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养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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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萧疏被山间鸟鸣声唤醒的时候，窗户上透过来的天色已经亮了。
薛浪给的药果然是很好用的，萧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已经不烧了，叶长生没有在他身边躺着，萧疏想要起身，发觉还是头晕乏力，然而身上干燥清新，是长生已经给他换了一身衣服。
旋即萧疏听到长生放重了的脚步声，他半坐起身，回头看的同时鼻尖闻到了米粥的香味，只见长生捧着个小碗向他走过来，在床上坐下，一只手扶起他，将被子枕头放到墙边垫好给他靠着，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脸上露出了一点放松的笑容：“好些了？”
萧疏点点头，又探头去看地上。
叶长生：“我把邱晁的尸体先扔在后院了，不想你再看到他，所以本来想先埋在后院的，但是后来才发现原来这里是江师伯和师伯夫人的长眠之所，决不能让这邱晁打扰了他们两位，我看外面到处都是荒草，等午后雨水晒干了，我找个地方烧了吧。这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你什么都不要怕。”
萧疏点点头，心想长生办事真是可靠。
长生试了试粥的温度，舀了一勺粥，细心吹了吹，喂到萧疏嘴边，轻声哄道：“吃一点？我从外面灶台旁找到的，这地方像是刚刚收拾过，我猜是唐筠回来之后整饬的，他大概偶尔会来这里住一住。”
萧疏点头，含了一口粥在嘴里，咽下去，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舒服了许多。
长生一勺一勺地喂了半碗下去，萧疏仍然有些头晕，摇摇手不吃了，仍旧躺下去，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这一睡从早上睡到下午时分，等他醒来，感觉身上的倦怠之意已消去大半。
他起身出了门，见到长生正在小院里，架起火来烤东西，走进了一看是野兔，扒了皮，在火上烤得亮晶晶的，已经快熟了。
小院里此刻也没有邱晁的尸体了，萧疏心知肚明，也不去问，长生听见他出来，早就起身迎过来了，目光中满是关切，萧疏抢先答道：“我好了。”
萧疏在病中，胃口不算很好，长生把兔肉撕成细细的小条放进粥里，哄着他又喝了小半碗。
饭后长生抱着萧疏坐在床上，轻轻按他的眉骨和太阳穴，萧疏乖乖闭着眼睛，跟长生回忆昨天的事情，慢慢地说：“我本来是想要从薛浪嘴里套出一点事情的，但是昨天太着急了，问不下去，听薛浪的说法，他似乎对江师伯所说的有人指认他欺师灭祖，又有人送上师伯夫人和林长凯的尸身，以及江师伯和骆林二人反目等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浪看到他认为的江成鹤屠杀江湖群豪留下了太多的恐惧，将之前的事情尽数忘记了，还是有可能之前他根本就一直没在堂上。十来岁的小孩子，贪玩跑出去没看到先前的情景也是可能的，我心里相信江师伯。”
长生点点头，说：“我也相信江师伯，没事，以后我们总要再碰到薛浪的，届时再想办法从他嘴里套话不迟。薛浪能活着本身就是很刻意的事情，试想一下是否有可能是这种场景？婚宴上，薛浪自己偷偷溜出去玩了，错过了发生的诸多变故，江师伯抱着师伯夫人走了，薛浪才回来的，这时候方铭钟乔装成江师伯的模样回来了——咱们不是怀疑他手下有一男一女会易容么？方铭钟又会使天心神功，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回来杀了一众豪杰，却唯独留下了一个小孩不肯灭口，正好这小孩不知道之前的事情，一口咬定是江成鹤杀了所有人，加上群雄身上的伤，大家再不相信的也得认了。”
萧疏十分认同：“是这样，所以我们更得想办法问清楚薛浪，两相对证，说不定还能再挖出不少细节来。只是我真是再也不想和他打交道了。”
长生安慰他：“不怕，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日我还是大意了，才中了薛浪的蛊毒，这次到鹿鸣谷也好，我问问神医有没有什么提防着薛浪阴招的方法。他这人虽然讨厌异常，但是心应该还不算坏到无可救药，下次碰到了，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给你出气。”
萧疏笑笑，说：“好，现在先不提他了。”
叶长生为了哄着萧疏高兴，于是又一直讲了一些去年在草原上打狼猎野羊喝奶酒的有趣见闻，后来还给萧疏唱起了从戎族人学来的歌。
