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琴曲 ...
-
冯庄主和冯夫人亲自出来招待三人，带着他们游览山庄景色。冯夫人原本是木家镖局唯一的女儿，也算是江湖中人，不讲究名门闺秀不见生人的规矩，而昨天晚上见到的那小姑娘也跟在父亲母亲身边，相较于昨晚的家常打扮，今天明显是花功夫收拾了一番。
这女孩儿名叫冯青青，尖下巴，有一双灵动讨喜犹如点漆的大眼睛，鼻子挺翘而精致，肤色雪白，是个让人一见难忘的美人。乍看之下，这小姑娘和父亲母亲都不太相像，细看确能看出是集中了父母五官的所有优点，且生机勃勃的，实在讨人喜欢。
冯青青跟在父母身后，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但是叶长生能感到她时常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去看萧疏，萧疏察觉到以后望向她，女孩子就默默转过头装作专心走路的样子。后来萧疏主动冲她笑了笑，冯青青脸就有些红，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叶长生慢慢开始觉得山庄里的景色全覆在白雪之下，也没什么趣味，看得人索然无味起来。而萧疏看起来似乎是兴致勃勃的，有时候还引用些诗句夸赞。
而冯庄主则时不常地问些萧疏在京城时的情况，萧疏便一一作答，最后冯庄主又问道：“萧公子一表人才，又将近弱冠之年，不知道可曾婚配？”
叶长生顿时望向萧疏。
萧疏笑道：“还不曾，家里面也还没定下来，我和我爹说现在还不想成家，家父纵容，也就先随着我了。”
冯庄主笑道：“不知道将来是哪家的姑娘有幸嫁给萧公子，萧公子如此才貌，想来京城中倾慕萧公子的闺英阁秀肯定不少。”
萧疏笑着摇摇头：“我没什么才干，性格也温吞，平时看看还好，真嫁给我，说不定就要嫌弃了。”
楚况在一旁道：“我们公子倒确实是招人喜欢，京城想嫁给他的女孩儿可真是太多了，可惜缘分没到，也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萧疏忙摇摇头：“楚大哥说笑了。”
冯青青忽然道：“萧公子，喜欢你的女孩都是什么样子的？我听说京城的大家闺秀们都很矜持，她们会直接到你面前说喜欢你么？”
冯夫人在一旁制止道：“青儿！”
冯庄主道：“这话也是你能随便问得？小姑娘家，当着这许多人，一点遮拦也没有。倒让萧公子见笑了。”
萧疏忙道：“没有没有，令爱天真活泼，是很可爱的。”
叶长生在一旁眉头一皱。
冯青青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况在一旁解释道：“大家闺秀们确实很含蓄，不过也有些胆大的，给公子写过诗，还有些官员打听口风想把女儿嫁进来的，都是寻常事。”
萧疏笑了：“楚大哥，你快别说了。冯庄主，你看楚大哥和长生都是一表人才，而且都武功高强，喜欢他俩的女孩子肯定不少，不要听楚大哥的，他总是揶揄我。”
楚况摇了摇头，没说话。
叶长生也笑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十足的敷衍之意。
众人转过回廊，被冯庄主引进了书房之中，只见里面摆了满满几架子的经书诗集，旁边桌案上笔墨纸砚放得整整齐齐，桌案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草书，写得是经世济民。
萧疏走到书架前，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叶长生看到他的动作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正要跟上去一起看看，却听萧疏笑道：“这一路过来，我真是越来越对冯庄主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我看到您这里的书，觉得亲切的很。”
冯辉笑道：“萧公子若是喜欢，尽可以拿着去看。”
萧疏笑了笑，随手挑了两本诗，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冯庄主一家便招待他们吃饭。
席间冯庄主与萧疏相谈甚欢，所谈涉及儒释道，从《抱扑子》说到了《庄子》，又讨论了半晌“无为而治”与“仁政”，谈到了文人骚客与著名诗篇，一顿饭足足吃了近一个时辰，只因席间众人全都不熟，只有这两人能以文会友各抒己见，其余人只是默默听着。因为这两人都说得头头是道，旁人虽不插嘴，却都听出了些趣味。
叶长生这才惊讶地发觉萧疏所学之渊博，萧疏随口引经据典，所知圆融贯通，谈吐从容风趣，叶长生忽然忍不住想，萧疏若是武功还在，真可当得上一句文武双全。
