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川》品墨

35、35

　　江时川回来的时候，曾璃就这样窝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等他等得睡着了。

　　屋子里灯光昏暗，浅浅勾勒出她一抹美好的身影。

　　他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看她。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抹浅浅的阴影。风吹起浅色的纱帘，再落在人身上，有着微热的燥意，一瞬间仿佛让人深陷时光洪流之中。

　　江时川把她圈在自己的影子里，安安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人，只想时光就此停滞。

　　曾璃别扭地动了动脖子，单人沙发太小，即使睡梦中也觉得不舒服。

　　江时川这才轻叹了口气，弯腰抱她，曾璃睡得浅，这一碰就醒了。只不过睡意未消，人还迷迷糊糊的，模糊的光影里她看到江时川，嘟囔了一声便往他身上凑去，习惯性的依恋。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两人的眼中都映着彼此，眉眼分明，呼吸交缠。

　　曾璃似乎还没清醒，迷迷糊糊地便去找他的唇。

　　湿热的唇轻覆上他的，一种熟悉的来自灵魂的颤栗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江时川把她抱到柔软的大床上，一手抚在她的后脑，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两人都吻到忘情，曾璃伸手去解他的衣服，江时川停了一瞬，“你身子还没恢复。”

　　“不管，”下一秒曾璃又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手上的动作凶狠起来。

　　江时川低低一笑，握住她的手，反被动为主动。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曾璃在这样的抵死缠绵中模糊的想到，也许他们都没有多少明天了。

　　蛇头并不常在别墅里出现，这里似乎只是他的一所别苑。

　　别墅守卫森严，曾璃身子恢复后，通常只是在门口的草坪上坐会儿看看太阳吹吹风。

　　一切仿似很平静。

　　但她知道这风平浪静的表相下是暗潮汹涌。一切都是利益的牵制和平衡，谁都不会真的相信谁。

　　这天，她走到草坪上看到已经站在那儿的人时微微怔了怔，继而笑了。

　　那人也笑了，眸子在阳光下被照得发亮。

　　“小柔，”曾璃很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有洞悉一切的了然。

　　“曾姐姐，我就要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能。。。再陪我一会儿吗？”温小柔比完，期待地看着她。

　　曾璃轻点头。

　　温小柔粲然一笑，牵住曾璃的手，两人穿过草坪，穿过喷泉，一直走到别墅大门口，那里已经有辆车在等着了。

　　曾璃并不问她为什么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大门，也不问她是要去哪里，只是默默地坐进了车。

　　一路上，车子驶过弯弯曲曲的小道，风景如逝水般从她眼前流淌而过。

　　然后车子进入了一片热闹的地方，最后缓缓地停在了河边。

　　“听说这里有个水上集市，很想来看看，”小柔挽起她的胳膊向里走去，就像从前无数次做的那样。

　　两人沿着河边慢慢踱步。阳光碎金般的落在河面上泛起点点的粼光，河边摆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肤色黝黑面容淳朴的人们笑着朝他们吆喝。船只缓缓沿着河水穿行，当地人摇着船一路叫卖，热闹而生动。

　　这一刻，你无法相信，这片土地上曾饱受的苦难和经历的战火。

　　小柔摇摇她的手，指了指停在河边的一艘小船，“我们也坐船游览一下吧。”

　　曾璃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不知是不是天太热的缘故，她的掌心全是汗意。

　　两人付了钱上船，曾璃坐在船头，看着沿河两岸的风光。阳光太好了，风也是温暖的，她被晒得眯了眯眼睛。

　　迎面缓缓地驶来一艘带棚的小船，船头有一人在摇漿，棚子里光线黯淡依稀坐着几个人，看不真切。

　　坐在她身侧的温小柔身子却突然僵了一僵。

　　两艘船面对面驶着，不知为什么都不调整方向，眼看船头就要撞上了，突然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后脑上。

　　原本摇船的人掏出一把枪，对准了她。

　　曾璃没回头，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

　　从对面船上迅速下来两个人，把她双手绑住压着她到了对面船上。

　　整个过程迅速而悄无声息。

　　大家心照不宣发生了什么，曾璃始终低垂着头不曾反抗。

　　跨上船头的时候，她扭头回去看温小柔，她正静静地立在船中央，止不住地流着泪，小小的一个，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

　　“对不起，”她艰难地比出这三个字。

　　曾璃的目光静得惊人，她看着她轻轻摇头，甚至轻轻地弯了弯嘴角，最后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棚子里。

　　在这座城市的北边，有一处废弃的矿山。那里植被茂密，地形复杂，是一个容易藏匿的地方。

　　所以，江时川把交易地点定在这里时，温景天一点也不意外。

　　对他来说，只要那瘸子的软肋在手上，就不怕他翻出花来。

　　反正温氏现在是他的了，他就算和蛇头谈不拢，金三角也有大把的人等着跟他做生意以便于把触脚伸向中国。

　　矿山很寂静，除了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曾璃被反绑着双手摔在了地上，温景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曾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只要有你那瘸子就只能乖乖听我的。”

　　曾璃垂着眼，仿佛没听到似的。

　　不久，寂静的山路上响起马达声，几辆车沿着山路疾驰而来，尘土飞扬。

　　江时川从最前面的车上下来，曾璃抬眼去看他，鼻翼微酸。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他漆黑如夜的眸子一如既往，只需一眼便让人沦陷。

