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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往事迷云(二) ...

  •   江彤含泪在母亲墓前拜了三拜,最后向着墓碑哽咽着说:“娘,对不起,彤儿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我发誓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娘!”

      江成鹤目光凄然,轻轻拍了拍江彤的肩膀,轻声说:“好孩子,这怪不到你头上,咱们被人算计了。”

      江彤的目光中带上了恨意,她转向父亲,沉声问:“爹,当日害死娘的就是林家人,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在青城,难道真的是你走火入魔杀了他们?林家死不足惜,其他人……”

      江成鹤轻轻拍了拍江彤的肩膀,说:“彤儿,不要这么说。”
      江彤眼眶一红,收住了满心怨愤的后半句话。

      江成鹤长叹一口气,终于说:“当日在骆家,我错手杀了林诗,其他人的情况,我却并不知晓。彤儿,告诉爹爹,当日……究竟是谁害了你娘?”
      话音到最后,已经开始颤抖。

      江彤起身扶着父亲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因为江成鹤常常到墓前悼念亡妻,因此唐筠特意将周围清理出来,围成了一个小小的院子,搬来了石桌石凳。

      唐筠此刻也跟着想要坐到江彤身边,江成鹤叹了口气,说:“唐筠,你还是不宜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好孩子,你将彤儿带回到我身边的恩情,我感激不尽。”

      唐筠急了,立刻说:“不,我一定要听您亲口说当年的事情,我要帮您报仇!”
      江成鹤摇了摇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江彤忽然说:“爹,这孩子想拜你为师,你收下他吧,他帮我们这许多,你不能不遂他的心愿。”

      唐筠闻言立刻拜倒在地,他赶路的时候曾向江彤提起,一心想要拜江成鹤为师,江成鹤却始终不允。

      江成鹤摇头苦笑:“我并没有教你什么,好孩子,实在是我如今这副模样,并不配拖累你。”

      唐筠心中着急,还想再说什么,江彤哽咽道:“爹,万事有我呢。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彤儿听不得这个……”

      唐筠俯身行拜师大礼,郑重道:“我一直想叫您一声师父,我会的许多功夫,全都是您教给我的,这三年的相处,您虽然不肯让我称呼您为师父,但我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如师徒父子一般相处,我的愿望只有这一桩,求您答应我吧!”

      江成鹤叹了口气,眼中却有欣慰感动之色,他伸手虚扶了唐筠一把,说:“起来吧,孩子,我有生之年,能再见到彤儿,全是靠你,起来吧,多谢你,好孩子。”

      唐筠心中激动,他知道江成鹤这是答应了,立刻喊道:“师父!”
      这一声“师父”叫出来,江成鹤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唐筠眼眶中含泪,江彤神色之间亦满是动容之色。

      三人围坐在石桌前,听江彤整顿情绪、压抑悲声,将当年那个夜晚发生在碧水山庄的事情一一相告。

      “那天,娘身上不舒服,说实话,我正好本来也不想去见那么多人,乐得在家里陪着娘。六月二十三下午时候,娘精神了许多,李婆婆来给我们做了饭,我们吃了饭,夏天日头长,我们就坐在院子里纳凉看江景,再闲聊一番,一切都很好,后来看着天阴下来,好像是要下雨,梅雨时节,雨总是很多,天也很快就要黑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准备歇下了。”

      “师父听到这些话,嘴角微微带笑,我从没有看到他露出这么轻松的神情,好像已经跟着彤姐的描述回到了当时的场景一样,他还问彤姐记不记得师娘说了什么?”
      唐筠的声音里带着悲戚,而叶长生和萧疏听到江成鹤的反应,更感心酸不已,与相爱的人生死相隔,其中得有多少憾恨与痛苦?
      好像只能借这一点不复存在的回忆,去抵挡无涯苦海的磋磨。

