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35、绣图

　　萧疏却仍旧看起来有些愧疚，想了想，又说：“你放心，别人怎么说不一定，将来我亲近的家人朋友，我必定会告诉给他们的。”
　　叶长生看他这样子实在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了，答道：“我明白。”

　　萧疏这才放心，又说：“今天我看到我爹了，我……”想了想，却没有说下去。

　　叶长生摸了摸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很缠绵地玩他的头发，跟着问：“你觉得陛下是怎么想的？我今天好像有点忘情，不知道是不是被看出来了，但是我觉得陛下看起来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如果他能明白，或许会理解我们。”

　　萧疏闻言抬头看他，笑了：“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叶长生温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萧疏在他怀里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说：“我猜他多少感到点什么了，但是他一向纵容我，什么也没有问。明天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对我说什么。长生，我这一路回来，心里有多想见到爹爹，这时候就有多担心明天，不……”
　　萧疏立即自悔失言，连忙说：“我倒也不是说这个意思……”

　　叶长生忽然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问：“不是哪个意思？”
　　萧疏对上他的目光，一时痴了，说不出话来。

　　长生低头吻他额头，安抚道：“不要怕，至少有一点我只想你明白我的心，这世上不管谁来让我离开你，我都不会走开的。”

　　只消这一眼，便已经足够了，萧疏点点头，伸手搂住了叶长生的腰，两人就这么亲密地相拥而坐，只觉得心满意足，再也想不起其他了。

　　忽然只听一阵蹄声，叶长生回头望去，惊讶地发现两头小鹿在不远处徘徊，两双圆溜溜的鹿眼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其中一头还在吃草，另一头则发出“悠悠”的叫声。

　　萧疏便笑了起来，向那两头鹿伸出手去，那头悠悠鸣叫的小鹿便试探着走向他，又似乎是惧怕叶长生，不敢更向前走。

　　萧疏就对叶长生说：“你冲它笑一笑，看看它敢不敢过来？”
　　叶长生很听话地笑了笑，问：“你养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萧疏就答道：“是我园子里面放养的小鹿，还有孔雀和鹤呢，我没有给它们起过名字。等过两天我带着你好好转转。”

　　说话间，那头小鹿最后还是走过来了，萧疏捻了一块糕点给它，小鹿闻了闻，便衔着吃了，萧疏伸手摸它的小脑袋，那小鹿也不躲开，另一头鹿见同伴有吃的，也几步跑了过来，亲昵地蹭蹭萧疏的手。

　　萧疏就笑了，指着小鹿说：“这一头大概还记得我，另一头只是惦记着吃的，你来摸摸它们？”

　　叶长生伸手去摸，好玩的是第一头小鹿侧头躲开了，第二头小鹿却是毫不在乎，萧疏就抓住叶长生的手去摸了摸第一头小鹿，它果然就不再反抗了，只是冲着萧疏“呦呦”地叫着，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萧疏忍俊不禁，赞道：“真乖。”

　　眼前这画面简直不能更加赏心悦目了，叶长生忽然笑道：“你的眼睛比它们还可爱呢。”
　　萧疏听闻此言，顿时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轻轻揍了叶长生一拳，说：“你才比它们可爱。”
　　叶长生故作惊讶状：“为什么就恼了？我在夸你呢。”
　　萧疏侧头瞧他一眼：“你说呢？”
　　叶长生当然知道萧疏为什么揍他，却只是觉得开心的很，故意逗他：“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呗。”
　　萧疏笑了笑，问：“你真不知道？”
　　叶长生认真摇头：“我真不知道。”
　　萧疏哼了一声，答：“我平生自诩聪明，偏偏你老是拿我比这些憨憨的小家伙，嗯，容我想想，什么时候也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厉害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笑着起身自顾自地走了，叶长生立刻站起来跟上他，萧疏脚下再快也比不上叶长生，没走两步就被叶长生直接抱了起来，萧疏立刻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别别，你让我走回去呗。”

　　叶长生：“我不，我等着见识你有什么厉害的？”

　　萧疏无可奈何，只好被叶长生一路抱回去，窘的俊脸通红，然后又挨了一通叶长生的嘲笑：“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什么都做过了，你怎么总是害羞呢？”

　　萧疏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只好随便他调戏，最后没有办法，撒娇说累了要睡，总算是让叶长生消停了点。

　　转眼便是天亮，因为夜里睡得足，两人醒得都早，起来后叶长生才有心思看看萧疏的卧房，除了昨天一来就注意到的天青色纱帐雕花木床和满满几架子书，他这才有余裕去看其他的细节，书柜旁是一张供着文房四宝的书桌，书桌旁的矮几上放着一台一看便觉十分贵重的琴，靠近床边则是摆着铜镜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些白玉簪子、金冠发带之类的饰物。

　　房间另一侧，则是被一扇三折屏风遮挡，屏风素雅，绘着水墨山水与一叶行船，几只沙鸥。
　　而屏风一旁的墙上，挂着一幅绣图，却是色彩鲜艳，叶长生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

