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降神节两客访玉宸，品神茗三人说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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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盛回天界领罚，天帝没有过多责怪他救人之事，却要求他想办法取回自己的法力。于是长盛往妖族带无虞时同朝欢说了这般难处，朝欢给他支了个招。
“妖族有一前辈，乃是自上古活下来的蛟龙，名叫玉宸。玉宸喜清静，自上古便一直独居，占据如今盛国西南沅州之地，要想找到玉宸，只有一个办法，便是等当地一年一度的降神节，玉宸必会现身。这凡人身上的上古禁制，他或许有办法。”
长盛带着无虞一路往西南而去，途中捉妖除魔亦不耽误，等到了沅州地带，一询问降神节，可谓人尽皆知。
这沅州多数人都信奉一个神，他们称为保天玉神，相传是神龙之身。昔日沅州遭遇裂天之祸，有一腾火神龙突然出现，一爪抓起沅州最高的山季儿山扔到了天上，将天上的缺口堵上了，这神龙便停留此地一直守护着沅州人民，为了感恩神龙，称他为保天玉神，为他修庙建寺，每年神龙现身的那一天就是降神节，这一天，神龙会接受人们的愿望，为人们降下福祉，保证来年五谷丰登，家和人兴。
长盛与无虞都明白这保天玉神就是上古蛟龙玉宸，而这降神节还有月余时间，长盛便给无虞设了随身保护的结界，自己去巡视整个沅州。
沅州风物与鼎城大为不同，无虞虽时不时出去转转，更多地则是待在客栈里，感觉自身的异样。
长盛向他说了他的眼睛有什么异样，也告诉他青扶、百鸢妖丹之事，更说明了来这里的理由。
其实长盛可以不用说得这么详细，无虞这么想着，他自己隐瞒了许多事情没有告诉长盛。
比如他记得那个在八岁时为他“治好”眼疾的人向他的义父义兄自称牧尘，人人都说他是思虑母亲，哭坏了眼睛，哭出了幻觉，他却知道母亲下葬之后，对着杜家列祖的墓碑，他根本流不出一滴泪；比如他知道七石镇那个假老爷用来骗人的脸是陵安酒肆的小二，可那里并没有他的玉印，他的玉印有宫中纹刻，没有人敢收；再联系妖王青扶三百年前诡异身死之事，难免不能得出一个结果：
像是不来城、七石镇养鬼一样，那个叫牧尘的人，在用他的身体养着这双眼睛。
可是他没有同长盛说这些，他觉得，那个叫牧尘的总有庄稼熟了来收割的时候，等到牧尘来取他眼睛之时，两人相见该是何等趣事。
无虞深刻地感受到了眼睛对身体的影响，随着他的心意，周围的事物运动可以慢到凝滞，也可以快到出现幻影，可以看到比纹理还细微的东西，可以看到相隔数里的事物，透过这双眼睛，他能看到自身的骨骼经络，看到红色的缭绕的光，金色的闪烁的神华，还有最为平凡的白色的雾霭，三者相互纠缠却又细致分明。
就在无虞自得其乐地审视自身当中，时光很快过去，一年一度的降神节在沅州人民的欢呼喜庆中到来，长盛也从外归来。
长盛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每一个祭品上都留下了他的仙力，刻下一句求见的话。
在沅州最大的祭坛上，摆了一圈现割下的牛头，淋漓的鲜血将整个祭坛染红，祭坛周围摆满猪羊，还有一些瓜果粮食，奇花异卉。
众人跪拜下去，头磕在地上，高呼“保天玉神”，没有一个人抬头，也没有一个人不喊，再这样充满虔诚的氛围中，祭坛上的鲜血燃起了熊熊烈火，一声龙吟贯彻天地，赤红的蛟龙张口吞下全部祭品。
这一次，本该呼唤众人起来的蛟龙，将目光转向仍旧站立在远处的长盛和无虞，只听见无虞用平常闲聊说话大小的声音说：“凡人无知，奉妖为神。”
长盛向无虞说：“凡能庇护世人，神与妖没有差别。”
蛟龙立身火焰之中，对众人说道：“起！”
众人这才将头抬起来，瞻仰神龙的风姿。
