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3、渊源

　　叶长生这一次真正震惊地难以形容了。
　　他看着萧疏的神情，忽然感觉到非常的心疼，萧疏此时笑得勉强，但还是装作并不在乎的模样，看见长生震惊的神色，笑道：“没事，我的伤已经养好了。”

　　叶长生忽然给了萧疏一个拥抱，萧疏的声音立刻就止住了。
　　片刻后萧疏拍了拍叶长生的背，示意他放开自己，叶长生这才松开手，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此刻自己眼神中的怜惜心痛之意。
　　萧疏看着他的目光异常温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最后萧疏感慨道：“长生，你也是个心地很好很善良的人。”

　　叶长生皱着眉头，问：“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萧疏点点头，站起身来，缓缓在桌前踱步，道：“我先前不是同你说过，我是二皇子伴读吗？其实我是……”
　　说到此处，萧疏皱眉犹豫了一下，叶长生静静坐在一旁，也不催，萧疏又续道：“两年前皇宫的中秋夜宴，我作为伴读亦在宫中出席宴会，但是在那一晚我撞见了一个神秘的黑衣人，他的武功很高，若非偶然，我也绝不会发现这个人。宫禁之内出现这样的高手，我以为这是刺客，匆忙之中喊来禁卫军捉拿此人，那时我自恃身负不俗武功，轻敌冒进，与他交手之后，被他一掌击在中府穴，险些丧命，我出身逍遥派，师父冲虚道人竭尽全力救我一命，但是醒来后我已经无法再动用内力了。”

　　叶长生没想到萧疏竟然会是冲虚道人这等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弟子，但是他一心关注着萧疏的伤，已经顾不上这一点了，只是追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先前那黑衣人一掌拍至时，我感到一股生平仅见的极强内力沿着我全身经脉冲击，我在惊慌之下本能以全身内力抵抗，才没有当场立毙，我的师父以玄门正宗内力助我压制经脉中逆行的真气，几乎废去了一半功力才将我救了回来，醒来后他告诉我，若是我动用内力，全身要穴会在一瞬间内被体内的两股内力冲击，七窍流血而死，而我经脉凝滞，哪怕是我想，也没办法动用内力了。自那之后，我大病了一场，卧床数月，最后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好在后来身体已经慢慢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再习武了。”

　　萧疏将这一段经历娓娓道来，叶长生心中对他更增怜惜，他可以理解萧疏的心境，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绝对无法接受。然而他看着萧疏那张平静淡然的脸，似乎已经不再让往事困扰自己，一时间不由得满怀敬爱与怜惜之情，无言的伸手握住了萧疏的手。

　　“我发现，”萧疏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挑了挑眉，眼睛在灯火映照下仿佛闪着光，声音轻快：“大家为了这个总是格外心疼我一些，其实没关系的，虽然有时候难免失落，但是我已经看开许多，不会再为这件事情一直伤感了，过去的事情已成定数，没有办法改变，只是这个曾经在宫宴上袭击我的人，已经成为了我的心障，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查出这个人。”

　　“好，我陪你一起查。”叶长生没有问萧疏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完全明白，于是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萧疏看着叶长生，惊讶道：“真的？可是这事情会有危险，你……”
　　叶长生认真说：“事涉天心神功，我觉得我不能置身事外。”
　　尽管对于他来说，此时陪着萧疏去查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但是他本能地没有直接说出来。

　　萧疏眼神复杂，显然是知道的，神情很是动容，最后说：“长生，谢谢你。”
　　叶长生笑了起来，随后又问：“你现在有头绪吗？”
　　“我只能根据天心神功的线索，去找当年的青城之事，却发觉这件事情似乎另有内情。我其实是来找江彤的。”

　　“原来如此，”叶长生道：“其实我和你一样，也觉得青城之事有问题，那天见到江彤，我真的很惊讶。也不怪你一直小心试探，你看到我也修习天心神功，才想着我爹会不会是去年重伤你的人。不过我可以发誓，绝不会是我爹，我爹叫李寒衣，我娘叫叶若君，我们家的情况和别人不同，我跟着我娘姓。近二十年来，我爹娘都避世而居，为的就是不卷入江湖中关于天心功的争斗之中。我年幼时偶然得知那时候还是武林盟主的江成鹤修习天心神功，心中惊讶不已，曾经问过我爹，他也不说。而青城之事后，我爹曾经出过两次远门，现在想来，也许他也是在找江彤。那天看到江彤的招式，我又想起这些事情，也许，我爹和江成鹤，真的有同门渊源。”

