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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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叶长生沉默地靠着门口，冯辉对着书案上的布条陷入沉思，冯夫人，本名木静萍，脸色青而泛白，僵硬地站在一旁，而冯青青则是惴惴不安地站在中间，眼神几番来回之后，期待着父亲能就眼前的局面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冯庄主，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叶长生开口打破这沉寂，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些难以抑制的焦虑：“萧疏生病了，外面太冷。”
冯辉这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道：“雪……她说了明日午时相见，那么迟一分、早一分，都不会出现的。”
叶长生皱起了眉：“她是什么人？”
叶长生的疑问提得毫不客气，冯辉抬头去看了一眼他的妻子木静萍，两人的目光中带有难以言喻的尴尬与疏离。
一直在看着父母的冯青青看到了这一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冯夫人忽然道：“那是秦伊雪，是外子曾经在白云门的师妹。”
叶长生就是再迟钝，此刻也从这氛围中感到些什么，然而他此刻心急如焚，顾不上去顾全谁的脸面了：“她将萧疏错认成了你们的儿子，会对他怎么样？”
木静萍看了一眼丈夫，冯辉神色有几许尴尬。
叶长生不耐烦道：“这同萧疏没关系，我去后山找人，烦请两位随我移步后山，秦伊雪说得悬崖是哪一处？”
冯辉道：“叶少侠稍安勿躁，伊雪性情执拗，若是你惹恼了她，萧公子反而会有危险，不如我们……”
“萧疏还生着病。”
叶长生已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了，他的耐心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他越想越觉得不能放任萧疏就这么被带走，开始后悔刚才怎么没直接追出去，可是追出去又能找到什么呢？漫山遍野都在白雪笼罩之下，风雪交加，根本无从寻找。
他后悔自己不该离开萧疏。
冯辉终于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将故人往事据实以告，叶长生极有可能做出一些更不利于控制局面的事情，于是只好道：“叶少侠，你放心，萧公子聪明过人，待解释清楚误会，想来没有人愿意为难他，是在下的过失，给两位带来这等麻烦，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在下以为应当极力避免刺激伊雪，否则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在下也不敢保证。叶少侠，明日午时，在下必将携内子去陈明误会，接回萧公子。在这之前，叶少侠不妨先听听这几日的事情，好先有个判断。”
冯辉说完，看了看一旁的冯青青，道：“青儿，你先回去休息吧。”
冯青青愣了下，转头瞧了瞧冯夫人，冯夫人以眼神示意她听从父亲的话。
冯青青没说什么，转身出门去了。
萧疏感觉自己一定是犯了什么太岁才能这么倒霉。
此时他正在一处避风的山洞，因为是被直接从床上薅起来的，没有穿外衣，尽管山洞避风，他仍旧感到四肢冰凉得仿佛要麻木了。
而且刚才上山的时候，那女子将他扔在马背上，一路上硌着胃，颠簸得几乎头痛欲裂。
萧疏从马上滚下来以后，还不及站起便痛苦地干呕了半晌，那女子等他吐完，嫌弃地拽着他的衣领扔进了山洞，萧疏没有半点挣扎的力气，只能竭尽全力爬到墙角，蜷成一团。
他浑身难受到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去分辨这究竟是什么人，身上冷得如同针刺，已经快要失去意识，而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楚。
随后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劈头盖脸的扔了下来，有一只手抬起他的脸，先是拿雪团糊了他一脸，然后逼他张嘴，不知道喂了什么东西下去。
周围渐渐暖和起来了，有柴火燃烧时的轻微的噼啪声。
萧疏艰难地去辨认，良久，他感觉到身体慢慢回暖，头也不再那么疼了，而此时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白衣女人冷漠地坐在前面的石头上。
此时他才看清楚这个半夜闯进他房间、不由分说将他抓走的女人的容貌，她身材高挑，体态匀称，容貌看上去竟然意外的美丽，辨认不出年纪，但也绝不是少女的模样，萧疏觉得她看起来似乎有三十出头了。
女人闭着眼睛，感受到了萧疏的注视，冷冷道：“你再看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萧疏立刻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听到女子嗤笑了一生：“呵，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也就这么点胆量？可笑。”
萧疏默默在心里想：“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睁开眼睛，看着我。”
萧疏简直没脾气，只得再睁开眼睛，道：“请教姐姐贵姓？不知道您和我是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
那女子失笑道：“姐姐？”
“不知姑娘芳龄，冒犯了么？我不敢直接称您妹妹。”
那女子嘲讽般地笑了一声，说：“小小年纪，这般油嘴滑舌。”
萧疏一边忍着头疼，一边努力思索，不知道怎么会召来这么一尊凶神。
那女子继续道：“我和你爹是一辈人，我姓秦，你可以称我一声前辈。你长得不像你爹，也不像她。”说着说着，尾音就变了调，颇有幽怨之意。
萧疏脑袋嗡的一声：“你……见过我爹？”
秦伊雪侧过头去，那一瞬间她的目光被回忆点亮，依稀带上了一点少女式的憧憬与天真。
