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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起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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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下来,城守府里亮了灯盏,郑伯一个人等在门口。
自打几日前大人与那邵滕没谈妥,两相就僵持住了。
结果今日,邵滕带来的司工监的人竟然擅自入山,且街巷中已经开始有人游说,为后边征集百姓为劳力做准备。
今日大人是生气的,刚刚知晓情况就往那邵滕的院中去。
他怕是这两位大人真的再吵起来,又不好与旁人说道,只能一个人悄悄等着。
哪曾想,这一等,竟是等回了两个人。
“大人……”郑伯上前,瞧见于祁怀中的人,“苑姑娘!”
“吩咐酱婶准备好水,让苑姑娘休息。”
“好好好!”郑伯颇有眼力见地明白不可张扬,亲自过去找的人。
苑生还在他怀中,情绪却已经稳定了许多。
她本就不是矫情的人,只是这抱着自己的人,叫人贪念。
她没作声,于祁也没有多问,他一路避开灯盏,直接将她送进了屋子。
被轻轻放在床上,苑生猛地一挣,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大人。”
她的大人顿住身形,却并没有回头。
只是这片刻,她便重又颓然松手:“谢谢。”
“好生休息。”
他离开之后,酱婶便就来了,苑生泡在水中,狠狠地将自己搓洗了一遍才作罢。
尤其是脖子上,已然搓得通红。
酱婶狐疑,回来送衣裳的时候瞧见:“姑娘这是怎么了?”
“来的时候被虫子咬了。”
“那一会可要涂点药。”
“嗯。”
第二日天不亮的时候,苑生便就悄悄起身离开了。
城守府里不曾变样,便就是她曾经住过的院子也是旧时模样,可到底,她也不能住下去。
药堂照常开的门,只是未及午时,便就听外头喧闹起来,路上人开始往城门那边跑。
没来由地心下着慌,她抓了一个回来的人问:“怎么了?”
“哎,小苑大夫你还不知道?城门口那边邵大人正登记造册呢,于大人突然提剑过去了。”那人一拍手,“对峙了一会了,怕是要动手。哎呦不说了,我先回去给婆娘做个饭,马上就回去。”
“……”苑生扭头抓了个伙计来,将手里的药材丢给他,“你先看顾着,我去去就回!”
罢了她便狂奔出去。
城门口,于祁手中的剑就摆在桌子上。
这桌子是司工监的人抬出来的,本是为了招收劳工。
他们开出的价位不错,是以来报名的百姓不少,可刚进行了半个时辰,这城守大人就将一把剑摆在了桌上。
“想要报名者,先拿剑杀了我。”这是于大人的原话。
邵滕来得不急不缓,他是这次京中派下的巡事,司工监的人自然是要听他的。
此番他被人请来,却走得很慢,待他到城门口的时候,大半个城的百姓已经围在那里了。
只是他一来,便就笑了:“怎么说?于大人是恼羞成怒,因着私人恩怨来妨碍公务么?”
“我与你说得很明白,一切结果,由上边定夺,在此之前,不可妄动。”
“是吗?”
这明显是有前情的,有人想起之前这二人就有过争执,却是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番听这邵大人的意思,好像还有隐情?
司工监的人让出道来,邵滕便就缓缓走到了那桌案后坐下,抬眼与于祁相对。
“于大人,你莫不是忘记了,我来,就是接的上边的意思,你若是想拦,便就是抗旨。”
于祁言简意赅,并不与他费口舌:“圣旨何在?”
“呵,我说了,我来,就是上边的意思!”邵滕一字一顿,目光都是警告,紧接着,他忽得恍然般,“哦,大人拦着这矿脉,莫不是里头有什么猫腻?”
“你血口喷人!”城首府的人也喝道,被于祁拦下。
“是吗?那本官怎么听说,几年前,于大人就已经派人进山勘测过?分明是一座矿脉,以你于大人的才识,又怎会辨别不清?隐瞒不报,又是为何?”
于祁冷冷看着他:“啟丽山山体易崩,不适宜开矿,便就是要开,也得有万全之策,司工监此番给我的计划,恕淮城不能接受。”
“各位,七司之中,能者众多,这矿脉是实打实的,我等皆已经上禀陛下,此番来,便是已经得了授意。他于大人空口白话,尔等可能相信?”邵滕转而又道,“且,矿脉一开发,整个淮城便就是国之命脉,届时这淮城的经济往来可不比现在。要我说,与那天下金城比也是可以的。”
“我思来想去,都实在是没法理解于大人阻拦之举是为何,直到昨夜于大人突然闯入我的院宅,逼我离开淮城。”他觑了一眼百姓,撸起袖子,将胳膊露出,上边有一片淤青,“我不答应,便就大打出手。于祁,你可知,殴打朝廷命官,会如何?”
“……”
一时间,议论纷纷,众人皆是忘记了原本的事情,都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
“于大人定是有原因的吧?”
“许是不小心推到的?”
“于大人怎会是这种人?”