　　叶长生皱着眉头，想起从前父亲对他的嘱托。从很小的时候起，父亲教他武功，却从来不希望他闯荡江湖，他对自己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仿佛天心功的存在会给他们招致祸患，尤其是六年前江成鹤出事之后，但是当时还年幼的叶长生无法理解父亲的忧虑，在他心中，父亲是最强大的人，究竟还在忌惮些什么呢？

　　正在长生思索的时候，萧疏郑重道：“长生，我明白了，谢谢你。我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的。”
　　叶长生道：“没关系，你可以和楚大哥说，他是陪着你一起来查这件事的吧。”
　　萧疏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是很奇怪，”叶长生眉头紧皱：“冯辉手中为什么会有天心神功的前两卷？”
　　两人正待对这个问题讨论时，叶长生听见响动，对萧疏说到：“楚大哥回来了。正说他呢，他就来了。”

　　“说我什么？”楚况负着刀，推开虚掩的门，刚好听到这一句，随口问道。
　　“你刚才去哪了？”萧疏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回来时没看到你。”
　　楚况走过来坐下，说：“去找你们了，没找到，看见景色不错，散了会步。”
　　“哦？碰到冯庄主了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看了会月亮。”楚况走到桌前坐下，接过萧疏递给他的热茶，问道：“你们刚才说起什么了？”
　　“闲谈，今天晚上天气不错，月亮挺圆的。”

　　外面还是一轮弯月，楚况却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说：“是啊。”
　　叶长生也听出来了。
　　萧疏遂问道：“青儿心情好些了吗？”
　　楚况：“好很多了。”
　　叶长生：“……”
　　楚况说完才意识到，摇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刚才出门碰见了青儿，你们刚才不会也看到她了吧。”
　　萧疏：“哦，没有，不过你已经叫她青儿了吗？”
　　楚况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刚才……刚才不也是这么叫的？”
　　萧疏摇摇头：“我可没有当着她的面叫。”

　　楚况苦笑道：“我对青青姑娘并无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她天真可爱，又对习武一腔赤诚，才愿意出手相助，今天她确实心情不好，不巧被我撞见，小姑娘其实挺倔的，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才隐瞒，看来我应当避避嫌了。”
　　叶长生静静旁观，看萧疏自己挖的坑怎么埋。

　　萧疏立刻道：“楚大哥，我开玩笑的，你别理我就是了。青儿为什么心情不好，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回来的时候凑巧看到了。你若是这个时候疏远她，她心里面恐怕会更不自在。我们都把她当成很好相处的朋友，却不敢多问她什么，你若是有机会，开解开解她也好。”
　　楚况笑了笑，道：“那自然可以。”

　　萧疏对着楚况，有时候像是在撒娇，叶长生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就有些羡慕楚况，恨不得自己凭空多长几岁。
　　楚况此时又问道：“你们俩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的么？”

　　叶长生顿时有些佩服楚况，刚才被那么一打岔还能记得要问的话。萧疏抬头与他对视，两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叶长生知道他打算告诉楚况。
　　萧疏于是将方才在书房中看到的暗室同楚况说了，对于冯青青和冯夫人的争执则一笔带过，讲到刚才叶长生所说时，也是三言两语说明他的爹娘与此事无涉，还特意提了一句已经将当年入宫赴宴时受伤的事情告诉了长生。

　　楚况先是震惊不已，然后紧皱眉头，最后沉吟良久，道：“既然你信得过长生，那大哥也相信你的判断。然后呢？”
　　萧疏便自然地接过话来，道：“那我便将之后的事情告诉给长生吧，我觉得或许你可以为我们提供帮助，长生，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叶长生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原来经过中秋宫宴一事之后，皇帝也极为震怒，此事干系重大，与江湖势力始终保持着微妙平衡的朝廷开始彻查这件事情，这中间牵涉太过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使得朝堂与中原武林的格局发生重大变化。
　　与此同时，想要在江湖中寻找一个武功高强的刺客，毫无疑问是非常艰难的事情，此人逃离皇宫之后如滴水入海，杳然无迹。
　　而他们所知道的线索，便是此人修习的内功是天心神功，萧疏说自己对于那人的印象，感觉上像是一个中年男子。
　　他们只能从天心神功这一线索开始查询，到萧疏身体康复之后，他向陛下请命，亲自去探查这此事。楚况便是在那时成为他的护卫的。两人循着天心神功的线索，动用了许多朝廷力量，在尽力不惊动江湖的情况下开始了调查，最后将关注点放在了六年前青城江成鹤灭骆门一事上。

　　而骆门被灭一事，牵涉极广，堪称二十年来中原武林中的第一件大案。
　　许多人的命运，都在那一晚的青城被彻底改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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