      而敏锐如萧疏,从这时已经听出了江成鹤或许已无求生之念。

      “我当时心里很难过,因为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不好,知道师父的轻松终究只是暂时的,可是彤姐却仔仔细细地向师父回忆她们说了什么,清清楚楚,一句都没有落下,那情景……唉,那情景该怎么形容呢?我后来想起来,觉得他们应该是从心底都害怕,哪怕是在回忆,都不忍心说起后面,好像只要不提,师娘就永远是那样活泼的,温柔的,天真的活着,我感觉得到,他们家中很不一样,丈夫深爱着妻子,连女儿也宠着母亲,那是真好啊。他们两个都一心沉浸在美好的记忆里不愿醒来,实在是因为后面的事情太惨痛了。”

      唐筠说到这里,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萧疏与叶长生都是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叹气,唐筠缓了缓心绪,继续道:“彤姐说,她们准备休息的时候,听到仆佣来报说有人叫门。彤姐心中疑惑,但那来人自称是林氏长子林长凯,奉父亲之名来请江盟主。彤姐虽感觉有些蹊跷,但是仗着自己身手好,还是决定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当时的情景,彤姐是这么说的……”

      “我亲自去应门,来人自称是林仁安的长子林长凯,见了我之后便向我解释,说是骆逸在途中不小心摔下马伤了腿,暂且安顿在别处,就剩下他和一众门人弟子来迎爹爹,不想走错了路,到今晚时才找到碧水山庄门上。”

      “他见我心中怀疑,主动将骆伯父亲笔书信送上,又拿出骆逸的剑给我看,我见到骆伯父的信和骆逸的剑,因此略微打消了心中疑虑,我对他说爹爹已经于早晨出发,现在应当已经抵达骆家山庄了,我娘身体不适,我便在家中陪伴母亲,与他寒暄片刻之后,我就对他说明日便是他妹妹的婚仪,今夜若连夜赶回去,应当还能赶得上。”

      “我不想留他在碧水山庄中住下,家中只有我和娘,我不放心让外人进来,此外就是因为他初见我的眼神,分明是激赏之外还带了些许拿捏的意味,那感觉就像我是落入他彀中的一只猎物,令我心中实在厌烦。然则这厮不愿离去,果然叫我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已经下了逐客令,他还缠杂不清,甚至想对我动手,我一怒之下,拔出无名剑与他对决,这厮轻狂骄傲得很,应当是没料到十招之内便被我击倒在地,我心中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对,若真是骆伯父命他上门亲自来迎接我们,他说话又岂能如此毫无分寸?”

      “此时他家那些门人弟子和手下便上前来帮忙,他手下五六人,加上他,有两三个身手还不错,斗到后来,我心中尚留了几分分寸,他们几人却是不要命的打法,这一番争斗,虽然最后我将他们都打晕在地,但是心中却越发觉得不安。这时候天下起了雨,那一刻我几乎怀疑是骆逸被这伙奸人所趁,已经遭受了什么不测。我于是匆忙跑回房中去寻娘,可是还没等我回去,就看见……”

      江彤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气,江成鹤面色沉重,只听江彤继续说道:“两个人,一男一女,相貌平平,女人手里用剑挟持着娘,我见到此情此景,如坠冰窟,那男人阴恻恻的,自称是林氏子弟。我心里很慌,问他们要做什么,娘也很害怕,那男人一开口,就是问我要天心神功。”

      江成鹤听到此处,长叹一声,颓然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原来是为了这个……”

      江彤恨声道:“我没有办法,只好跑到书房将天心神功取出给他们,谁料这两个恶人本来就没有打算留下我们的性命,我对那男人说,让他先将我娘还我,我才能把书给他,他要我先给他一二卷,再将娘还我……我至今仍旧后悔……因为我给了他三四卷,我无数次回想当时情景,觉得他们可能就是只想拿到后两卷书……”

      江彤说到这里呼吸不稳,声音颤抖,江成鹤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轻声道:“彤儿……别自责,这不怪你。”

      江彤咬牙道:“等两卷书一到手,那女人佯装要放开我娘,我急忙准备上前去,然后那个男人趁我分心之际,对我刺了一剑,我躲得及时,才没有让那长剑穿心而过,但是仍然受了伤,那女人从背后一剑向我娘刺去,那一瞬间,我觉得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我无法呼吸,只看见娘一脸凄然,眼泪从她眼角流下去,对我说‘彤儿,快跑’。说完就垂下了头,再也不言语了。”

