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55、做局

　　三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算起日子，后天就是下元节，吏部近来也在忙着批常科考试的卷子，七月初五的考试，要赶在七月二十日前放榜，七月底前再进行一场制科考试，到八月十五前释褐一批官员，萧齐跑来找萧疏吃饭也是忙里偷闲。

　　萧疏替他算起时间，萧齐任校书郎已经三年半了，萧齐见问，就笑笑说：“大约忙完这段时间，吏部添了新人，我就要去翰林院了，不过这事还不是十拿九稳，你先别和别人说。”

　　萧疏点头，道：“没人会卡你的，放心吧，到时候可得请我们吃一顿。”
　　萧齐笑笑：“那是自然，少了谁也少不了你的。”

　　萧疏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说起来考试，我倒是想起前段时间碰到的一个人，叫宋慕恒，也是参加这次的考试，不知道考中了没有。”
　　萧齐：“我能帮你找找。”

　　萧疏连忙摇了摇头，说：“不用找，考上了就好，考不上也没办法，等放榜的时候看就完事了，若能考上，这个人也挺厉害的，他六月多刚挨了一场揍，不知道七月调养好了没。”

　　萧齐就问起这桩事情，萧疏一说，萧齐听得很唏嘘，道：“怪不得前阵子王尚书停职在家，连礼部主持考试的事宜都是赵侍郎承办的，我们之前风闻消息，没想到竟然从你这能听来始末。”
　　萧疏：“那你也别和别人说。”

　　“我的嘴一向严，你又不是不知道。”萧齐又感慨道：“王尚书平时兢兢业业，可惜摊上这么个王八侄子，那对小两口亏的是碰上了你，不幸中的万幸了。”

　　“其实也没什么，”萧疏道：“没酿成什么后果，父皇知道王尚书为人，肯定也不会革他的职，罚罚俸、停停职，他教导好子侄，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对了齐哥，你都要升官了，怎么还不见我未来的嫂子？萧爷爷不催你，叔叔不催啊？”

　　萧齐笑了笑，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萧疏则是想起了郡主，向一直听着的长生看了一眼，说：“唉，说起来这些事情也是的，我今天还从我哥那听到，姑姑要把妹妹嫁给顾樘，竟然还是他见了妹妹，自己向母后提的，这……”

　　只听“啪嗒”一声，叶长生轻轻推了萧疏一下，萧疏回头，看见萧齐慌忙将筷子从地上捡起来，他一向是个端方温润的君子，这时候脸上神色却是压抑不住的慌乱。

　　萧疏和叶长生对视一眼，立刻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对方所想。
　　“昀彻，”萧齐的声音微沉：“你能不能帮哥，想想办法？”

　　深夜，福归客栈。
　　阿勒钦昨日白天按照青狼的指引，在福归客栈三楼第三个房间中梳妆台的最里面一格，留下了一朵千日红，今天就派人偷偷在福归客栈的这个房间对面，租了一间房间，布日固德乔装改扮之后，于傍晚时分抵达，而阿勒钦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整天了，他一直敏锐的留神着周围的情况，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布日固德睁开眼睛，询问道：“阿勒钦，你要先休息一会吗，离丑时三刻还要许多时间。”
　　阿勒钦摇了摇头，道：“王子殿下，你休息吧，一会我会叫醒您的。”
　　“我已经休息好了，”布日固德问：“我们此行来这里，没有引起叔叔和图日根的注意吧？”
　　“说不好，图日根一向很敏锐。”

　　布日固德想了想，说：“没什么，他们不至于在这里就同我们撕破脸。”
　　“王子殿下，一会您就在这间屋中，等听到我发给您的讯号再说，”阿勒钦皱了皱眉头，说：“这既然是个杀手组织，必定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好的，”布日固德认真道：“阿勒钦叔叔，你也要小心。”

　　屋顶，两名黑衣人一先一后腾挪跳跃，前者身影高大修长，后者身形较之略瘦小，但是也能看出是个成年男子的体型，两人的身手不凡，皆小心谨慎地躲开巡逻官兵的视线。

　　明天就是下元节了，其时月上中天，一轮圆月的银辉洒在京城的屋宇上，两人到达福归客栈的屋顶，站在飞起的檐角上。

　　其中那个身形略瘦小的男人开口问道：“何兄，大人等会会来么？还是由我们来应付那些戎族人？”
　　这两人正是方铭钟手下杀手组织七星中的何珩允和元良。

　　何珩允：“有咱们两个够了，义父是不会来的。元良，义父让我通知你，很快就到咱们撤出京城的时候了，做好准备。”

　　元良游目四望，叹道：“终究是咱们棋差一招，没想到周丹墀带着阮微兰出手，都没能拦得住江彤。这一天来得太快了，我们接下来是准备去西域么？”

　　“想开点吧，中原武林很快就待不下去了，但是西域却是个不错的地方，此去虽是去国离乡，但是却可以光明正大的享受荣华富贵了。”何珩允说到这里，暧昧地笑了笑：“听说西域的美人也别有风情。”

　　“白萍呢？”元良问道：“她走不走？”

