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98、度危

　　薛浪身体向前，伸手到叶长生脖子旁边，萧疏从他身上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更被这香气熏得头晕眼花的，薛浪以大拇指的指甲在自己中指上用力一划，弄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一滴血珠沁了出来，很快，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多脚虫从长生衣领里爬到薛浪手上，萧疏还未来得及看清楚，薛浪把手一收，那虫子已经不见了。

　　萧疏平生最畏惧这些，然而此刻也什么都顾不得了，他颤抖着手抓起长生的右手看了看，又用脸碰了碰长生的额头。
　　薛浪看着叶萧二人，若有所思。

　　萧疏只是看着长生：“你拿走了虫子，他会醒吗？”
　　薛浪道：“不会，这是髓虫，特点就是动用内力之后会使人感到周身骨髓有如虫蚁爬过，内力越深，反噬越狠，他现在是晕过去了，没有解药是醒不过来的。”

　　萧疏听得几乎窒息，费力爬起来要扯住薛浪的衣角，却被薛浪躲开了，萧疏终于是怒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如此恶毒！你……”
　　话未说完，就觉得头晕眼花，栽倒了下去。

　　薛浪摊开双手，十分无辜：“晕过去就没有感觉了，这还算恶毒么？那你是没有见过更恶毒的。”
　　他又退后半步，冷冷道：“你们帮江彤，还有什么别的私心？”

　　萧疏勉强撑起身体，道：“当日我和长生在玉璧关外见到江彤独战群雄，不卑不亢，亦不肯伤人性命，我和长生不知道她就是江彤，对此等仁侠义士心生佩服，所以甘愿相助。”

　　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嘲讽之意，薛浪闻言，点了点头：“很好，她是君子，我是小人，这是你言外之意吗？”
　　萧疏没有说话。

　　薛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取出一枚淡粉色丹药，要喂给叶长生，萧疏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勉力阻拦，薛浪随手推开他，已经将这药喂给了叶长生。
　　薛浪道：“这是珍珠红，髓虫的解药，怎么，你怕我害他？”

　　萧疏垂下眼睛，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叶长生的手，等待他醒来。

　　薛浪又道：“当然，珍珠红也不是没有副作用，服用之后，他会醒来，只是至少三月之内不能动用内力，不然会感觉全身气血逆行，经脉剧痛的。”

　　萧疏以手抚额，用中指和拇指在眼角轻轻一拂，不再开口说话了。

　　薛浪起身，牵上了萧疏和叶长生的马，临走之前，又扔给萧疏一个纸包，道：“这是退烧和治风寒的药，吃不吃由你，就当是我答谢你这匹马的回礼了。”
　　他又笑了笑，道：“萧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萧疏一直牢牢握着叶长生的手，也不肯去服用薛浪留下的药，他把长生安置好，然后并肩躺在长生身边，渐渐地感觉全身如坠冰窟，他咬紧牙关，却只是握紧了叶长生的手，因为自己的衣服尚且湿冷，不肯抱住长生取暖。

　　萧疏一直揪心地等待着叶长生醒来，期间数次想要起身寻找干净的衣服换一换，但是无论如何一点力气都挣扎不起来，等到终于挨过那一阵难受的湿冷严寒之后，他渐渐地感觉全身开始发热起来，加上头晕头疼，他知道自己这是被雨水淋病了。

　　萧疏忍了一会，慢慢感觉自己脸上必定已经烧得通红，他浑身发热，心想：“再这样下去，烧坏了脑子就不好了。”于是想要勉力支撑，爬起来去拿薛浪给的药，然而此时却是一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做了一团乱梦，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心中惦记着长生，又隐约感觉到仿佛是有什么人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就情不自禁地感到悚然。

　　萧疏挣扎了几次，倏然睁开了眼睛。
　　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美人，又见面了。”

　　萧疏的呼吸一停，瞬间感觉心脏从云端直坠了下去。
　　仅听声音就明白了，那是去而复返的邱晁。

　　萧疏平生从未感受到像此刻一样的绝望，邱晁的脸已经出现在他的上方，粗大黝黑的手掌扣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淋病了？你情郎没有保护好你么。”

　　邱晁伸手去推了推叶长生的肩膀，哈哈笑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对劲，我们交手的时候，有几次他的动作都很不自然，果然，他是中了什么人的毒了么？”

　　萧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爬起来狠狠一推邱晁，侧身挡在叶长生面前，咬牙道：“你不能伤他。”

　　邱晁笑着推开萧疏，声音倒是很轻柔：“你说了不算。”
　　萧疏再次挡在叶长生身前，气喘吁吁。

　　邱晁看见萧疏面色烧得绯红，长长的睫毛铺撒下来，脸上身上都是湿淋淋的，眼角周围水痕斑斑，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单纯是雨淋的。