萧疏艰难的喘息，因为惊讶而咳嗽起来：“你……我爹……咳……怎么可能？！”
秦伊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被触怒了，走上前来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这是萧疏有生以来挨到的第一个耳光，在原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简直是震惊地无以复加，他转回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秦伊雪，眼眶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气的。
秦伊雪厌烦地看了他一眼，怒道：“哭什么？”
萧疏简直委屈疯了，勉强保持着声音的平稳：“我没有哭。”
秦伊雪好像是知道自己理亏，转身坐了下来，又道：“你爹就把你养成这样子？男子汉大丈夫，丢不丢人？”
萧疏已经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了，闭目不答。
秦伊雪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然而终于还是没有反驳，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倒是挺会长的。”
萧疏冷漠道：“你是怎么认识家父的，你知道他的身份？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爹……你可以亲自去找他，何必找我？”
秦伊雪看到他那竭力克制住悲愤的模样，也是怒意上涌，冷冷道：“等明天他就来了，届时我再和他算账不迟。”
“什么？怎么可能?你……”萧疏忽然想到了什么：“请等一下，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秦伊雪皱着眉头道：“你不是冯远卓么？”
萧疏：“……”
秦伊雪：“？”
萧疏深吸一口气，竭力端正坐直了身体，整理好仪容，说：“姐姐，你找错人了。”
“静萍，我可以对天发誓，自我们成婚之后，我便一心一意待你，从无半点逾矩之处，我心中对你敬爱感激，伊雪师妹于我，早就已成过去了。”
冯夫人坐在一旁，闻言神色稍缓。
叶长生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心想据冯庄主所言，他的这位青梅竹马的师妹少年时外貌温婉柔和，内心却偏执倔强，自他们分手已经接近二十载，两日前她忽然来找他，几番交谈下来，只觉得这位师妹性情更加执拗，此番行事，已经不可以常理度之。
叶长生听了半天，已经从冯庄主各种含糊其辞，以及萧疏之前同他介绍的冯辉当年算是入赘木家镖局的情况中，隐隐约约有点明白其中内情。
只是他从小到大也不是十分在意这些事情，加上随父母隐居，出来之后也是去关外，于中原世情百态认识不深，也不愿多想这其中关系，只是记挂着萧疏。然而听冯辉的意思，也只能等到明天。
他望了一眼门外，也知道冯青青其实就站在门后，她刚出去没有多久便又折了回来，沉默地听着父亲平静地陈述曾经与除了母亲之外的人的恩怨往事。
在冯辉的描述中，秦伊雪是一个沉湎于感情的痴情女子，而冯辉眼中，却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的妻子，原因是很早之前他和秦伊雪之间早已经成为过去。而冯夫人端方识大体，是他十分敬重的贤内助。
秦伊雪忽然来找他，意味不明，经过几番交谈后心生怨愤，这才想要掳走他们的儿子，却没想到错抓了萧疏。当然，冯辉现在已经儿女双全也是日前同秦伊雪提到的，冯远卓现在还在宸都的冯家酒庄，跟掌柜们学习经营家产，今年早已经回信说不到红梅山庄过年了。
冯夫人在一旁，眼眶微红，十分感动，叶长生却觉得总有什么地方感觉很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
叶长生从出生便住在忘忧谷中，从很小的时候起便开始专心修习天心功，母亲害怕他不善与人打交道，会时常带他到家里经营的钱庄酒楼，同掌柜、办事的伙计们家里的小孩子玩耍。
只是父母严禁他暴露出自己的武功，因此和那些同龄的小孩子们也常常没什么可聊的。他的父母倒是经常和他讲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母亲喜欢读书，学识渊博，能言善辩，经常拿书上的典故与平时的经营之道教他，父亲则是三不五时地给他品评江湖故事，因此叶长生有防备心、处事时有分寸、聪明而懂得规则，在大事小节的道理上也很清楚。
而这些终究不是他在亲自与人打交道上学来的，因此有时候难免有些雾里看花的迷茫和困惑。就比如眼前这对夫妻令他琢磨不太明白的相处之道，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冯辉要放弃与他青梅竹马又很爱他的秦伊雪，也不懂冯辉所说的对妻子的敬重感激之情，觉得这听起来更像是与情爱无关的朋友之义。
而听冯庄主那意思，秦伊雪本来是个好人，只是脾气执拗，听从她的比较安全，若是贸然寻找，只能坏事。
叶长生仍在担心着萧疏，只是冷淡而礼貌地听着。
秦伊雪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半晌道：“你说的是实话？”
萧疏刚才勉强介绍完自己的家世，又感到渐渐没了力气，答道：“冯庄主确实不是我爹。”
秦伊雪皱起了眉头，道：“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既然如此，不如将错就错吧。”
“什么？”萧疏简直惊讶至极：“这也能将错就错？”
原本抓走冯远卓就是秦伊雪一时冲动之下的计划，此时见抓错了人，自己却已经冷静下来了，道：“你是他家中的贵客，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你出事的，等他亲自带着冯夫人来找我，我们才好把话说开。”
萧疏彻底没脾气了，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秦伊雪转身去看他，问：“你怎么样？”
然而萧疏并没有回答她，她走上前去，看到萧疏紧皱双眉，已经晕过去了。她伸手探了探萧疏的额头，发觉并没有发烧，不由得有些庆幸，转而将火堆拨旺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