先入为主的李玉萍,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没由来的心疼,心疼陈煜扬没有得到长辈十分的爱,也有一种坚决的笃定,笃定自己所有对陈煜扬的偏爱都是对那部分不够完整的爱的尽力补充,笃定陈郁想从出生到现在也不需要父母的疼爱。
      是下意识拥住自己孩子的臂膀,永远也空不出另一只,是为陈煜扬安排好一切照顾他的心情,却对另一个孩子说,忙不过来,是年年缺席的家长席位,是自以为的不需要,是既定的规矩总是为那一个人打破,让另一个孩子严格遵守,是仔细对待鼓励式的教育,是不肯定的打压式教育,是永远的嘘寒问暖着急探望,也是抽不出身的一时忘记。
      陈郁想在自我安慰的每一个年岁里,头也不回的往前,从爱哭到坚强到沉默。只是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有一个不够公平的人以公平的名义去分割她所得的爱,且不容拒绝,言辞恳切仿佛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像厚重的淤泥砸得她再也喘不过气,其实,但凡李玉萍能把爱藏起来一半又或者不用行动告诉陈郁想,那么,时至今日,她仍然怀有期待,并为之付出且甘之如饴。
      可现实太残酷了,爱一个人的最好表达,就是不遗余力的去爱,去给予,炽热的让陈郁想无法假装看不见。
      “想想,我们往未来看,什么亏欠什么公平,我们都一棒子给它打回去,不做让自己为难的决定,我只知道我们努力长大,不是为了有一天让自己这么痛苦的,你不想面对的事,你告诉我,我给你摆平。我要是不行,那我就找人给你摆平,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未来?这两个字带着滚烫的温度,在陈郁想心上留下一道口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爱是偏于一方又装作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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