神龙在火焰中渐渐消失，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目不转睛、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神龙，火焰烧尽祭坛上的血液，神龙也彻底消失，每一个都久久地保持着跪拜且凝视的姿态，如同一尊尊石雕。
没有谁注意到远处有两个人并未跪拜，更不会发现他们在神龙消失的同时也消失了。
长盛和无虞被玉宸带到了玉宸居住的地方。
玉宸与二人想象的相貌全然不同，也没有用火焰中的蛟龙姿态与二人相见。他不似朝欢的俊美，也没有绮歌的妖艳，普通，普通到了极点，正如返璞归真四字所言，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一样，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体内蕴含着澎湃的力量。唯一让人难受的是他左半边脸额头的地方皮肤翻卷，露出片片赤红龙鳞，显得格外狰狞。
玉宸开口便说道：“若世人真的有知，便也不会奉仙为神。”
无虞听到这话，多看了玉宸一眼，随后便惯例地去观看此地风光，这里大多数地方白雾缭绕，就算是无虞的眼睛也只能看到周围一湖、一亭、一桌、一壶、三个石墩。
长盛说道：“晚辈来此，是为请前辈救他性命。”
玉宸看了一眼无虞，说：“我是妖，不杀生已是不易，救命实在太难。”
无虞收回目光，看着玉宸说：“那些人为了祭拜你，杀了多少牲畜，你也不算是不杀生，不杀生就已经算是难事了。”
玉宸请二人坐下，说：“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上古的一些个魔头，口正心歪。”
无虞说：“比肩上古，像是好事。”
玉宸笑了，拿起茶壶，手中凭空出现一个杯子，清茶入杯，始有清香溢出，倒了三杯茶，玉宸才说道：“从上古活过来的，无论是妖，还是魔，都喜欢独处，于如今的三界而言，我们格格不入，直到今天，看见了怪胎。”
无虞品了一口茶，感觉如同喝了清水一般，他说：“或许是你独处的时间太长，见得太少。”
玉宸也喝了一口茶，对他们说：“这杯茶，喝茶的人是什么心境，茶就是什么味道，我喝来满口苦涩，不知你们喝着什么滋味？”
长盛回答：“如饮甘露。”
玉宸又看向无虞，无虞笑了笑，说：“百味杂陈。”
玉宸闻言哈哈大笑，他说道：“想当初我修炼有成，力战神明，可惜了蛟终究是妖，赢不了神龙，后来神龙随着众神渐渐消失，我反倒一直活了下来，天上地下随我纵横，何等逍遥。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大敌，我与他在这里一战，我们打得几乎力竭，武器全部折断，战袍也碎裂，那一战打了个天昏地暗，直到最后，我被逼出原型，拔山为剑，才杀了他，我也终于力竭倒地，没想到这里幸存的凡人误以为我为了保护他们才受伤，献上血食和信仰，救我一命。那时候，纵观过往种种，才是真的百味杂陈。你一个小小凡人，什么经历，比得上当时我的心境。”
无虞看向玉宸，又喝了一口，微微笑着说：“还是，百味杂陈。”
长盛看到无虞的表情，突然明白无虞这是在戏弄玉宸，虽然玉宸看不出来，但是与无虞相处了接近两年的他可是看得分明。
长盛忙不迭转移话题：“晚辈不明，前辈身上有如此深厚的信仰之力，为何不转修仙道，这些信仰之力于您妖道无补。”
玉宸说道：“我的道，早就在上古时期就定了，我见过漫天神魔、万族林立的景象，如今世事萧条，几千年前一头墟兽就能闹得整个三界鸡飞狗跳，你要我屈身仙道这种折中求存之法，实在可笑。众神皆亡，万族蛰伏，未来，所有超凡的都归于平凡，修什么道，有什么区别。更何况现在你们那个仙道，要么信仰成仙，要么清修成仙，违背妖族本性。”
无虞在二人聊天之时就已经将杯中的茶喝完了，他说：“明明不喜欢这些凡人，也不稀罕凡人的信仰，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呢？满心不甘，却偏要留下，所以你的茶是苦的。”
