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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复原 ...

  •   叶长生将那一天江彤来援、方铭钟身死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当日走了一步险棋,却也还是将萧疏暴露在危险之下,在以为萧疏身死的那一刻,除了万念俱灰之外,剩余的最激烈的感情就是对自己的厌憎和痛恨。

      而当萧疏为苏泷所救之后,叶长生才得以能重新审视当时的境况,发觉到最后这步险棋,终于还是起了作用。

      当日唐筠和薛浪意图到长生所指示的水道中营救萧疏,最后和何珩允正面对上,薛浪对战何珩允拖住了时间,唐筠则进入水道中,却不意为王世充所伏击,身负重伤,幸而他水性极佳,在小腹受伤的情况下仍旧重新游回到岸上。

      当时杨君竹和黄珊菊来援,王世充见状放弃了对唐筠的追杀,而何珩允见事不对,也趁机脱逃了。

      杨君竹、黄珊菊和薛浪水性都不好,担心水中有人伏击,不敢再贸然下水,于是迅速动身寻找王世充等人从何处进入山洞中的。

      他们几乎是立刻决定了由黄珊菊抱着李长熹,照顾唐筠,而薛浪善使蛊虫,杨君竹武功在三人中最高,这两人前去寻找进入山洞中的方法。

      所以在最后关头,是杨君竹一剑阻住了李常肃趁着叶长生呆住时攻下的那一招,又配合薛浪结果了李常肃的性命。

      江彤在诛杀了方铭钟之后就赶来了。

      而唐筠的伤势,得明珠岛良药医治,十天后就已经痊愈。

      种种转折,种种意外,最终所有人都安好。七星中的恶贼,跑了姚倩儿和何珩允,其余人等,全部伏诛。而剩下的姚倩儿和何珩允,在中原武林也没有丝毫容身之处,以他们二人的志向武功,再也成不了气候。

      而那一天,苏泷救下萧疏之后,为他诊脉,最后对长生说:“想要彻底救他,还是得从他的昔年旧伤上解决。叶长生,你知道天心神功第四卷,他这个旧伤叠新伤,需要一位修习到天心神功八重境界之上的人,散功救他。”

      叶长生怎么会不肯?用他的命换都行。
      他毫无犹豫,只担心这件事情对萧疏来说会有风险。

      而此时江彤的声音传来,江彤说:“我来救他。”
      叶长生看着江彤,整个人都怔住了。

      江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面貌神态,语气表情,无不平静,而她身后负着一个严实的包裹,江彤看到叶长生看向这个包裹,就无比自然地回答道:“这是方铭钟的头。”

      叶长生点了点头,不以为意,说:“彤姐,我来救昀儿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你我同门,但是你如此大恩,我们俩也不敢承受。”

      江彤无所谓道:“我身上蛊毒未解,迟早要散功,用在救萧疏上算是正得其所,你们待我的大恩,我粉身碎骨,勉强可报,更不用提只是散功。内力没了也没什么要紧,再重新练起,三五年就回来了。”

      薛浪听到蛊毒二字,垂下了头,然后又说:“苏岛主,恳请您先救救唐筠,他身上受了伤……”
      江彤侧头,立刻问:“人在何处?”

      随后的事情,在叶长生的印象中,也都如梦一般了。

      苏泷救了唐筠,江彤散功为萧疏治疗内功,萧疏一直在昏迷,而他和苏泷在一旁护法,一天一夜的时间,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阿黛儿为他们点上灯烛,而黎明将至、烛火将熄之际,江彤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日出东方,天亮了。

      这一夜江彤的满头青丝变成了白发,叶长生向她拜倒,谢她救命之恩,江彤依旧是毫不在乎一般,最后对他说:“不用谢了,没关系。真奇怪,杀方铭钟的时候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救了萧疏,我只觉得很满足很快乐。真要谢的话,还是待萧疏醒来,你俩再一起来谢我吧。”

      再后来没多久,李寒衣、叶若君,楚况和冯青青都来了,他守在萧疏床前,见到父亲抱着小长熹,母亲向他走来,他瞬间泪意上涌。

      父母陪着他坐了许久,陪他看了一阵萧疏。他们劝他保重身体,告诉他来日方长。

      长生看着睡得平静的萧疏,心想他最后一件担心的事情也解决了。

      明珠岛接着又来了许许多多的武林高手,是公孙威召集他们来的,这些武林高手也只比父母和楚况他们晚来几天,江彤当时也在休养中,却不得不出面在明珠岛再次召开了一次英雄大会,昭告方铭钟的死讯。

