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九张机》韦太真

25、盐堡往事 6

　　莱姆斯挽着多卡斯来寒暄的时候莉莉确实松了一口气，他们站起来到另一边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讲话，戏马上就要开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们也不算太显眼。

　　“我想马尔福总不会许诺了你未婚夫一枚十字勋章。”莱姆斯总是有一些冷冷的幽默感，但是又不至于过分讽刺，他温和的微笑着，“如果他是这样慷慨的人，我也要去试着和他搞好关系了。”

　　“我想要试着让他允许我进法庭旁听。”莉莉有点不好意思的抿嘴笑，“是伯伦特在迁就我，约瑟夫曼斯菲尔德谋杀案，你们不知道吗？”被跟踪者杀死的老人居然然是六十年前被刺杀的华尔街之王，他在巴黎隐姓埋名过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莉莉以前和詹姆结婚之后写过一篇类似的稿子，大获成功，玛丽也鼓励过她继续写，但是因为老波特先生去世后波特夫人病得很重，他们不得不动身去洛林照顾她，回到巴黎以后他们忙着离婚，然后又是大萧条，她就再也没有拿起笔。

　　“需要我尖叫一声昏过去吗？”多卡斯微笑着，她说很好的俏皮话，“所以你觉得自己能写一篇绝妙的报导。”

　　“事业的感召。”莉莉眨眨眼睛，“你知道我还和玛丽有联系。”报社老板的千金，她承认自己感到久违的技痒。

　　“那我们不打扰了。”多卡斯点了点头，“你来的路上有看到詹姆和小天狼星吗？”

　　“在白天在王宫广场见了一面。”莉莉回忆了一下，“现在应该还在山上的酒窖餐厅里。”她想到他们昨天把可怜的伯伦特灌醉的事就觉得非常愤怒，但是她的未婚夫确实没有办法抗拒这两位左岸学生的个人魅力，连在亨利四世中学的时候瞒过舍监翻墙出去喝酒的事都告诉了他们。“希望他们不要跑到后台或者演员化妆间之类的地方，到时候跳出来。”

　　“你不需要担心这个。”莱姆斯好脾气的笑了一下，“他们毕竟和五六年前不一样了。”

　　“但愿如此。”莉莉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在演到富有的杰德曼意外遇到了想把他带到造物主面前的死神的时候，后排发生了一场小型的骚乱，卢修斯看起来相当不悦，但是没有向后看。——莉莉在心中默数到三，转头就看见了詹姆和小天狼星在摘下帽子不停鞠躬，向被他们踩到脚或者遮住视线的人道歉，至少他们这次学会了从正确的入口进入观众席，她心想。然后听见身边斯内普的轻哼，又有点轻微的不悦。

　　这位“任何人”最忠实的仆人、他的朋友和钱都不想陪他到坟墓里，他感到非常孤独、绝望，这时候背景中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他转身看到了一个虚弱的女人，她告诉他，她是他的“善行”，愿意陪他到来世。但因为他一直忽视她，她太过于虚弱，但她愿意请她的妹妹信仰这样做。

　　信仰现在将每个人指向神无限的爱，并建议他们向主求怜悯。杰德曼得到了救赎，进入了天堂，装扮成六翼天使的演员从各个方向的道路里走进王宫广场。莉莉听见卢修斯轻哼了一声，斯内普倒还在咧开嘴笑，露出歪斜的牙齿。她其实不太知道怎么面对这位昔日的伙伴和情人，他是他们两个中意志更为坚定的那个，冷静的像冰，但是激情的时候像火，从不愿意像詹姆那样说两句逗人开心的俏皮话，而热爱讽刺和比拟。

　　而在分开快八年后，他变得更危险了。

　　在这时，魔鬼上场了，他本来想带走主角杰德曼的孽深重的灵魂，但他懊恼的意识到神的恩典已将其夺走。

　　于是魔鬼念出了剧终的句子：这个世界是愚蠢、卑鄙和坏的 / 而且暴力总是先于正义，/ 如果一个人诚实、忠诚而明智，/ 就会被欺骗和欺骗所掌握。

　　现在连卢修斯都笑出声了。

　　这位金色长发的巴黎大法官许诺她在戏剧散场后告诉她对于她旁听庭审请求的结论，而现在到时候了——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换装的死神和玛门来到了他们身边，递上这场艺术节的主办人的请帖。湖畔利奥波德斯克伦城堡的主人邀请他们参加演出结束之后的欢宴，这无论如何听起来都是不好拒绝的事情，更何况那座洛可可风格的建筑平日里可并不对人开放，莉莉确实对它有一些兴趣。

　　而詹姆、小天狼星、莱姆斯、彼得和多卡斯也来到了他们的前排。

　　“看起来你们也得到了邀请啊。”黑头发乱糟糟，带着玳瑁边圆框眼睛的男人在月光下狡黠的微笑，红发女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开场前去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和欧洲最出名的剧院经理都搭上了关系。”莉莉觉得自己现在讲话都有点酸溜溜的。