冯辉也很吃惊，他一向自负风雅，而今日同这少年人聊天，不论说起什么，对方总是能极快的接上，且随口一谈，便能在常有的说法上再带出一些新的见解来，足见家学渊源。而他意态悠然有如闲话家常，丝毫没有要炫耀的意思，简直称得上可亲可爱。
但是这还是次要的，他最惊讶地是发现这少年不经意之间显露出的对于全国各个地域擅长之业、财力赋税、经营之状的了解。他心中更加地不敢怠慢，即使这少年是萧侍中族孙，关于政务的经验也显得太过老道了一些。
别人不比冯辉敏锐，冯夫人坐在一旁，只是感觉到了萧疏的博闻强识，越看他越是喜欢。有时与丈夫目光相接，便忍不住要使个眼色，原来瞧这富贵公子长相太过俊美，极有可能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公子，不想竟然有这样的气度与学识，那真是一定要好好留下来多住几天了。
而冯青青单手托腮，凝神细听，嘴角似有似无的带着一丝浅笑，让人看不出这女孩儿在想些什么。
长生则是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萧疏对道家经典十分了解，最喜欢的诗是《春江花月夜》，他于理政之上，似乎也颇有才干。
就这么吃完一顿饭，饭后萧疏只说不敢再劳烦冯辉，下午想在房间里休整休整，睡上一会。
在回他们下榻的小院路上，萧疏终于忍不住抱怨道：“楚大哥，你明知道冯庄主的意思，你还……”
楚况道：“我瞧那小姑娘挺讨人喜欢，京城的大家闺秀们你不喜欢，也许这一个可以试试呢？你不是也夸她可爱吗？”
萧疏无奈摇摇头，道：“她可爱不可爱和我喜不喜欢是两回事，我一点都不了解她，怎么喜欢？”
叶长生听出了萧疏无意于冯青青，不知怎么，心中感觉挺高兴。
楚况则是笑道：“你这话说的，那不是可以慢慢了解吗？”
萧疏：“不合眼缘，不喜欢。”
楚况：“怎么就叫合眼缘了呢？”
萧疏：“就是一眼瞧过去，就很想一起说话，一起办事，一块玩，觉得很想彼此了解。”
叶长生在一旁听着，忽觉心中一动。
楚况：“照你这样说，倒像是交朋友了。”
“要互相喜欢，难道不该先是朋友吗？”萧疏神情十分自然地答道。
楚况随口一提，也不和他争持，说：“那你说的也是。大约这就是志趣相投吧。”
萧疏点头道：“嗯，说不准青青姑娘也是这样想的。她像是习武的，也许不喜欢我这样的书呆子，喜欢大哥你这样的呢？你去瞧瞧，没准就找着自己喜欢的了，我看你好像也挺待见她的。”
楚况不以为意：“小萧，你又来揶揄我了。”
萧疏笑道：“我直觉她更喜欢会武功的。”
楚况摆摆手，笑道：“我不和你说了，大哥练会功去。”
言毕一个纵跃，如同展翅雄鹰般直接飞上了屋顶，一眨眼就没影了。
萧疏于是和长生一起回来，叶长生自然跟着萧疏回到他的房间，萧疏也没什么反应。
他坐在床边，随手将借来的两本书放在枕边。桌上已经放了仆人们烧的热水，萧疏给自己和叶长生倒了两杯，给萧疏递过水去，笑问：“你真不喜欢那个小姑娘？”
萧疏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也来这套？”
叶长生漫不经心道：“我看人家好像挺喜欢你的。”
萧疏笑：“你又知道人家的心思了，这都看得出来？”
叶长生投降道：“算我没说。”
萧疏又笑道：“我啊，立志要做一个富贵闲人，暂时不想招惹这些云愁雨恨。”
叶长生还有些话想说，却看见萧疏走到房间另一侧的案机前坐了下来，上面放着一张七弦琴，萧疏道：“昨晚上竟然没有注意到。”
叶长生跟着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会弹琴吗？”
萧疏拨了几下琴弦试音，答道：“会几首曲子，给你听听？”
叶长生欣然坐在一旁，示意他弹。
起初萧疏只是奏了几个音节，叶长生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漂亮，紧接着调起，霎时流水般流畅的曲调便充盈房间之内，曲调低沉优雅，琴韵悠长，意境有种说不出的旷达潇洒。叶长生听得满心宁静，不由得对萧疏万分佩服，转头去看了他一眼。
萧疏弹琴之时，端坐一旁，神情中由往日的温和转为从容，他闭上眼睛，仿佛全心沉浸于琴曲之中，他的气质原本自有一种矜贵，但是因温和而不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此时却变得端严淡漠起来。
叶长生原本被古琴的悠远高雅之意拨动心弦，然而再看到萧疏之后，他的内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击中，那像是羽毛落在掌心一般，叫人有点心痒痒的。
萧疏一曲弹毕，余音仍旧绕梁，他朝叶长生望过来：“好听么？”
长生看得出神，也听得出神，由衷赞道：“好听。”
他心中好奇，又问：“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琴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