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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交手 ...

  •   萧疏扶着那年轻人,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那年轻人面色惨白,眼中全是惊慌神色。

      叶长生往前站了一步,道:“别怕,也算是冤家路窄,他的胳膊就是我砍断的。”

      那年轻人的瞬间睁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看叶长生,又转头去看看邱晁。
      邱晁面容铁青,并不否认,那书生再无怀疑,立刻抱拳向叶长生道:“那多谢侠士救命之恩了,真是苍天有眼!”

      萧疏闻言从马上取下湛影,这是他们后来为那把从张子那里得来的剑取的名字,因为剑光如水,长生又善使快剑,所以思来想去,萧疏就给起了湛影这个名字,长生当然觉得十分满意。

      长生将自己的帷帽摘下来递给萧疏,然后一边从萧疏手中接过湛影,一边略有些尴尬地回答那书生:“呃……好。”
      因为本来这句别怕是对萧疏说的。

      路口之上,邱晁脸色铁青,他如今留下的单手用锤,另一只手则装上了铁钩,此刻愤怒得双目圆睁,冷冷道:“臭小子,你砍了老子的胳膊,这账咱们今日正好清算清楚,臭小子,受死吧!”

      长生冷冷眯起眼睛:“你来,今天你这条狗命,就留在这里吧。”

      邱晁暴怒之下提起精铁锻造的巨锤就挥了上来,他当日被叶长生斩断胳膊之后,又靠着韩肃的帮助找到了高手匠人,给自己造了这么一副铁钩,因为他本身就是使毒的高手,自己在这铁钩钩尖上淬了剧毒,又潜心向韩肃习练武功,而且一心要找叶长生报仇,向韩肃学得都是破解长生用剑之道的办法。

      韩肃曾对他说,叶长生并不长于使剑,那日的剑法破绽重重,邱晁之所以败在他剑下,全是因为被他剑气中所裹挟的极其高强的内力所震慑,加之当日已经出乎意料地受袭,接连不顺,生出怯意而已。至于后来断臂,则是因为周成钧在旁出手相助。

      而且自有这副铁钩之后,邱晁痛定思痛,努力习武,竟然意外地发觉这铁钩与铜锤竟是意外地相配,招式不再只是一味大开大阖,反而更增助力,也算是福兮祸之所依了。

      此次对战并非邱晁心中认为的适当的争战之机,但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算了算加上铁钩毒性,也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因此索性决定与叶长生决一生死。

      湛影出鞘,锤剑相击,发出一声沉重的长鸣。

      转瞬之间,战圈中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两人出手都是兔起鹘落一般,须臾之间就已经过手十余招。

      萧疏眯起眼睛,大喊道:“长生,当心他武器上淬毒!”
      叶长生挡过一记铁钩,与邱晁错开数步,微一侧头,向萧疏笑道:“晓得,放心。”

      长生又转向邱晁冷笑道:“都是这些下三滥的本事么?来战吧。”
      邱晁亦回之以不屑一笑:“下三滥的本事,够取你性命,就是好本事。”

      那书生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惊讶不已,片刻后由衷赞叹道:“这位小少侠真是神乎其技啊!”

      萧疏一直微微皱着眉头,这时才想起手里还扶着这么个人,看他此刻已经毫无惊恐之意,不由得哑然失笑,连忙拽着那书生到一匹马前,冲他道:“这很危险,不是玩的,你快骑马走吧。”

      那书生还依稀有些不舍之意,似是十分盼望看到邱晁彻底落败的场景,不过到底还是心有余悸,萧疏一劝,就上了马去,而临走时勒住马匹,向萧疏问道:“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将来这马儿,小生该怎么还你?”

      萧疏哪还顾得上这些,随口道:“送你了。”
      那书生连连摇头,道:“这不成,恩公,承蒙二位救命已经永感大德了,岂敢再顺手牵马呢?”

