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5、挟持

　　楚况闻言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事，眼神中带着几许悲悯意味。

　　“说起这个，”他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同你说说也没什么。小萧以前也是意气风发的，自从那件事以后，大病了一场，就有点恹恹的，身体也变得不太好了。那会我俩认识的时候，他刚十七岁，白衣公子，倚马执剑，站在一棵大枫树下，那可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当时见到有一伙江湖人同我缠斗，他便来帮忙。收拾了那几个散兵游勇，我们都忘了互通姓名，就一块到附近的酒楼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小萧随口作了一首诗给我，‘秋风急且催，长刀啸声悲。醉问行路客，何处不可为？’他知道了我是谁，也瞧出了我那会正逢失意时，所以用这种方式劝慰我。一见如故，说得也就是这样了吧？后来我俩分开，我几经沉浮，又浪荡了两年光景，去宸都找营生，这才又碰见了他。”

　　楚况又叹了口气，续道：“我那些沉沉浮浮都是小事，他却是遭了大难。可怜巴巴的，心情不好也藏着不让别人知道，他本来性格就很温和，但是曾经还有少年意气，显得有些锋芒。现在都将这些锋芒收干净了，唉，有时候我都替他难受。”

　　楚况几句言语，依稀勾勒出当年白衣公子的模样，叶长生忍不住心中想象，只觉心情激荡，一时之间，对萧疏既怜惜又敬佩。

　　他从楚况那里离开，又去瞧萧疏，萧疏写了一半，正在皱眉思索还有什么信息是需要找的，见他进来，又命他去睡觉，不必管自己。
　　叶长生笑着摇了摇头，道：“容我在这里想一想这些事情。”

　　言毕却坐下来在灯火中静静地看萧疏专心致志的神情。
　　萧疏似有所觉，抬头与他对视，温暖的火光印在彼此的脸上，两人同时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但是叶长生很快便回头继续看他，在彼此对视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了一瞬。

　　萧疏不再说话，只是提笔安静地写字，但是叶长生明白萧疏知道自己在看他。
　　摇曳的烛火中，萧疏低着头，长发已经披散下来，容颜俊美的仿佛画中之仙。

　　叶长生看着看着就忘记了自己要想什么事，最后只是专心地看着，萧疏终于写完了信，笑着抬头看他，他这才回过神来，萧疏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概是子时了吧。”
　　“你明天能早起吗？”萧疏一收好信，一边问。等到叶长生说“可以”之后，便走到他身边，将信封并一枚金色印鉴交到他手中，用带着点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说：“那你帮我明早交给楚大哥吧，我觉得我明天要起不来。”

　　长生看到他的恳求眼神，忽然生出一种想摸摸他脸的冲动。

　　萧疏：“？”
　　叶长生接过信来，若无其事地将信与信物贴身收好，他知道其实萧疏是为防止别人看到，但是对于萧疏交付给自己的信任，感觉到十分满足。
　　“那……我回去睡了啊。”长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开口时竟然有种依依不舍的黏糊。
　　“哦。”萧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道：“我送送你？”
　　长生自己先笑了：“就在隔壁，还送什么？你去睡吧。”
　　两人沉默地望了对方一眼，萧疏像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朝他笑了笑。

　　叶长生本来已经准备走了，想了想，又回过身，将手搭在萧疏的肩膀上，认真说：“萧疏，我会和你一起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萧疏的眼睛亮了一瞬，微笑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很平静，楚况走了，萧疏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思索什么，冯庄主好像也有什么事情变得忙碌起来，天气转冷，叶长生除了在园中练练拳脚，便是去和萧疏窝在一处。冯青青最近两天也没有来找他们，山庄的氛围非常安静。