　　“我想我们的交易跟别人无关，不知温总这是何意？”江时川看向温景天，语气冰冷。

　　“只是邀请曾璃来见证一下，毕竟真是令人意外，江总在金三角居然也如此势力庞大，”温景天笑着答，眼光却狠戾地看向对方。

　　江时川面上不见半分情绪，只淡淡开口“那2亿的货就在里面，不知道温总是在外面等还是跟我一起进去取货？”

　　温景天眯了眯眼，看不透江时川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想了想，一把拽起地上的曾璃，右手握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她纤长白皙的脖颈。他狠狠扯住她的长发，把她的头往下拉，脖子高高地仰起一个扭曲的角度，“颈动脉一刀下去，两秒钟就够，江总还是想清楚好。”

　　锋利的刀刃轻轻地嵌入了她的皮肉之中，瞬间就有殷红的血丝渗了出来。

　　江时川眼神闪了闪，目光一瞬间凌厉无比。

　　温景天被他那种捕猎者散发着杀气的眼神所压迫，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直觉对方在筹谋什么。

　　可是2亿的货就在眼前，曾璃在手上，他还带了这么多手下，主动权明明掌握在他手上。

　　“你一个人进去，”他又开口。

　　江时川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只是当先向矿山深处走去。

　　温景天招了招手，让手下跟上，只留下小部分人在外面守着。

　　上山的路几乎不能说是路，遍布荆棘灌木，遮天蔽日的树木和植物层层叠叠。

　　曾璃由于被挟制着，走得踉踉跄跄，更是不断地被横生的枝丫刮破了衣服和脸。

　　江时川本来就腿脚不便，这段路走得更是艰难，温景天在后面瞧着，眼神讥讽。

　　幸好山路不长，很快在一个山洞口停了下来，那洞口被密密麻麻缠绕的藤蔓覆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江时川走到洞口，他的身后是黑魆魆忘不见底的山洞，不知怎的就让人产生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即将要踏入的是无尽深渊。

　　他回头去看温景天，“到了，就在里面。”

　　温景天手上用力，冰凉的刀刃贴在曾璃的脖颈上，面色阴沉，咬牙道:“你走前面。”

　　江时川进到山洞，按了一个按钮，瞬间有昏黄的灯光亮起，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却被人工改造过，山洞很大，也并不阴冷潮湿。

　　温景天提着的一颗心微微地放下了些。

　　江时川领着一行人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许是刚才上山花了不少力气，这段路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拐杖都用力地敲在地上。

　　拐了几个弯，一行人来到一扇门前，江时川站在门外指着里面道:“货全都在里面。”

　　温景天让几个手下先进去验货，等了一会儿，手下出来报告说没问题。

　　温景天又亲自用手指沾取验了下，发现确实是陈老三那批品质极好的货，这才命手下去搬。

　　“货已给你，温总是不是也应该信守诺言，将阿璃放了，”将时川双眼淡淡地扫过忙碌搬货的几人，这才看向温景天。

　　“等到我们拿着货安全离开这里，我自然会将她还给江总，”温景天手上用力，曾璃被拽得吃痛，却还是一声不吭。

　　她的眼眸落在江时川身上，两人的目光交错，那漆黑的瞳仁里仿佛有什么在压着她的心，让她透不过气来，片刻后，她别过脸不再看他，神色难辨。

　　取货顺利，山洞构造也并不复杂，这一路上更没什么机关陷阱，回程路上温景天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依旧是江时川走在最前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得消耗过多的精力，还是旧疾复发，他走得更慢了。

　　温景天在后面瞧着，忍不住嘴边的讽意加深，“江总，要不休息几分钟，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在N市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来淌这滩浑水，有时候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我到是认识一些很权威的医生，不如等回到N市让他们帮着看一下你的脚。”

　　空寂的山洞里回响着江时川的拐杖声，规律的，一下一下。

　　良久，江时川才缓缓停住脚步，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不用。”

　　然后，山洞里继续响起拐杖落地的声音。

　　温景天不屑地撇撇嘴，看到身边曾璃不无担忧的眼神，不由地凑近说道，“阿璃，你说你看上这瘸子什么，就他这样，床上恐怕更不行吧。。。”

　　曾璃不语，回了他一个不甘愤恨的眼神，却小心地掩去眼中的嘲讽。

　　温景天是得意忘形了。

　　一行人又走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这回程的路似乎漫长许多。

　　温景天渐渐嗅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正要发难，突然四周的灯光齐齐一灭，整个山洞刹那间陷入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

　　慌乱的脚步声，人声，衣服摩擦的声音，打斗声，几秒后，灯光一刹亮起。

　　短暂的光明中，曾璃看见江时川一手搂住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正抓住温景天的匕首，有血一滴滴的从他的掌心滑落。

　　眼角余光瞄到有枪对准他的胸口。

　　她心一惊。

　　灯光一刹寂灭。

　　曾璃不顾一切地扑向枪射来的方向。

　　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极轻的“噗”一声。

　　灯光转瞬亮起。

　　曾璃倒在地上，腿上中了一枪，匍匐着起不来。

　　温景天居高临下眯起眼睛，举起刀，露出阴险而嗜血的笑容，刺向倒在地上的曾璃。

　　瞬间的黑暗。

　　刀刺中了柔软的身体，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温景天哈哈大笑，“江时川，你耍花招，我就送这女人跟你去陪葬”

　　灯光再亮起时，温景天怔在原地，脸上狂妄的神情瞬间僵住。

　　他刺中的不是曾璃，而是温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