      萧疏想了想,知道有些读书人的脾性,遂点了点头,示意书生低头,踮脚竭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你送到京城云香楼去吧,我叫萧疏。”

      书生见状,亦弯腰凑到萧疏耳边说:“太好了,小生宋慕恒,字常之,正好要进京赶考,然后去找心上人,萧公子,等你回了京城,小生去云香楼亲自拜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萧疏只得叹了口气,又问:“你有钱么?”
      那书生露出囊中羞涩的模样,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又愁眉苦脸道:“方才为了逃命,把行礼扔了。怎么,恩公缺钱么?”

      萧疏摇了摇头,转身从另一匹马背上背的行礼里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给那书生,道:“常之兄,请收好。”

      宋慕恒感动得几乎要落泪,接过来收进怀里,开口还想再说什么,萧疏道:“坐稳了。”
      然后一拍马背。
      宋慕恒大喊一声,被马儿带着飞速地走了。

      萧疏连忙转回头去观看战局,却依稀发现有什么不对。

      对战到此刻,其实有些胜负已分的意思,邱晁的武功固然有所精进,但是显然没有料到长生受了高人指点,加之长生悟性本就奇高,这些日子以来精研苦练,邱晁与他对战,不仅半分胜算也无,反而比之当日,差距更远了不止一步。

      依照长生对邱晁的恨意,立刻杀了他才是第一选择,然则不知道为什么,几次都让邱晁险伶伶地躲过去了,萧疏眼皮一跳,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之感。

      却听两边兵器交击一声之后,邱晁借着一退之力,迅速纵身向着岔路口一边逃走了。

      长生橫剑当胸,并没有要追的意思,萧疏立刻冲上前去看叶长生的脸色。
      叶长生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数息之后,忽然毫无预兆地扶着剑跪倒下去。
      萧疏只觉一瞬间如魂飞天外,急得声音都在颤抖:“……长生,你怎么了?”

      叶长生用力摇了摇头,勉力抬起手来握住萧疏的手,然后竭力摊开右手手掌,他周身的力气流逝地十分快速,片刻之间,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困倦至极地闭上眼睛,像是勉力挣扎,而终于还是沉沉晕去。

      萧疏赶忙手忙脚乱地把昏迷的长生扶好,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鼻息,感到叶长生的呼吸仍然沉稳有力,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他伸手摸了摸长生的额头,长生的体温也还正常,他略懂切脉,但是从脉象上也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一番检查,除了长生昏睡不醒之外,竟然没有查出任何别的异样。

      萧疏慌得额头都见了汗,凑在长生耳边不停地叫他的名字,然而除了长生在昏迷中眉头紧锁之外,也并无其他反应。

      萧疏逼自己镇定下来,心想恐怕是在刚才与邱晁对战之时长生的身体就出现了什么异样,此地并非久留之地,他立刻费尽力气将昏迷的长生扶到马上,略一思索,就选了与邱晁不同的另一条路策马狂奔。

      他心乱如麻,一边骑马,一边时时留意长生的状况,一边努力回想今日究竟还发生过什么,却忽然想起长生临昏迷前递给他右手手掌的举动,刹那之间心头雪亮——恐怕是今日早上碰到的那个怪异的少年做了什么手脚。

      萧疏心中立刻闪过无数猜测,而几乎是一瞬间,他心中就有了一种直觉似的确定,今日早上碰到的那个少年,应当与巫医教脱不了干系。
      长生现在的状况,极有可能是中了蛊毒。

      萧疏往这个方向略一思索,就觉得胆战心惊,既不知道那少年是否在暗中窥伺,又不知道邱晁是否会去而复返,更不知道长生身体情况如何,能否醒转。

      萧疏咬着牙催马狂奔,幸而据他所知,此地距离鹿鸣谷已经不算太远了。

      从中午时分,他一直紧紧抱着昏迷的长生,一直跑到天色完全黯淡了下去。山间小道上只有马蹄匆忙打在地上的声音,而萧疏心急如焚地观察四周,却始终无法找到唐筠所说的标记,这种明明知道救援之地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的心慌更令他焦灼不已。