　　楚况走后的第二天下午时分，萧疏躺在床上看了会书，看着看着便沉沉睡去，书直接盖在了脸上。
　　叶长生拿起萧疏脸上的书，随手翻了几页，便放在了一旁，闭目盘坐，任凭真气在身体经脉中转过一个周天，专心练起了内功。
　　晚饭是由家仆们送来的，那时叶长生已经练完了一轮内功，又到院子中无声地练了一回父亲教的掌法。傍晚时分，叶长生在房间里点起了一盏灯，然后轻声叫醒了萧疏。

　　“楚大哥快回来了吧。”叶长生问。
　　萧疏醒了会神，神色有点恹恹的，闻言答道：“也许，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什么，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也许有个办法，可以让冯庄主亲自向我们介绍他那些收藏的来历。”
　　叶长生：“什么方法？我们要不要等到楚大哥回来以后再试？”
　　萧疏：“你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再和你商量。”

　　叶长生注意到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叶长生眉头微微拧着，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萧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上去有些困顿。叶长生还想继续问的时候，萧疏说：“没事的。”

　　叶长生感觉他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问道：“那先吃点？”
　　冯庄主招待很殷勤，送来的几样饭菜荤素搭配，鸡汤鲜嫩开胃，排骨则炖得正是火候，还搭配了山药去腻，叶长生盛了点鸡汤给萧疏。

　　萧疏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声音软绵绵地说：“长生，我好像是要得风寒了。”
　　叶长生赶紧起身扶他回去躺着，看见他脸色慢慢地开始变红，安慰道：“我去找冯庄主给你拿药，盖好被子，我马上回来。”
　　萧疏“嗯”了一声，叶长生看他这样子可怜，心中焦急，匆匆忙忙地关好门就走了。

　　出了门外，晚上下起了大雪，山庄中不闻人语声，只听的到怒号的北风。
　　红梅山庄不小，尽管长生这些日子住着已经觉得很熟悉，然而到了晚上，处处游廊看起来都很相似，而山庄里只有三位主人，家仆也不多，他到书房和冯庄主的房间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家丁，才问出冯庄主不在家中，下午应当是去山上练剑了。
　　于是只好在这家丁的带领下去找冯姑娘，冯青青一听萧疏生了病，忙跑去找冯夫人找药。

　　叶长生注意到冯青青去找冯夫人的时候两人的语气都有些生硬，恐怕这是两天前两人吵完架之后第一次对彼此说话，为了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窘迫，都装着不曾发生过不睦的样子，看起来反而有些怪怪的。
　　冯夫人一听说萧疏生了病，亲自安排家仆去煎药，冯青青则是跟着叶长生去看萧疏。
　　两人路上不及闲谈，等到了萧疏的院子时，叶长生却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他一个健步迈进了院子，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

　　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房间中枕衾散乱、杯盘狼藉，显然是有人在这里经过了一番争斗，叶长生顿时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响，魂飞天外，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希望这是冯辉所为。
　　他一步踏出院外，想要找出什么痕迹，但是此时风雪正紧，不过片刻，便将地上的脚印掩埋了，他不死心的跳上屋顶，却只看见了屋顶的白雪冰凉的反光。

　　冯青青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出来道：“我们家与旁人素无冤仇，不知道是何人来袭，误抓了萧公子，待我去找爹爹，长生，你先别慌。”
　　叶长生沉默点头，冯青青转身边跑便道：“我先去看看我娘……”话还没说完，叶长生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道：“我们先检查下这里。”

　　那力气极大，冯青青挣脱不开，一瞬间便想明白了这是叶长生心中怀疑。她的眉目在灯光映照下尽是担忧神色。
　　叶长生强自定下心来，上前一步，检查卧房中情景，忽然看见墙壁上钉着一支羽箭，上面绑着一块布条，长生慌忙去打开，只见上面写的是：“明日午时，后山悬崖，带你夫人来见我，否则你儿子性命不保。秦。”

　　冯青青焦急问道：“写得什么？”
　　叶长生将那布条沉默地在她面前展开。
　　冯青青蓦然瞪圆了眼睛，惊讶道：“他……这人本来要抓的是我弟弟远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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