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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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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映月握着落痕剑的手肘下沉,挡住他指尖的同时剑尖上挑,跟他的脖颈贴得更近了些。
那男子不知死活,完全不知道自己招惹上的这位“美人”究竟是什么货色,整了整衣袖,想要站起身来,忽觉架在肩头上的长剑变得无比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这下可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不想眼前这女子年纪轻轻,功力却如此深厚,忙把挂在嘴边的话吸了回来,暗自运劲抵抗那浑厚的力道。
其实,梅映月这一下只使了两成力,不料这小子虽憋得满脸铁青,可也勉强算是扛住了。
她心念一转,又加了一成力道,只听喀喇喇几响,矮凳从中折断,那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木屑刺入肉里,却强忍着剧痛不敢开口泄了真气,仍在运劲反抗。
哪料肩上的力道突然松开,他刚刚想直起腰身,那排山倒海般的内劲又立马汹涌而来。他一时支持不住,上身往前倾去,咚的一声,清清脆脆地磕了个响头。
围观者看的高兴,恨不得把眼睛取出来扔到最前面,无人遮拦地去看才好。
梅映月手上力道不减,只听咯的一声闷响,竟是生生把那男子的肩胛骨给压断了。
不论是会不会武功的,听见这一响,都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但听刷的一声,梅映月还剑入鞘,摸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将其抛弃于地,冷冰冰地道:“听好了,我梅映月今日出山,让你的狐朋狗友相告一声,但凡有天山一战不服者,大可以来到南巷烛兰苑,姑娘我自奉陪到底。”
“梅映月”三字一出,底下立即议论纷纷,小酒馆变得热闹腾腾。
而被讨论的正主本人,两步绕过木桌,沉沉地对那男子道:“如此有伤阴德之事,最好别让我再遇到。”说着把一小块银子扔到桌上,提剑离开,自回去歇着。
说来也怪,自那日之后,梅映月就一直抱剑守在烛兰苑,可来挑战的人却是一个没有。陆夫人看她空等几日,只是觉得少年心性,有趣得紧,便试着劝她不要再等。谁知梅映月歪头听了听,张口便道:“那帮子废物有什么好等的?我又不是等他们。”
陆夫人一听,奇了,追问道:“那梅姑娘整日价的守在这是做什么?”她与梅映月这几日相处下来,亲近不少,话也就多了起来。
“我等师姐啊。”
陆夫人一头雾水,眨巴眨巴眼,没回过味来。
“她既在附近,听见我放言挑战,就一定会来的。”梅映月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认真,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闪过一丝亮光。
“她知道就会来吗?”
“她知道就会来。”
陆夫人不信,摇摇头:“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啊,”梅映月咧嘴一笑:“我就是这么觉得。”大师姐从未让人失望过。
陆夫人看着她笃定的神色,不禁回想起自己年轻那阵。
她也以为那人一定会回来,不想亲手接到的,却只是一封薄薄的棺材。她心里忍不住地一痛,轻声道:“如果她有事脱不开身呢?”
“那我再等几日不就好啦!反正四个月呢,不急。”
“嗯。”陆夫人不言语了,心下自把那句“她知道就会来”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越发觉得心里酸涩难受,干脆后退两步,倚着亭柱,陪着这少女一起等。
春日的太阳不比夏日,懒洋洋的,只是随手洒下一层光彩,蒸得人也和它一样懒洋洋的。
不过一个时辰,梅映月已有些发倦,下巴抵在剑柄上,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下眼皮。
陆夫人悄悄打了个呵欠,道:“李姑娘今日怕是不会来了吧,姑娘要不要先进去歇歇?”
梅映月听得惯了,随口答一声“不必”,让陆夫人先进去歇着,自己摆弄着剑穗接着等。
可谁知道上下两片眼皮打了那么久的架,却突然握手言和,——两眼一闭,思绪一停,天山折梅手睡着了。
江南的阳光确实舒服,梅映月睡得正好,突觉侧颈微凉,眼睛还没睁开,落痕剑已出鞘。呛哴一声,身随剑起,使一招“西湖送春”以进为退,逼得那人倒退半步。
一招交手,梅映月已醒过了神,但见对面持剑之人身材高挑,头戴帷帽,身形看来应是女子。
那女子武功绝佳,内力绵长而不失刚劲。梅映月眼中一亮,却没开口。
那女子一言不发,长剑上挑,脚下踩着莲花步,剑尖乱颤,一招“落英缤纷”迎面袭来。
梅映月闪身避让,手中落痕剑自一个莫名其妙的方位刺出,刚好挑开那女子的剑尖,借力跃开,笑道:“还要打吗?”
那女子在帷帽底下微微一笑,还剑入鞘,伸手摘下帷帽,扔给梅映月,开口便道:“你怎么来了?”
她生了一张很温柔的鹅蛋脸,额前散落的碎发遮住两条瘦长的蛾眉,底下嵌了双含情眼,鼻子的线条恰到好处,刚好够撑起一脸的缱绻气质,嘴唇不像梅映月那般单薄,倒显得她更加和气可亲。
这便是天山派的大弟子了,李溶月,李鉴冰,曾经凭一柄长剑“雪尽”,试遍江南豪杰。
梅映月见她果真来了,高兴的不得了,合上剑鞘,笑道:“先别急着问,走,我带你吃酒去!”说着搭上李溶月肩头,拉着她并肩进了酒楼。
她素来是个爱玩的,只短短几日,便把这四周好吃好玩的都摸了个透,眼看好菜陆续上了桌,把帷帽拿在手中把玩了一转,道:“做什么要戴这劳什子?”
李溶月一把夺过,环顾四周,瞪了她一眼,道:“你若能光明正大地躲过那么多追杀,算我服你。”说着将其重新戴回头顶。
“怎么,你刚下山就闹出人命了?怎么这么多人追杀你?”梅映月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
“我怎么知道!”李溶月没好气地道,“前几日是穆秀清和何羽蒙,昨日又是周曳,张口便跟我要什么《避风诀》。”
梅映月一听“避风诀”三字,突然想起之前群雄攻上天山,秋华也曾提起过,一时好奇心起,凑近身道:“《避风诀》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李溶月说着一把将她肩头撑开。
梅映月笑嘻嘻地把她手挪开,道:“绝情剑穆秀清,金银蝶何羽蒙,玉笔朱华周曳,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连这些人都觊觎,想来必是好东西。”
不过,怎么会有穆秀清和何羽蒙,不应该啊……
“好东西?好东西害得我四处遭人追杀?”李溶月没在意到她脸上的细微变化,自顾自地道。
梅映月斟了杯酒,悠悠地道:“师姐可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碧玉美物,故人共逐之。
李溶月懒得听她瞎掰,轻轻抿了口酒,道:“行了,你还没说你为何下山呢。清查的日子还没到,你可别想着诓我。”
梅映月嘴里含着蜜饯,吐字极其不清:“你自己心里清楚,干嘛还来问我。”
“什么时候?”
梅映月几口把蜜饯嚼碎咽下,眨巴着眼道:“什么什么时候?”
“师父给你的期限。”
“四个整月啊。”
李溶月斟了酒,沉吟道:“那你先回去吧,四个月内,我回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