      江彤说到这里,眼泪犹如断线走珠一般滚落下来,她靠在父亲肩膀上,露出疲惫至极的面容,江成鹤只是轻轻用手抚摸着江彤的长发,父女两人都陷入沉默中,只是无声流泪。

      许久之后,江彤才继续说:“那两人的武功不低,我受了重伤,只好逃走,然而刚跑出碧水山庄,就又有两个武功不俗的高手开始追杀我,那天晚上我九死一生,仗着自己对周围的环境熟悉,终于躲在一处山洞中藏了半宿,后来又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时分,我心中悲痛恍惚,又焦虑不已,小心回碧水山庄附近,远远地却只见到咱们家烧成了一片废墟……那天晚上明明下了雨,雨停了以后,柴木都是湿的,他们用了油,而来来往往都是官兵们在搜查现场,态度却很潦草,领头的催着结案,说是家里主人不小心失火。”

      江彤恨恨道:“他们这些人,处心积虑,一心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爹在骆家山庄,会不会也遇到什么事情?我不敢多想,立刻去借了一匹马赶向骆家山庄寻你,可是爹,你猜我连夜跑了五个时辰到骆家山庄后见到了什么?”

      江成鹤闻言心中已经明白,叹道:“你见到……你见到了所有人的尸体。”

      江彤点了点头,说:“是,我见到那一院子的尸身,顿时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我一具一具地翻过去,一具一具地数着,足有二百三十四人,我只怕其中会有你。天可怜见,我没有找到你,却看见了骆伯父一家人,但其中并无骆逸。但是我真正感觉到此事无比蹊跷的,是我在其中看到了林长凯的尸身。与其他人新死之惨状不同,他的身体已经僵硬,面容显现出青紫色。”

      “我站在那尸山血海之中,感觉到的是彻骨的寒意,我意识到,有人是为了害你,我看到其中不少尸体,是因为受了极其强悍的内力心脉断绝而死,也有许多,是一剑毙命,当世之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应当是凤毛麟角。那情景……会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你……爹,即使是我,在这三年之中,回忆当时的场景,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象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你,而我又在想……他们能将林长凯的尸身送来,你是不是当时也……看到了娘?”

      江彤凄然望向江成鹤,江成鹤手抚胸口,脸色惨白,仿佛承受锥心之痛一般,半晌,才说:“这设计如此周密,我们确实是被人害了,而这之中又牵涉到了这许多无辜之人,彤儿,这是何其狠辣的手段?究竟……会是谁?难道……难道?不,这不可能。”

      江彤眼睛一亮,追问道:“爹,你心中怀疑谁?究竟是谁做下了这些事情?”
      江成鹤摇了摇头:“彤儿,你先告诉我,后来呢?”

      “后来我听到外面的动静,于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听到许多青衣剑派的弟子前来,见到了薛浪,我听到他亲口指认,说是你杀了这许多人,他说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那小孩当时被吓得狠了,反反复复除了指认你之外,就只会说要杀了你。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最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我后来一心想要知道你的下落,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反而被人发现了行踪,只能四处奔走流亡。爹,你告诉我,六月二十四,在婚宴上,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那天他们说的话,令我毕生难忘,”唐筠叹气道:“若非亲眼见到师父和彤姐,亲耳听到这些事情,怎么能想象得到世上竟然这样存在这样一个可怖至极的大恶人,城府之深,手腕之高,心肠之毒,着实令人难以置信,这些年来我和彤姐小心翼翼地四处追查,却还是没能确定当年做下这些事的人究竟是谁。唉,前路一片迷茫,彤姐与我所说的计划,也只能说是尽最大力量来引蛇出洞罢了,究竟有几分把握,我也说不上来,彤姐她还……唉。”

      叶长生和萧疏对视一眼,叶长生认真道:“唐筠,查询这大恶人的事情,或许有峰回路转之处,而且据彤姐所说,精心策划这桩事情的绝不是一个人。”

      唐筠听叶长生所说,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你们还知道了些什么?何来的峰回路转?”
      萧疏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你先告诉我们,婚宴上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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