玉宸将茶一饮而尽，说：“妖族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苦茶，需要细品，回甘才最是滋味。”无虞说道。
玉宸不由得笑了出来，他说：“我记得他说要我救你的命，你反倒是给我讲道理来了？”
长盛也是连忙说道：“听闻朝欢说，如今妖族最大的前辈就是您了，无虞身上的上古禁制，希望前辈能够帮他消除，或者前辈能帮我们推断一下是何人所设，晚辈不胜感激。”
玉宸手中漫出妖气，他并指点在无虞的额头，无虞周身顿时弥漫出各种光彩，双目之上浮现出两道神轮，一道繁奥无比的禁制纹路浮现在神轮之上，熠熠生辉，闪耀光华。
“真是得了了不得的东西，天生神目，可惜这神目的主人已经死了，否则它的主人有超仙列神的可能。如今被人嫁接在你的身上，又在双目之上设下神明禁制，平衡着你身体里的各种力量，抑制着神目的力量，又防止外人取走双目。可以说，如今这双目、禁制和你已经融为一体，若取其一，余者无存。”
长盛说：“那这禁制就无法除去了吗？”
玉宸摇摇头说：“所谓神明禁制，神明可除，而我不是神。你们不懂，上古时期万族之间隔阂很深，神就是神，妖就是妖，道不同，便完全不同，即使是神，彼此之间也很难共通。”
“那您可能推断这禁制何人所为？”长盛又问道。
“神明禁制，有缘得之。如今还有人能使用神明禁制已是奇事，我久居此处，无法得知。”
长盛万万没想到，在上古大妖处居然一无所得，不由得有些泄气，无虞则显得毫不在意，
玉宸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时无虞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说道：“这茶，依旧是无滋无味。”
玉宸闻言，定定地看着无虞，久久才说：“昔日送我茶的神告诉我，什么时候茶无味，什么时候道成。”
无虞将茶喝完，说：“他一定是骗你的，若是修道修得无滋无味无情无性，那么就是道本身，而不是你了，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神道？”
玉宸看着茶壶，想了很久，才哈哈大笑道：“难怪，难怪，众神都没了，万族也将灭尽，道，哪有什么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
说着，玉宸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品直到饮尽，随后将二人一手挥出沅州地界。
长盛和无虞二人站定，长盛才看着沅州地界，喃喃自语道：“他喝出了什么滋味？”
无虞笑着说：“什么滋味不一样？滋味这种东西，我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我喝到的是甘甜滋味。”长盛说。
“那是因为在你的意识里，茶只能是这种味道。人生百味，随心而动，若是心思不动了，茶就没有味道了，你的茶能是甘甜的，多是一件好事。”无虞说。
长盛看着无虞说：“或许你说得对，凡根深种的是我，而你才更像仙神之列。”
“要我像玉宸口中的古神一样，道成成道？那得是多么丑恶的道。”无虞又用他朝讽的口吻说。
“一直以来，除了有些许顽劣，我从未看出你有什么害人的一面。”长盛说。
无虞苦笑道：“你是忘了么？我是凡人，你是仙人，在你面前，我如虫豸，怎么害人？我有什么害人的本事？”
长盛反问：“你画外音可是若是你有了害人的本事便要害人么？”
无虞看着远方说：“看我心情。”
长盛看着无虞所看着的远方，说：“若是有一天你有害人的本事，而我不在你身边，我希望你不要害人。”
无虞目不转睛地说：“你最好还是一直活着，我的心情不可能一直都像现在一样。”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降神节两客访玉宸，品神茗三人说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