      转眼之间,天色就已经全黑了,旷野之地,即使是临近盛夏,四周仍旧渐渐得冷了下来,山林之间黑影幢幢,难以认路。

      岂料屋漏偏逢连阴雨,傍晚时分,天色就有几分阴沉,至夜幕降临,几道闪电划破天空,随之而来的就是轰鸣的雷声和瓢泼大雨。

      每一次雷声都似乎是在头顶上炸开一般,马儿嘶声长鸣,加之已经疲惫地奔跑了好几个时辰,最后索性尥开四蹄,不肯再前进。

      此刻萧疏心中就是再害怕也什么都顾不得了,刚才他的帷帽被风吹走,他没抓住,扶着长生,更不方便去捡。

      此时他一身衣裳早已经淋得湿透,却依然在竭尽全力护住长生,然而这样的暴雨之下,能护住一时半刻,再找不到遮蔽物,恐怕这样一直淋雨,以两人此刻的体质来看,都极有可能受寒发热,届时荒野之中,无人救援,后果不堪设想。

      萧疏勉强压下心中的焦急之感,低头轻轻拍了拍马的头,压抑住哭腔轻声道:“马儿马儿,求你听话好吗,我们两个人的性命,此时就都在你身上了,求求你了,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

      也许是老天保佑,也许是那马儿听懂了他的祈求,最后竟然真的再次甩开四蹄,狂奔起来,又跑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竟然意外发现了一座小屋。

      萧疏赶忙下马,扶着叶长生去敲门。然而敲了片刻,却不见有人来应答,他索性什么都不管了,试了试,干脆一脚把门踹开,扶着长生,牵着马进去了。

      那小屋很高,与一般的农家院舍格局上也有很大的不同,只有一间很大的房间,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床,中间摆着一张吃饭的桌子,除此之外,就是沐浴的桶和一些平常日用的东西。

      小屋中没有旁人,也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但是出乎意料的却是这房间被收拾打扫的很干净,像是最近才整理过一样。

      叶长生和萧疏都是一身湿淋淋的,可是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萧疏从行礼中翻出来两件还算干一点的衣服,匆匆忙忙的先给长生换了,又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长生没有发烧,于是略微放下了一点心。

      他又急忙找了两条布巾擦拭长生的头发,又不时去探长生的脉,心想这样还是不行,得想办法先生点火,于是四处打量屋子里有没有放柴火之类的地方,这才又注意到屋门的正对面还有一扇门,只是那扇门颜色暗沉,与周围的墙壁颜色差异不大,晚上进来的时候四周又是乌黑一片,根本来不及注意到。

      萧疏这时候心中有了一点害怕之意,又看了看长生,于是手执着火折子转身向那扇门走去。走到门前,小心翼翼推开门时,那门轴年久失修,轻轻一推动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更是平添了许多恐怖之意。

      萧疏推开门,但见屋外风雨大作,两边围着的篱笆摇摇晃晃,靠近小屋的一边有石头砌成的灶台,两边顶上有粗糙的防雨水挡布,幸而此刻是摆好的。

      萧疏连忙顶风冒雨地走过去,从灶膛中扒出一把干柴,连忙小心护好了,几步跑回房间中,关门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他大出意料地看到,在灶台不远处的斜前方,竟然有两座石碑。

      萧疏呆立在当地,一时间不能出声,而此时石碑旁边的篱笆不能承受风雨之重,劈啪一声,断折开来,这骤然发出的一声,夹在雷声雨声之间,正好清清楚楚地让萧疏听到,几乎有一种石碑下埋着的枯骨向生人显灵的意味。

      这几乎可以算进萧疏感到最为孤立无援的时刻之一了,然而他心中想的却是,倘若真有厉鬼索命,那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长生。

      于是靠着这几乎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他向风雨中拜了拜,道:“小生途经宝地,并非有意打扰,只是为了保全心上人的性命,如有冒犯之处,且请海涵,来日必定修葺二位的长眠之所,以做报答。”
      然后躬身又补全了两拜。

      等到萧疏最后抬起头来,正好一道闪电闪过,照得周围犹如白昼一般,萧疏凝目望去,却又一次真正呆住了。

      那两块墓碑上分别写着:
      爱妻刘云秀之墓
      爹爹江成鹤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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