时隔太久，他的声调未必很准，发音也有谬误，但是萧疏先前本来也没有听过，只觉得长生声音低沉温柔，音调流畅舒缓，听起来真是一种说不出的享受。
萧疏倚在他的胸膛上，忽然感觉这半年多长生不仅个头长高了，连身材也变得宽厚了些，他感受着长生说话时胸腔嗡嗡的震动，心里简直充满了迷恋、骄傲和欣喜，他想最开始的时候是想把长生当个弟弟来宠着的，可是现在一直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的却是自己。
长生看着萧疏安静地依靠在自己怀里，脸上带着温柔而恬静的笑，萧疏本来长相中就带着一种乖巧和惹人怜爱的气质，此刻长生更觉得他真是太可爱了，心里觉得真是怎么疼都不为过。
叶长生生性纯善，自幼被父亲教导决不能恃强凌弱，当日死在他手中的史思成是被魏兴一掌毙命的，除此之外，邱晁应该算是死在他手中的第一个人，他本来以为邱晁那样罪大恶极之人，正应该死了才好，却没想到杀了邱晁之后，昨夜他仍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盛世之中，人命贵重，即便江湖中人，这些年来也少闻纷争，因此长生对自己杀人一事，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他绝不会觉得杀了邱晁有丝毫不对，只是杀了邱晁的那一刻，他心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使他心生畏惧、反复思量。
而后来当他望向萧疏安静的睡颜时，忽然就压制住了飘荡的心绪，他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惩恶除奸为侠者之道，但是决不可恃强凌弱。
而此刻他抱着萧疏，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很多往事，昨夜当他心中被心爱之人可能遭到伤害的焦急与愤恨裹挟着的时候，那种使得全身犹如火烧一样的恨意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连着那个讨人厌的薛浪的话一起，让他又忍不住重新思考了一个之前一直没有认真考虑过的问题：如果，如果江师伯真的是因为突破境界不成而走火入魔，那么如今江彤的处境，他们应该还是不应该插手？
叶长生想了想，心中没有答案，他也不知道萧疏内心深处对于这个问题会如何回答，但是幸好没有这个如果。
想到这里，他又低头去吻了吻已经熟睡的萧疏，心中几乎是虔诚的：“世上的无常、两难与困境太多，我会尽我一切力量，让你，让我们离这些处境远远远远的。”
叶长生和萧疏在小屋中又待了两日，等到萧疏彻底病好后才打算离开，临走之前，长生忙着将房间中的种种摆设都复原一遍，收拾干净，萧疏要帮忙，长生以他还在生病为由，不肯让他动一根手指，萧疏只好坐在床上看着。
叶长生收拾着却忽然想起来数落萧疏了，原因就是那天萧疏匆忙之下一心只顾得上照顾长生，全然没有管自己才淋病了，长生一边扫地一边就忍不住“秋后算账”：“你有时间收拾我，怎么没有时间整理整理自己？你病了我更心疼，还不如病的是我呢，何况我又不怕那一点雨。”
萧疏刚开始还在努力忍着没说话，后来终于忍不住了，辩解道：“我不知道那时候你身体怎么样啊，我心里一直很着急，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尽快找到鹿鸣谷去，想着收拾了也是白收拾，还要淋湿的，索性一鼓作气走了就好。”
叶长生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明白萧疏说得有点道理，但是仍然强调：“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先照顾好自己。”
萧疏：“也就一点小病，很快就好了……”
叶长生挑了挑眉：“嗯？”
萧疏垂下眼睛：“嗯。”
萧疏想了想，非常不甘心，于是故意又叹了一口气，抱怨道：“哼，我生病的时候你跟我说话都是小声说，现在刚好了你就凶我。”
叶长生哭笑不得：“我哪里凶你了？”
萧疏：“就刚刚。”
叶长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萧疏面前，手捧住他的脸晃来晃去：“宝贝你是不是越来越能撒娇了？”
萧疏笑着要推开他的手：“不闹了不闹了，你是不是越来越肉麻兮兮的了？”
叶长生冲萧疏笑得眼睛都弯了，捧着他的脸在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
刚放开手，却倏然警觉地望向门口。
萧疏不明所以，有些紧张地握住叶长生的手，跟着看向门口。
数息之后，唐筠精神十足地一脚踏进了门，面对萧疏和叶长生的注视，怔了一下，立刻喜笑颜开：“我说怎么等不着你们，原来是到这里来了。”
叶长生点了点头，笑道：“来得正好，正准备找你去。”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