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33、回家

　　少年见问，正准备回答，旁边谢昀彻已经开口了：“等等，我来安排，旸征，你现在自己去找窦羽借人，全城搜索，路上小心，杨三哥，你亲自带着黄主簿，去花市街叫上王敬，领上两队人，分别去徐记和那个编炮小作坊，动作要快，花市街留一些人继续找地道的线索，其余人也加入搜捕。这孩子的事情交给我和长生，郎中大哥，您先不用看我的眼睛了，我感觉它们在慢慢恢复，只是还有点模糊，现在看不清人，但是幸而瞎不了。”

　　谢旸征心中也是这么想，只是没有先于谢昀彻说出来，听到他的眼睛无碍，闻言先松了口气，边走边说：“按照安王殿下说的办，其余文官人等，继续查阅卷宗和线索，另外守好那个细作。”

　　杨承适犹在担心，但是此刻也说不得什么，只得先用力摸了摸那少年的头，当下起身走了。

　　少年此刻已经勉强止住了哭，语速极快地说：“我姐姐姐夫被王尚书的亲戚抓走了，现在命悬一线，求你们快点去救救他们，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谢昀彻已经站了起来，拉住叶长生的手，叶长生紧紧反握住他的手，问：“你看的清么？”

　　他答道：“还行。小朋友，你边走边和我们说是怎么回事，我们赶紧过去，你杨三哥现在是在忙着很重要的事情，来不及帮你的忙，而且他不一定惹得起王尚书，但你放心，我谁都惹得起。”

　　那少年闻言这才放松了些，连声说：“谢谢安王殿下！”

　　原来这少年名叫许湛明，家中有个姐姐名叫许凤兰，父母在京中开着一个首饰和服饰铺子，因为姐姐生得极其美貌，被王尚书家族中今年刚从杭城来的一个纨绔子弟给看上了，但是他姐姐已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书生郎君，两人之间早已情愫互生，他父母也很开明，只待那书生常科考试，今年若得了功名，便准备婚事。

　　谁曾想中途杀出了这么一号不速之客，眼见许凤兰貌美，就使出了这样一番强取豪夺的犯法之事来，谢昀彻平生最受不了这种纨绔，问清楚了许湛明的姐姐姐夫被绑到哪里之后，由叶长生带着纵马疾驰赶过去了。

　　叶长生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到了地方，直接将那纨绔宅子里的家丁一路揍倒，所幸赶进去的时候来的正好，那书生被一众凶奴揍得躺倒在地，许湛明的姐姐被那纨绔命人拉住，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叶长生冲进去救了人，赶紧给那人喂了剑阁的灵药，好歹救下一条性命。

　　那纨绔十分嚣张，竟是将谁也不放在眼中，还在口出狂言，被叶长生掂量着揍了一顿，强逼着叫来了郎中给书生看病治伤。

　　谢昀彻恼了，索性在他们家等着朝会结束，王尚书一回家中便听到家里发生了如此大事，立刻飞奔着赶来这不成器的侄儿家中，眼见如此形势，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那纨绔亲眼见到伯伯对着谢昀彻一口一个殿下地叫着，也蒙了，等到被伯伯命令着跪在地上，已经一声都不敢出。

　　谢昀彻一直闭目养神，来的路上，叶长生已经和他提起过，许湛明和他长得有些像。就连这纨绔本人，见了谢昀彻的相貌，也以为他是许凤兰的亲戚，这时候谢昀彻并没有理王尚书，只是对着那纨绔说：“如你所说，这位姐姐确实是我亲戚，是我表姨家的姑娘，我也应当称一声表姐的，你们家如此欺辱我表姐，之后怎么说，自己看着办吧。”

　　王尚书当场吓得目瞪口呆，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下官教导子侄不力，这就去向陛下请罪，还望殿下恕罪！”

　　谢昀彻一手扶起王尚书，淡淡道：“尚书国之栋梁，跪我于礼不合，本王承受不起，今日父皇必定忙着处理靖卫司的要事，念在您一直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份上，我可以给您一点建议。所幸这位姑娘和这位书生此刻并无性命之虞，也没来得及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今日到明日之间的时间，您自己看看该怎么处置您这位好侄儿，若处置得当，父皇觉得可以，也就罢了，否则要是惹得他老人家生气，那就说不好了。”

　　王尚书一头是汗，连连点头，赶紧命人送那书生和许凤兰回家，那书生勉强站得起来了，此刻由许凤兰扶着艰难走过来，便要跪谢救命之恩，叶长生赶紧扶起来了。

　　那书生忽然惊讶了，瞧着谢昀彻，震惊道：“公子，你……我是宋慕恒，你还记得我吗？”

　　谢昀彻此刻的眼睛尚且看不太清楚，他方才只是一直装作没什么事情的样子，这时候听见问，也惊讶了，立刻答道：“你已经到了京城？我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没事吧？好了，别多耽搁了，你先回去养伤，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有我在，什么都不必担心。”