……
如此等等,他们口中虽是为于祁说这话,可目光却是游移在二人之中。
“我劝你慎言。”终于,于祁开口。
邵滕却似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慎言?本官,只说实话。”
“各位,我原就是这儿的人,便就是入京为官,也心系家乡,此番回来,一为家乡父老,二么,便是为了一个人。”他道,“此人,怕是大家已然知晓,可大家不知晓的是,这于大人竟是对自己的义妹也有心思。”
风月事,最是能撩人心。
众人更是沸腾。
“只是啊,他于大人求而不得,便来百般阻碍我。”邵滕道,“各位,我邵滕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把各位当外人,乃是坦诚布公。便就问你于大人,可敢将昨夜伤我之事,公之于众啊?!”
于祁的眼,终于动容。
今日他拖延着时间,叫大家都往城门这来,是故意的。
什么矿脉,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人是打定了主意,知晓他定不会坏了苑生的名声。
而舆论,也就被控在了他手中。
他是在逼他。
“不说?”邵滕道,“我是不会放手的,于大人,我喜欢苑生,自然会娶她,那么你呢?”
“……”
“你若是能娶她,给她幸福,我可以退出。”罢了,他又道,“可是,你能吗?”
“邵滕!”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于祁一震。
邵滕也站了起来。
这女主人公来了,众人自是让出一条道来。
苑生直走到了最前边,站在了于祁身边:“邵滕,你究竟想做什么?”
男人不可思议看她:“苑生,我只是在说实情。”
“什么实情?!”苑生道,“矿脉是矿脉,这是公。我嫁给谁,这是私。于大人从来公私分明,我看现在公私不分的人,是你!”
“你……”
“罢了。”于祁突然道,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定。
苑生心中着慌,伸手拉住他。
于祁顿了顿,却是对着她轻轻摇头。
与此同时,邵滕咬紧了牙关,眼瞧着纠缠在一起的衣袖。
“诸位,于某几年前归乡,确实有勘察过啟丽山,正如我方才所言,这山体不适宜开采,如若要动,便是要整个淮城连同边上村落一并北迁,无其他之法。”
话音方落,百姓皆乱。
“北迁?那如何行?!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里生活的!”
“不可能!”
“于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于大人这是在危言耸听?!”邵滕道,声音更是提了一道,“我们拿出的方案,根本不需要北迁,且之前在其他地方,已有试采,怎么,于他处皆可行,偏偏你淮城不行?啟丽山虽是靠近淮城,却何至于此?你当我们司工监是胡乱推演不成?今日,本官便就在此表态,这矿脉开采,绝不会伤及淮城一草一木!”
“你有何资格保证?!”于祁也提声,“有何资格拿我一城百姓去堵?”
“于大人!”邵滕厉声,“本官不是赌徒,本官,拿事实说话,来人!”
“在!”
“推演的数据,开采的布置,本官全数张贴。”邵滕道,“还请各位瞧瞧,孰是孰非。”
苑生插不上话,却觉不是这么个道理。
百姓大多是专心于自己的事情,这推演采矿一事,若非专职,又哪里当真瞧得明白的?
这完全是在拿气势压人,欺人不明具体做个排场罢了。
再者说,这些数据,便就是对的,又哪里能有完全的保证?
可他们这般做足了姿态,于祁这边,什么也做不得。
毕竟,这商定中的事情,谁会想到他邵滕会突然敲锣打鼓地公之于众?
可是百姓哪里会在意这些,他们纷纷看着忙活起来的司工监众人。
话里话外已经开始怀疑起于祁来。
邵滕拍拍手:“于大人可是不满?不若你也拿出来什么?”
罢了,他不等回答,便又道:“我想起来了,大人其实也是为民心切,只是啊,大人莫要忘记了自己的出身,这术业有专攻,矿脉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才对。”
“邵滕你闭嘴!”苑生压低声音提醒。
邵滕的笑僵在了唇角。
不想,却是有人在意起来。
“邵大人什么意思?于大人不也是七司擢考出来的?”
“是啊是啊。”
“于大人什么出身?”
连着三人发问,十足钓起了百姓的胃口。
苑生猛地上前一步,却是被男人一把扣住了手腕。
邵滕的眼也跟着红了一道,却又云淡风轻道:“莫要胡猜,我只是说,于大人毕竟是曾在前朝宫中伺候人多年的,许是不及我们这些一步步考上去的人了解风土情况,出现些失误,也是应当。”
一石激起千层浪。
陡然间,人群中似是炸开。
便就是跟着于祁一并过来的城守府的官员,也是愣住。
这话说得隐晦,却无人不知其内容。
苑生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一只手被扣住,另一只手却是噌的拔了剑。
“小苑大夫!”
有人喊了一声,下一瞬,苑生只觉手腕一麻,那剑就落了地。
“莫要逞一时之快。”于祁道,“回府。”
苑生不想走,她不想他这么狼狈地走。
可是,男人却是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疾步而去。
百姓有没反应过来的,也有惊愕不敢置信的,皆是瞪着眼瞧着他们。
甚至在于祁路过的时候,下意识退开丈远,生怕被擦到衣裳般避开。
苑生一一看在眼里,目光,却只落在那坚毅的背影上。
大人,我讨厌他们。
她狠狠咬住唇。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