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4、旧事

　　说起骆门被灭一事，现在想来，自从他们相识之后，总能不经意之间提起江成鹤，此刻看来这并非单纯是出于巧合。
　　叶长生所知并不是非常清楚，因此用心听萧疏的介绍，同时暗自在心中思考。

　　当年骆家与林家结下秦晋之好，骆家与林家都是武林中的武学世家，两家联姻本来也是喜事一桩。婚宴的地点在青城外山上的骆家山庄中，新人是骆峥长子骆超与林仁安小女儿林诗，除了骆家林家的亲戚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交情极好的江湖朋友前来捧场，而江成鹤与骆峥一向私交甚笃，自然要为好友庆祝。

　　但谁也料想不到的是，婚宴上江成鹤忽然走火入魔，他是武林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走火入魔之下功力更是大涨，婚宴上所有的江湖高手联手合围，都没能制止江成鹤，反而激起了他的杀意，竟使得原本的喜事变成了数十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一桩惨事。

　　除了家丁之外，算上骆林两家，参加婚宴登记在册的江湖名士共有一百二十七人，连上他们的家眷子女共二百余人，最后只活下来一个名叫薛浪的孩子，这孩子是天府玉郎薛川和苗女蓝若的儿子，夫妻二人携手做客，却不料遭此横祸。

　　薛浪当时不过十一二岁，从尸山血海一般的修罗地狱中爬出来，一个人走了数十里路，寻到了青衣剑派，正是这稚子幼童亲口指认，一字一句描述江成鹤走火入魔时六亲不认的可怖情状，字字泣血，使得人们最终不得不相信这场惨案就是江成鹤走火入魔所致。

　　而青衣剑派的弟子们到骆家山庄之后，只能看到遍地尸骸，却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到江成鹤的半点踪迹。
　　据说当时看到这般情景，所有人在炎炎夏日中如坠冰窟，遍体生寒。而因为时值酷暑，担心引发疫病，青衣剑派只得根据山庄中留下的名录一一对应好这些江湖人士的姓名，取下他们随身附带的信物，收敛好尸身，命弟子星夜兼程，将消息散往中原武林，除了少数被第二日便赶到的亲友认领走的尸身，其他只得在腐坏之前被付之一炬。

　　此事一出，江湖震动。

　　江成鹤出任武林盟主的那些年，江湖之中亦随着升平盛世迎来了少见的清平气象，江成鹤为人仗义仁爱，年纪很轻却武功高强，极具侠者风范与宗师气度，严于律己，洁身自好，重情重义，整个江湖，任谁提起来都是交口称赞。在这件事之前，所有人都想象不出还有谁能比江成鹤更适合武林盟主之位。

　　然而这件事情无疑是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一百二十七人，其中牵涉到两家武学世家、数十位江湖中的有名高手，江湖豪客素来喜欢结交朋友，这牵涉实在太广，无论江成鹤是出于什么原因走火入魔，血仇已经结下，无可挽回。

　　于是之后便是举江湖之力，势必要捉拿江成鹤，还死去的家人朋友一个交代。而江成鹤的妻子与唯一的女儿，也成了人们的目标。只是近七年来，关于江成鹤的行踪成谜，他究竟是死是活，无人知晓，他的妻子亦从未现身。只有江彤的踪迹偶尔会被人发现，于是江彤就成为了寻找江成鹤的重要线索。

　　除此之外，人们对于天心神功，也变得讳莫如深起来。所有人都开始认为，江成鹤的走火入魔就是修习天心功所致，江成鹤依靠天心神功在江湖中出名，最终却遭到了这心法的反噬。

　　萧疏讲完了这一节，三人皆心情沉重。

　　良久，萧疏才继续道：“我问过所有知道有关天心功的人，这门心法和其他的内功一样，并不会特别致人走火入魔，楚大哥，刚才长生也是这么说的。”
　　叶长生在一旁点头。
　　楚况闻言，也点头示意了解了。

　　萧疏又道：“当时我和楚大哥查阅了所有有关这件事情的资料，也询问过很多武林泰斗，当世武林之中，有记载的除了江成鹤之外，没有别的人修习这门内功了。但是我可以确定，那人绝不是江成鹤叔叔。而我师父提醒了我，当年江成鹤出道江湖时，来历成谜，他的身后，应该有一个未曾公之于众的师门。长生，我姑且认为你的父亲亦来自其中，只是门规所限，你也不知道上一代的事情。”