　　“哦，动用了一下小天狼星家那边的关系。”詹姆带着白手套，握着手杖，看起来倒是没有马尔福家的大法官有压迫性——卢修斯在后面礼貌的和小天狼星寒暄，反正，谁都看不惯谁，但是还没有准备好撕破脸。多卡斯和莱姆斯在耐心的和伯伦特聊今天晚上的戏，而莉莉清楚的知道自己算是走不了了。“所以你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走。”詹姆在示意身后的黑色奔驰。

　　“不必了。”她身边一直沉默着的斯内普向前走一步，“她可以跟我们走，还有她未婚夫一起。”

　　“还是非常感谢你解围的。”莉莉站在利奥波德斯克伦城堡小阳台上时，和身边的斯内普表示感谢，“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谁更可怕了。”

　　“其实你可以回去的。”西弗勒斯看起来沉默了一下，他们背后是灯火通明的舞厅，楼下的湖泊里白天鹅在城堡的倒影里滑动，拉出长长的水波，“我会帮你争取到那份特许令，你明天要结婚了。”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莉莉喝了一口手里的香槟，“而且显然如果我回去了，卢修斯不会把那份特许令给我。”这是个明显的陷阱。

　　“你总是有一些我意料之外的勇气。”他显然很想像以往那样伸出手抚摸一下她耳边的红发，但是又迟疑的停留在半空，“回去吧，莉莉，把这里交给我。”几乎带了点祈求的语气——在莉莉发现西弗勒斯的父亲酗酒并恐吓他和他母亲，在家里乱发脾气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和他说的。

　　“在那到那份特许令之前，我不会的。”那是她重新操持起那份记者工作的保证，“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西弗。”

　　“那么，莉莉，”他犹豫了一下，转头看湖面，几乎是耳语，“你不能嫁给他。”

　　“伯伦特吗？我明晚就要这么做了。”莉莉觉得有点好笑了，他还是露出马脚了吗？重新显现出他的控制欲了吗？今天晚上的戏和宴会让她有点累了，但是一个新娘在结婚前通宵达旦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我知道。”斯内普也在喝香槟，看起来适当的酒精才能让他继续往下说，“我原来是赞成的，但是你们并不相称——他真得会想娶一名女记者吗？”

　　“我曾经问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相信我吗？”莉莉在来之前就简短的征求过伯伦特的意见，当然，她清楚的知道，如果他说不，那么他们的婚约就完蛋。

　　“他是怎么回答的？”斯内普把杯子放在阳台的栏杆上，十指合拢，虚虚把杯子环扣在掌握之中。

　　“他无论如何都会相信我，以他对理想家庭的信仰起誓。”因为她对他是如此与众不同，莉莉耸了耸肩，她知道在她穿着这件有着漂亮荷叶边袖子和褶皱裙摆与领子的墨绿色连衣裙的时候做这个动作是不合适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你们总是觉得我将要嫁给一个白痴。”而没有考虑过他们之间对彼此的信任。

　　“我都不知道伯伦特是什么人了。”斯内普低声笑了一下，“他怎么对所有人都这么宽容，对所有人都想搞好关系。”

　　“他是一个好人。”莉莉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我就要和好人结婚了。”

　　“我印象里你和波特结婚前，我去找你。”斯内普的回答也很简短而有力，“你也是这么说的。”

　　“时候不同了。”莉莉这么回答他。

　　“那我还是一个势利小人吗？”这简直是一个感伤的问候，“我还有机会吗？”

　　“任何人想要依靠信仰得救都永远来得及。”今天晚上的戏剧里杰德曼就依靠它进入了天堂，“西弗，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认为人不能改过自新。”

　　“那么跳个舞吧。”他像她伸出手，“明天你就要结婚了。”

　　第二句话说服了她，他们滑入了舞池，今天她的裙子适合跳舞，飘飘摇摇垂落的墨绿色轻纱，像春季刚化冻湖水一样的柔软，在她的足尖摇曳着。

　　已经很晚了，可能已经到了第二天，所以莉莉觉得自己也有些倦怠，酒精的后劲一阵阵地上来，她得依靠身边人的臂膀才能站稳。他们在水晶吊灯辉煌的明光下旋转，周围的曼舞轻歌仿佛也在围绕着他们旋转，真得像回到了旧日的，大战以前的巴黎——他们在从图书馆回左岸的路上，在丽兹酒店的墙下，无聊的漫步着，想象里面人曼舞轻歌的场景。

　　那个时候酒店二楼的灯光落在塞纳河的波涛上，就像今晚的灯光落在城堡前湖水的细浪上。

　　在这美好的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象，就是特权阶级享受它的特权。

　　玻璃杯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中断了这一曲优雅的华尔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