　　但见上面绣着两只身体相依的孔雀，其中一只头颈是蓝色，翅羽金光璀璨，拖着斑斓辉煌的长尾，另一只则是纯白，开着屏的尾巴展开一幅巨大的扇面，上面缀以碧玉似的翎羽。

　　蓝孔雀一身华彩内敛，却昂首挺胸，别有一种气势，而白孔雀虽则开着屏，却因为颜色而有种文秀安静之意，两者踩在一株旁逸斜出的树枝上，其旁繁花馥郁，一直绵延到两侧，由浓转淡，远远望去，说不出的锦绣热闹，令人心生喜爱。

　　萧疏见到他注视着这孔雀绣屏，顿时就笑倒在床上，叶长生一手抱住他，跟着笑了，而眼见萧疏这反应，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两只孔雀是你绣的了？”
　　萧疏忍笑点了点头，答道：“为了这两只孔雀，我差点被人笑死。”

　　叶长生却已经想起他那时是为了排遣病中寂寞，跟着就觉得心疼，而昨日所见，周围的人从上到下无不真心宠他，怎么会舍得嘲笑他？

　　却听萧疏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那会不知道雌孔雀不会开屏，找人画样子的时候就让人家按着我的想法来画，画师也没纠正我，晴月和纹星也不知道，我怕别人笑我学这个，一直藏着不让人看到，最后等到快绣成的时候，齐哥来探望我，瞧见了，他问我为什么绣两只卿卿我我的公孔雀……”

　　萧疏说到这里，再一次笑倒了，叶长生这才反应过来，倒是饶有兴味，一边拉他起来，一边说：“冥冥之中的缘分吧，你看，那只白色的像你，蓝色的像我。”

　　萧疏与他手拉着手走过去看：“我刚才也是想到这个，不过我可不想被比作孔雀，后来我爹知道了，最开始以为我是喜欢孔雀才绣的，于是便命人往我园子里放了几只，不养不知道，一养才发现它们可太笨了，远不如我的小鹿机灵，不过看着漂亮是真的。”

　　叶长生听得忍俊不禁，答道：“好啦，知道你最聪明机灵了。”
　　萧疏点点头，一脸得意：“你总算说了句公道话了。”

　　走到近前，叶长生发觉那屏风上的针脚细密，不过两只孔雀的水平，却明显要比它们脚下的繁花略逊一筹，问道：“都是你绣的吗？是不是挺费功夫的？”

　　“花不是我绣的，”萧疏答道：“你看这水平也能猜出来吧？我只绣了孔雀，从蓝色的绣起，你看，绣翅膀这里线走得还很乱，后来也是给晴月修了修才好些，后面慢慢的总算有点熟练了。但是绣完这两只我就再不想做这个了，不绣不知道，动手了才发觉一针一线，物力维艰，果然都要好好爱惜才对得起人家的一番功夫，就这两只孔雀，我绣了足有三个月。”

　　叶长生听萧疏如此说，忽然对这两只孔雀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记录着萧疏曾经受伤时候的日子，这也是一种，他曾经彷徨忧郁、而最终又竭力摆脱了心结的证明。他仔仔细细地看上面一重重的线，仿佛能想象到萧疏当初是如何一点一点绣孔雀的模样。

　　他最后轻轻扣住萧疏的手指，由衷赞道：“你的手可真巧。”

　　屋外有人声脚步声渐次传来，叶长生就知道这是王府中的仆役丫头们都慢慢醒来，起来干活了，他昨天已经看出来晴月应当是这里的总管一样的大丫头，跟萧疏关系很亲，萧疏待晴月也很像是对妹妹，这时候听到晴月在外面敲了敲门，萧疏就让她进来。

　　晴月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先看萧疏的眼睛，见他无恙，立刻就松了口气，然后一脸欢喜地来服侍他，问明了萧疏是要去皇宫，便亲自转到屏风后面，从衣柜里取出了一身衣服，一边服侍萧疏梳发，一边神采飞扬地说：

　　“知道你要回来，就重新收拾了一遍，把夏天的衣服都拿出来洗过晒了，不过你走的时候，我自然也是天天将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昨天睡的好吗？看你的气色，应当是休息得不错，这一趟出去，竟然养得很好，没有晒黑，好像也没瘦，对了，陛下给你做的生辰新衣裳，前两天送来了，你回来有空试一试……叶少侠也跟你进宫？……那不成的，他生得比你高大，你的衣服他未必穿得上……丁香，听殿下的，你去拿昨天郑二哥拿来的行礼，里面有叶少侠的衣服……好了，殿下，你去换衣裳，我给叶少侠梳头发，是梳成什么样子的？”

　　晴月太高兴了，言语闲谈之中是抑制不住的活泼轻快，她虽然不知道叶长生和萧疏的关系，但是据萧疏信中所说，知道这是一直保护自家殿下的江湖少侠，她对叶长生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谢之意，当下叶长生和萧疏一边和她说话，大家一边就立刻熟络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