　　叶长生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先把长生和李伯父放在一边，不必在这件事中考虑他们。我先回到我们当时调查的思路，当发现寻找江成鹤走不通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我想到了江彤，我和楚大哥一路从宸都往东北，再沿着长城走过关外，后来又入关，一路搜集信息，追查江彤下落，不仅在途中遇到了你，还见到了江彤。”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咱们在红梅山庄落脚，我没想过会在那本《折梅剑法》中发现其中竟然会有关于天心神功的记载。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其他内情。”

　　萧疏皱了皱眉，凝神思索，片刻后又笑了，看着叶长生道：“但是还好，我们可以慢慢寻找这些事情的关联，长生，我也没想到会因为意外结识你，而你又修习的是天心功，这才真正令我惊讶。”

　　叶长生也跟着他笑了，道：“可能缘分使然。但是你那个时候一点都没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萧疏想了想，道：“或许我们现在发现这件事情，意味着会取得先机。”
　　楚况道：“萧疏，你觉得冯庄主会是那个黑衣人吗？”
　　萧疏摇摇头：“不是，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楚况道：“好，我们可以找个时机，试试冯庄主的武功，看看这些年，他是否也修习了这门内功。”

　　萧疏望向叶长生，叶长生便道：“好。”
　　楚况：“究竟该以何种方式试探，还需要从长计议。”
　　萧疏道：“楚大哥，在这之前，我需要劳烦你前往此地官府，借用县志，我想查一查冯家的资料。”
　　楚况道：“一来一回加上搜索消息的时间，可能至少也需要两天，这期间……”
　　叶长生接口道：“楚大哥放心，我会保护好萧疏的。”
　　楚况：“若是冯庄主见不到我的行踪，生出怀疑怎么办？”
　　萧疏：“我只说你在业城内有熟识的旧友，前去拜访便是了。”
　　楚况：“好，萧疏，你在这里要一切如常，小心谨慎。”
　　萧疏的神色亦很严肃，道：“楚大哥放心，你先去休息一会吧，我这就写好信，你带去直接命业城县令按照信中吩咐去调查即可。”
　　楚况道：“好。”又嘱咐叶长生：“长生，请你务必照顾好他。”
　　叶长生自然认真点头。
　　萧疏已经铺开信纸，提笔写信了，他微微皱着眉头，正在思索，闻言道：“楚大哥，你放心。”

　　待楚况出门去，叶长生原本打算在一旁看萧疏写信，萧疏思索片刻，便开始落笔，也不避忌叶长生，叶长生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去找找楚大哥。”
　　萧疏一边写信，一边点点头，叶长生走到楚况门前，敲了敲门。

　　楚况正打算和衣而眠，见到叶长生，也不意外，招呼他到桌边坐下。
　　叶长生道：“楚大哥，我还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楚况并不意外，道：“骤然知道这些内情，你看起来也没有太惊讶。”
　　叶长生想了想：“开始时我只是有些怀疑，没想到这中间会有这么多的情况，想来其中很多事情，绝不会像萧疏今天轻描淡写地讲给我听的一样。”
　　楚况道：“其中确实还有许多波折，涉及极广极深，我不确定，萧疏还会愿意告诉你什么。”

　　叶长生想了想，道：“我明白的。光明帝建立大楚时曾动用过江湖武人的势力，自此之后的江湖与朝堂之间一直维持着彼此平衡的状态，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能以武犯禁，而江湖恩怨，一般也默认了不会请官府力量协调。皇宫遇刺一事，原本极有可能引发朝廷追剿江湖势力，肃清各大门派，是这样吗？”

　　楚况听闻叶长生此言，目光中微微露出惊讶神色，笑了笑，极亲切地对长生说：“是，但是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没有人经得起这样一场消耗，所以萧疏才会领命调查此事，我们都希望这件事情能水落石出，绝不牵累无辜，但是很有可能这背后会隐藏着什么阴谋。也难怪萧疏待你青眼有加，他一向喜欢和聪明灵秀的人打交道。”

　　叶长生闻言笑笑，楚况又道：“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他，他多半也会告诉你，不过主要看你接下来愿不愿意协助他了。”
　　叶长生道：“既然涉及到天心神功，我没有理由拒绝，我会和你们一起的。”
　　楚况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楚况显然是已经对他放下戒备，两个人都坐在桌旁，楚况的秋风刀横在桌上，他一边整理护腕，一边和长生说话。

　　叶长生终于还是问起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楚大哥，其实我来是很想问问你……萧疏出事之前，你认识他吗？”

作者有话说

　　继续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