      群雄——尤其是和方铭钟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其实都很茫然,理想中他们会有替自己的亲人手刃仇人的机会,但是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看到敌人面目全非的头颅。

      死了的方铭钟不再可怕,于是有些人觉得若是自己当日在岛上也可以报仇,有些人则觉得心中怀疑,始终觉得这是江彤布下的一场骗局,还有些人,则是强烈要求交出方铭钟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甚至也有人敢于打明珠岛主意的,总而言之,纷纷扰扰,搞得苏泷不胜其烦。

      其实按照苏泷的本意,其余人等本来不能上岛,但是最后她想起自己和叶萧二人之间尚未有定论的买卖,决意送佛送到西,给这些疑惑的人们一个解释,过后就不会再去找江彤、叶长生和萧疏等人的麻烦。

      苏泷确实有通天的手段,最后客客气气地将这些武林高手们打发了出去,最终留在岛上的只有叶长生和萧疏,就连休养好的江彤和伤愈不久的唐筠,也在两个月前被苏泷请走了。

      直到所有不相关的人都离开,叶长生才被苏泷带着见识了岛上的玄机,苏泷隐晦地向他透露了要他们所做的事情,叶长生也猜到了一些,但是他无暇去仔细考虑,只是一心等待着萧疏醒来。

      而萧疏刚刚醒来,苏泷就旧事重提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两个都不在意其他,他们的眼中唯有对方,叶长生静静地讲着,萧疏就静静地听,彼此目光纠缠对视,叶长生有时候看到萧疏的眼睛,就会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然后两人就自然地接吻拥抱,等过了一会想到要继续讲下去,两个人又都忘了是从哪说起的了。

      反正一切都好,所有人都好,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们什么别的人、别的事情都没有管,眼中只有彼此,待到黄昏之时,两人手牵着手,坐在草地上看远处的落日。

      那时候他们已经都不再说话了,两个人都懒洋洋的,只有一种无言的默契流淌在两人心中,谁都无需开口,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落日,有一种要陪伴彼此到时间的尽头一样的感觉。

      萧疏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感受,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种沉静而旷远的意境之中,既感受到宏大,也感受到生机。连快乐也像是轻柔的风,吹得他全身都很舒适。

      他无需回头侧身,也能感到长生看着他的温柔的充满着爱意的目光,人生在世,有这样的一刻,就什么都不枉了。

      于长生自然也是如此。

      月亮升起来了,倘若不是苏泷提着灯来找,他们可能会就这么在月色中相拥睡上一夜。

      而在莹蓝的灯光中,穿着一身白色衣裳的苏泷赤着脚站在草地上,更确切的来说,她像是飘在草上一样。

      苏泷没有戴面纱,这还是萧疏第一次见到她的样貌。

      她的面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秀致,恰到好处的和谐,美得像是笼在轻烟薄雾之中,让你一眼望去,就觉得不是尘世中人。

      萧疏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一幕,然后以欣赏的语气笑着对长生说:“你看她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不过这情景,不管用什么来画,恐怕都难以及其万一。”

      长生也笑了,他点了点头,道:“苏泷和你长得有点相像。”

      苏泷终于无可奈何,秀眉微蹙地抱怨道:“哥哥们呀,我等你们等得好累啊。”

      叶长生心情大好,笑了,说:“岛主,你不是说你的年纪,是我俩加起来的几倍么?”

      长生很少这么开怀的笑,也就格外的有意气风发。

      苏泷也笑了笑,答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走吧,你们在这人间厮守的日子还长得很呢,我还有事情要去办,得把话交代清楚才行。”

      他们回到了花海中的那个小木屋,周遭点满了摇曳的灯烛,风送来一室暗香,长生和萧疏手牵着手,从未曾设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苏泷的过往。

      那就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直到清晨的第一声鸟鸣响起,叶长生和萧疏才从内心难以言喻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他们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大梦浮生,不过如是。

      他们谈论了许久,最后苏泷从小木屋中走了出来,神色轻松,她说:“那么我们的缘分,现在才算是刚刚开始。”