　　邱晁觉得自己几乎要半点理智都保留不住了，他努力提醒着自己飞速地想：“无论如何，先杀了叶长生。”

　　他一边准备向叶长生动手，一边笑向萧疏道：“你从此以后舍了他，跟了我，我保准比他能让你满意得多，这其中许多滋味，这黄毛小子又懂得什么？”

　　萧疏耳边听到邱晁的下流言语，只是觉得说不出的恶心，他心里反复盘算，却无半点良策，急得心乱如麻。
　　邱晁拎着萧疏的衣领将他拽开，用另一只手的铁钩向长生的脖子比划了过去。

　　萧疏忽然大喊：“周师祖，救命！”
　　邱晁蓦然收钩，转身回挡，却什么都没发觉，忽听耳畔风声闪过，一转身就牢牢握住了萧疏抓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拗，那匕首就啪得一声，落在床上。

　　邱晁随手一掀，就将萧疏摔在了床的另一侧，邱晁见状，心中再顾不得许多，伸手就去按住萧疏的手。

　　萧疏躺在叶长生腿边，双手被邱晁一只手牢牢按住，全身虚软无力，简直是欲哭无泪。而邱晁以带毒的铁钩撕扯他的衣服，可能是也担心不小心划破他的皮肤，开始时动作还慢一些，后来就暴躁了起来，他用有铁钩的胳膊压住萧疏双手，另一只手解下萧疏的腰带，然后将他两手捆住。

　　萧疏半点力气都没有了，一时间万念俱灰，心想：“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邱晁急不可耐地又去解自己的衣裤，萧疏呆呆地抬头看着，脑海中嗡嗡作响。

　　电光石火之间，却见到一道银色的弧光划过，只听“噗嗤”的一声响，萧疏看到眼前的情景，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把匕首直接穿透了邱晁的脖子，邱晁脖子两边爆出鲜血，他难以置信地想要转头，但是未及回头，表情已经慢慢凝固，他额上青筋暴起，双目浮凸，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叶长生面容冷峻，重重伸手一推，将邱晁的尸体推下床去，地上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长生的手上一点血都没有沾上，也没让一点血喷到萧疏身上，长生低头看了一眼萧疏，这一眼中蕴含的情绪沉得让萧疏心里纠结的疼。

　　而长生又马上侧脸吐出了什么东西，接着笨重费力地爬到萧疏身边，松开萧疏的手，亲吻他的额头，虚弱的轻声说：“宝贝，没事了。”

　　萧疏感到长生全身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吻着自己的唇冰冰凉凉的。
　　他看着长生通红的眼眶，说不出话，只能轻轻地点头。

　　叶长生一个踉跄，几乎摔在萧疏身上，而不待萧疏紧张，他就已经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他勉强解下自己的外衣盖在萧疏身上，费力向后一坐，闭上双眼，勉强保持着一个运功打坐的姿势。

　　萧疏浑身烧得难受，蜷缩在叶长生身边，终于是感觉到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安定感。

　　他静静看着长生的脸色，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长生的力气是在逐渐恢复的，大概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萧疏已经有点控制不住地要昏迷过去，却又忽然感到长生抱起自己，紧紧搂住自己按向他，用力亲吻。

　　萧疏任凭他吻着自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待这个吻结束，叶长生小心拭去萧疏眼角的泪水，小声问：“怕不怕？”

　　萧疏眼角早就也已经烧红了，闻言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又自嘲地笑了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太狼狈了一点。”

　　叶长生以自己的脸贴住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歉疚心疼：“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萧疏立刻挣扎着说：“不是，我没受什么伤，你没事吧，长生？”

　　叶长生从床上找到那一包薛浪留下的退烧药，打开来闻了闻，又自己尝了尝，萧疏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叶长生随后将药送到萧疏嘴边，萧疏侧头不肯喝，长生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声道：“刚才你和薛浪说话的时候，我醒着的，只是动不了，我一直在用天心神功化解毒性，不用怕，刚才我咬着那珍珠红，没有咽下去。放心，这药是拿来治风寒的，薛浪若是要害你，不会就这么走了的。”

　　萧疏仍然摇头不肯喝，叶长生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哄又劝说：“我知道你生气，可是烧坏身体怎么办？吃吧，啊？”

　　萧疏这才张口喝下那药粉，叶长生一直轻轻摩挲他的脸颊。
　　而才刚刚喝下那药没多久，萧疏就感觉困意上涌，闭上眼睛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