　　宋慕恒感动不已，眼泪几乎是在眼眶中打转，许凤兰亦是哭着连连道谢，因为算是顺道，叶长生就带着谢昀彻将他们送回家中，许湛明已经和他的父母从门口迎了上来，夫妻二人又是拜谢又是流泪，叶长生赶紧说：“来日再拜访您一家，今日殿下眼睛稍有不适，郎中让他静养，我先带他回家。”

　　谢昀彻接口道：“我一会派人来看着，如果有什么事情，便去安王府找我就是。湛明，以后可以来找我玩。”

　　许家连忙道谢不止，叶长生便带着谢昀彻回安王府中去。

　　一进王府，便有一名美人迎了上来，本来是笑意盈盈的，但是一到近前立刻发现不对，马上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冲上来问：“殿下，你眼睛怎么啦？”

　　谢昀彻连忙抓住了那美人抚向他眼睛的手，轻声道：“没事的，晴月，现在有点看不清楚，郎中先生说躺躺就好了。”

　　晴月眼中蓄着担忧之意，一边将他们让进房间中，一边问道：“真的不碍事？”

　　谢昀彻微笑着摇摇头，笑说：“我能看个大概，许久不见，我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开心的很。”
　　晴月这才笑了起来：“你可算是回来了！总算是……”
　　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谢昀彻明显有些动容，轻轻拍了拍晴月的肩膀，意示安慰。

　　晴月又连忙道：“这位就是叶少侠了吧？郎中说你要休息，你就赶紧先休息吧，叶少侠，殿下信里提到过您，我给您早收拾了一间屋子，您也先去歇着？”

　　谢昀彻因为眼睛不便，一直握着叶长生的手，此刻闻言便微笑道：“没事，他先照顾一下我的眼睛，不用忙着带他走。”

　　几人说话之间便到了谢昀彻的卧房。

　　晴月便道：“我再去请太医来看看吧？回来吃了饭没有？刚才郑信郑二哥来说了你们的消息，我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比信上说的还要早上好几天，我就命厨房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东西，这会吃点不？”

　　谢昀彻点了点头，说：“先不忙找太医，我们先吃点吧。”
　　晴月收好他的外衣，见叶长生已经扶着他坐在床上，便点了点头，急忙出去叫人送饭进来。

　　刚刚听到晴月出去的脚步声，谢昀彻便直接抱住了叶长生的腰，靠在了他怀中。
　　叶长生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立刻抱住他，一手轻轻摩挲他的头发。

　　叶长生现在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对萧疏的眼睛实在是又担心又愧疚，但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在靖卫司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萧疏为什么会忽然晕厥，不用别人告诉给他什么，他就已经从萧疏胸前带着点点血迹的衣襟判断出来他是吐了血，他心中清楚的很，萧疏是为了他。

　　如同他在刚才在那个堆满了硫火包的地下房间，看到火光一闪的刹那一样，那一刻他心中所想，也只有萧疏这一个名字。

　　从他刚刚看到萧疏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不管外界已经发生了多少事情，有多少人在他们身边徘徊走动，这一切都与他的内心，都仿佛是隔绝着一层渺然的云雾，这对于一直五感敏锐远超于旁人的他来说，算得上是极其陌生的体验，但那正是他此刻所觉得的——其他他都不在乎。

　　他的眼中心中，唯只剩这一人。

　　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对萧疏的怜爱，这种感觉的丰沛几乎要将他自己也淹没其中，他做惯了冷静的人，却屡屡在萧疏的爱里沉醉动容，感受到那样直击灵魂的震撼，是那样的深情，洋洋有若江海。

　　叶长生缓缓跪在床边，牵起萧疏的手吻了吻，安慰道：“别怕，宝贝，我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萧疏闻言，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叶长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你现在眼睛怎么样？”

　　“看得不是很清楚，”萧疏闻言，苦笑着皱了皱眉：“我们挨得这么近，我现在只能看见你的轮廓，很模糊，刚才明明在变好，可又过了好半天都没有更清楚一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叶长生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样不行，我去找你师父，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萧疏摇了摇头：“你别走。”

　　叶长生摸了摸他的头，哄道：“听我的，你睡一觉就好了，我怀疑这和你的旧伤有关，现下除了你师父，恐怕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先把眼睛治好，啊。”

　　萧疏答道：“我让晴月找人帮我请师父，你跟我睡会吧。”
　　叶长生点点头：“那我去叫晴月。”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门外有人接近的声音，其中一人脚步轻缓从容，如同风过树梢一般，而即使不是叶长生耳力敏锐，听出了这一个人在一群人中的存在，也能凭借周遭的氛围感知到这是一名有着宗师风度的绝顶高手。

　　与此同时，萧疏也察觉到了，他轻轻地松开了紧握长生的手，试探的问了一句：“师父？”

　　“彻儿。”回答他的是一个沉稳如渊岳一般的声音，旋即随着这一声呼唤，两位长者一先一后，出现在门口，他们身后站着一脸端严的谢旸征，晴月则陪侍在旁。

　　萧疏从床上站起身，惊讶地皱起了眉，难以置信道：“爹？你怎么就这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