      长生向苏泷点头,萧疏则是对她微笑,苏泷转身离去,背影在花海中消失。

      其后的日子,两人过得都十分快意。
      萧疏的旧伤已经为江彤用天心神功所除去,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勤谨练功,让自己的武功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水平。

      这固然是个辛苦的事情,但是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又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能与长生平安无事地在一起,一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醒时练剑,梦枕星河,也没有什么比所爱之人温柔的相伴更令人快乐了。
      萧疏的身体和武功,也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恢复着。

      起初握剑的时候尚觉生疏,但是有一天从白天练到晚上星月升起之时,他运剑时忽然就开始势如惊鸿,扫过的风惊起漫天的花瓣,萧疏和手中的剑,心中的武道,就这么再一次地续上了前缘。

      这是叶长生第一次看见他练丰神剑,萧疏穿着一袭白衣,在月色下如同逍遥于天地之间的一只白鸟,叶长生看到他舞剑的第一眼就想起丰神俊朗这个词,而萧疏的眉目之间是难以克制的欣喜之色,长生自从认识他以来,他都是静的时候多,动的时候少,这时练起剑来,叶长生才真正得以知道,原来他的基本功练得这样好。

      这样生动活泼,又这样温润如玉的美少年。

      叶长生心里太高兴了,就飞身而起,与萧疏过招。

      这是即使在长生的梦里都不曾出现过的情景,萧疏见他来试招,顿时就有点怯,长生就笑着道:“我让你,你放心。”

      萧疏这才认真与他比试,叶长生是一直在让着萧疏的,否则以两人现在的实力,萧疏一招也就落败了,而长生这么认真的放水,两个人就打得有来有往。

      但是他总是这么轻描淡写的,萧疏就有点打得泄了气,长生看出来了,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说:“你看那棵桃花树。”

      他们此时已经罢手,因为叶长生随手一握,就握住了萧疏的手,长生凑近萧疏耳边这么说,萧疏侧眼看了他一下,“嗯”了一声。

      “我让你五招,”叶长生轻声说:“咱们比谁先摘到那枝桃花。”
      “哪一枝?”萧疏说:“五招我肯定就摘到了。”
      叶长生笑笑,说:“最高的那一枝,认真一点,试试。”

      萧疏笑着侧头看他:“打个赌?我轻功还是不错的。”
      叶长生点了点头,问:“你要什么?”
      萧疏想了想:“总之是有个事情。”

      叶长生一见他神色,其实立刻就猜到了,“嗯”了一声,说:“我赢了的话,我也有个事。”
      萧疏:“……”
      他默默和长生拉开距离。

      “我数三二一,”长生说:“三……”
      萧疏已经犹如风一般飞了出去。

      真是很俊的轻功,轻盈的仿佛是御风而行一般,长生笑着数完了三二一,却也在转瞬之间后发先至。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桃花树的顶端,站在树枝上,犹如站在一片粉色的云霞中一般,而粉色的云霞上还浸染着如水的月光。萧疏挥剑去折那花枝,叶长生却在他腰间一抱,这一剑就落空了。

      萧疏侧头:“不是说让我五招?”
      叶长生摊了摊手:“这还不是让?”

      萧疏只得努力突破叶长生的阻拦,长生不对他出手,也不主动摘那花枝,只守不攻,甚至守也守得敷衍,却仿佛是调戏似的,给他一下机会,又迅速地拦住他。

      五招早就过了,实在是没办法。
      萧疏使出浑身解数,在桃花树间辗转腾挪,始终都不能摘下那枝桃花,长生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说:“我摘了啊,别说我欺负你。”

      萧疏只好耍赖,装作是一个没站稳就要掉下去,叶长生果然来扶,萧疏一把扑进他怀里,抱住他以后勉力伸手挥剑,眼看就要成功。

      叶长生却抱着他一旋身,随手一摘,然后又抱着他轻飘飘地跳下了树。

      萧疏脸都红了,有点气又有点不好意思,眼看着长生将这枝桃花别在他的衣襟上。

      萧疏要说什么,叶长生已经打开了他的衣襟。

      萧疏的脸彻底红了,他仰头看着半空中横斜的桃花枝和树枝间的月影,有数瓣花瓣轻柔的飘落,飞过长生的肩膀,又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在长生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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