　　“义父自有安排，”何珩允道：“但白萍当然会和我们一起，她不可能永远跟着韩肃。不必操心她了，咱们只需做好咱们该做的，走吧，我们得确保目标达成。”

　　丑时三刻，阿勒钦听到砰砰两声敲门声，一手按在腰上挂着的刀上，用带着些口音的官话压低声音道：“朋友，请进。”

　　门便被轻轻一推，打开了，闪身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那男人全身上下都被包得严严实实，但是一双露出来的眼睛十分清亮，些许皮肤也十分白皙，应当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朋友，”那男人道：“就是你约我到这里的么？”
　　阿勒钦放在刀上的手收紧了：“你就是七星的人？”

　　“我叫元良，”年轻男人说，摘下了面罩，他的脸色很白，五官长相很是秀丽，他手上拿着那朵已经因为缺水而干枯的千日红，道：“朋友，一般而言，我是不会向别人暴露自己的样貌的，但是以青狼和我们的熟识程度，既然你们是他引荐来的人，我倒是不介意向你露出真容。你看起来有点太紧张了。”

　　阿勒钦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刀柄，道：“我叫阿勒钦，是布日固德王子的手下。青狼说，你们可以刺杀楚国的皇帝陛下？”

　　“这么大的事情，”元良的目光在环顾过四周一圈，说：“就只有你一个人来？贵国的王子殿下，不来亲自和我们商量一下吗？”

　　“你们？”阿勒钦的声音中有些许紧张之意。
　　旋即窗口微微一响，何珩允也出现了。

　　“我们要和贵国的王子殿下面谈，”何珩允的面容仍然掩在面罩之下，并示意元良也将面罩戴好，何珩允道：“你们须得知道，刺杀陛下可不是一件小事，我们或许是为了共同的目的，总得让我们知道，你们之后能做些什么。”

　　“他们说得有道理。”布日固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旋即推门走了进来。

　　“王子殿下，您……”阿勒钦大出意料之外，却被布日固德一挥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阿勒钦于是没再说什么，起身站到了布日固德面前，保持着一个保护的姿势。

　　布日固德打量站在屋中的两人，说：“我已经在这里了，请问你们的头领呢？”

　　何珩允：“大人有事在身，未能亲至，王子殿下，您有什么想法，由我来向大人转达，也是一样的。”

　　布日固德眯起眼睛，摇了摇头，说：“你太年轻了，能做的了主？”
　　“您也很年轻，王子殿下，”何珩允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说：“如果您希望我们帮助您刺杀楚国的皇帝陛下，那么在刺杀成功之后，您能保证戎族之师与楚朝开战吗？”

　　“这是你们的目的？”布日固德有些惊讶：“怎么看你们都是楚朝人吧。”
　　何珩允不予置答：“您只需要告诉我您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了。”

　　布日固德皱起了眉头，说：“我需要时间来考虑，但是你们能保证一定能够刺杀成功？在我看来，你们的皇帝陛下身边效忠于他的高手众多，倘若没有周全的计划，怎么可能刺杀成功？”

　　“这就不在您担心的范围之内了，”何珩允笑道：“如果您考虑好了的话，就请明天晚上也来到这里，彼时我们大人是否出现，就要看您的诚意了。”
　　布日固德皱着眉，点了点头。

　　何珩允向元良一使眼色，两人就向门口走去。
　　阿勒钦仍旧站在布日固德面前，保持着一个牢牢保护的姿态。
　　而就在两名黑衣人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同时，变故陡生。

　　何珩允陡然将手中的不知道什么物事向阿勒钦头面上一撒，阿勒钦立刻用手挡在脸上，紧紧闭上双眼，同时感受到手背上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他耳畔传来一阵风声，阿勒钦侧身躲开的同时迅速从腰间抽出刀来，凭着本能向前方砍去，并大喊道：“王子殿下，小心！”

　　幸而阿勒钦的头脸眼睛并无大碍，他睁开眼睛，看见元良已经将手上的剑架在了布日固德的脖子上。

　　阿勒钦暴喝一声，就要冲上前去，何珩允立刻道：“元良，动手！”同时开始与阿勒钦缠斗。
　　元良提剑便刺，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快如残影般的身形冲了上来，一把将布日固德抓到一边。

　　叶长生将布日固德拖到身后，惊道：“好险，原来他们是为了要杀了你么？”
　　楚况挡在窗边，道：“原来如此，杀了布日固德王子，两国之间也必定会开战，他们的目标应当是这个。”

　　何珩允的瞳孔一缩，元良也意识到了不对，颤声道：“走，他们有埋伏！”
　　然而此时屋中有叶长生、楚况、阿勒钦，凭身手来看，几乎没有成功逃脱的可能。

　　何珩允与阿勒钦一掌相对，旋身后退，抵在墙边，元良站在叶长生和楚况之间，手中的剑已经开始发抖。

　　何珩允向元良叹了口气，忽然之间凝聚起全身内力向身后狠狠一撞，那墙应声而裂，何珩允竟是顾不得元良，径直从隔壁窗中飞身而出。

　　叶长生即刻飞身向前去追，大声道：“楚大哥，我去追，这个交给你，留活口！”

　　元良见状当即向门外冲去，却被阿勒钦挡住，而与此同时，身后是楚况直劈而下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