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的野茅》爇之

78、不安地

　　思行完全把时间分开支配，只要没课，她都跑到店里，培训新招的两个导购兼职学生。她也忽然明白母亲的话，有些事情还真得自己做才能放心，培训也是一样，把自己销售的方法手把手交给她们，然后自己在店里面的储藏间旁的办公室安排单子，订购新加盟店的第一批货，设计费用因为是思童出面求情，给了七折优惠，秋冬款一批付掉三万。再排出料子加工运输等费用，每个店要各四万要准备出账，还有后续补货......但账里剩余的更多......新加盟店货源从自己公司出，又是小赚一笔——
　　“奥。”思行豁然开朗，装修公司装修好两个加盟店，给思童返款2000，加盟做得好，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服装销售按件提成，兼职的没有基本工资，只有按小时的劳务费和提成费用，又省下好多——
　　要做好自己品牌才行。
　　周五，思行早早去超市买了各种男孩子喜爱吃喝的东西，大包小包，下了出租车，她一包包地往楼上提。然后准备电磁炉，电饭锅，切菜板，没有桌子，就铺了张大台布；
　　西红柿鸡蛋。
　　黄瓜紫菜汤。
　　烧茄子。
　　红烧花甲。
　　切牛肉。
　　蒸螃蟹。
　　豆角干煸五花肉。
　　红烧大虾。
　　红烧鳊鱼。
　　红烧鸡块微辣。
　　超市买的凉拌菜。
　　雪碧可口可乐。
　　......
　　摆了一地吃的，思行蹲旁边看着，觉得好笑，都蹲地上吃饭。她电话问思童来了没，思童说到楼下了，让思行赶紧开门，思行起身开门，楼梯道里脚步声细碎，笑声哈哈哈，直钻脑子，一群小屁孩喊着前一点左一点，转，慢一点，走——
　　“上来啦上来啦！”思童提着两大包，里面居然是坐垫，后面跟着三个小朋友，前边一个倒着走抱着长桌两条腿，后面俩人各抱一条腿；
　　“哪弄的？”思行侧身让思童进去，心里直疑惑；
　　“买的，姐，还要800，我们450拿下的，纯实木！”思童进门换上拖鞋，后面跟着三个孩子和一张桌子，思行想笑，但忍着了，“放下放下，哎呀，今天开大荤了！”
　　三个孩子把桌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客厅，就洗手的洗手，喝水的喝水，思行赶紧又抽出一张后台布，用抹布抹了两下桌子，然后盖上台布，把菜全部挪上去，好长的桌子，八个人吃饭都绰绰有余，怎么抬上来的，真是人才。
　　碗筷饮料就位，拿出袋子里的坐垫，客厅陡然有了家的感觉，就缺点植物点缀了。
　　“赶紧赶紧，洗洗手吃饭。”思行像大家长一样忙里忙外地盛饭，夹菜给他们，这些弟弟也是受用习惯了，越宠着越听话；
　　“姐，这样是不是好多了？！”思童开瓶雪碧递给思行，邀功道；
　　“比趴地上吃舒服。你们功劳大大地！”思行竖起大拇指；
　　“下回让我妈寄点海苔来，虾婆——思行姐，瞎婆煮一下连壳嚼，好吃！”大勺不忘家乡海鲜美味；
　　“明年我们去山里挖竹笋，又不花钱！”小货郎推推眼镜；
　　“我跟着！”鼻涕也加一句；
　　“哎哎，说好的，要干大事地，怎么老想着吃啊！”思童啃着大螃蟹制止；
　　“干大事也要吃饭，不吃饱干什么大事！”鼻涕坚信饭的重要，思行已经习惯他们闷头游戏吵闹，不爱搭理；
　　“吃着呢不是。”思童扒着饭，吃着菜，看了思行两眼，突然，四个人都不出声，都乖乖地看着思行；
　　“怎么不吃？干什么呀！”思行继续给他们夹菜；
　　“我说！”思童放下筷子，喝了口可乐，然后打了个打嗝，“姐，我们四个想弄个小工作室，开发应用软件——”
　　“人员技术都现成地——”思童用手指着自己，思行明白了；
　　“就是‘工作室’有人来工作，但没有‘室’？”思行说到点子上，几个孩子突然笑了，“你们把桌子都搬来了，这不就是工作室？这是家里钥匙，你们分分，不够就再配，车库可以当仓库用，你们自己安排。等下——”思行说完赶紧起身，走进卧室，在书堆里找一本后书，然后在书的后面硬壳上，撕下一片白色双面胶贴起来的纸，取出里面的东西，然后走出来；
　　“这里是压箱底的钱了，我小学加初中弄草药赚的，还有部分奖学金在里面，你们的工作室我入股，你们打算注册金多少？”思行把一个收得很旧的存折放在桌子上，等着他们；
　　“十万。”思童挠挠头，“卖车的钱6万，他们一人一万多，也是攒得生活费，这事都没跟家里说。”
　　“你拿钱把车子赎回来，赎不回来就加点钱买辆普通的新的。”思行又转身回屋，拿出一个包，然后掏出报纸包的一摞钱，和一个文件，“还担心你们不知道做正事，有钱就瞎花，这个服装贸易公司走到现在，跌跌撞撞的，虽然亏过一次——但咱们迈过去了，最最重要的，就是在你们的支持下走了下来，现在是越来越好，你们三个跟思童一伙我不管了，我给思童三成份额，这是我们之间的协议，卖一件衣服收一个加盟，你理所应当地拿收益。这是六万，里面卡里是六万，衣服盈利多少年底算账。这个存折是我个人的，里面两万。”
　　“管！。”思童拿起协议，签了字，递给思行，他忙到现在，主要的钱方面都是思行处理，自己本来就是有时间帮个忙也没多想，但姐还是给了自己份额，让他心里一下子更敬佩起来，“要买个车，两边都用得到，我姐出两万，你们出多少？”
　　那三个孩子也就各攒了一万多，就出一万，余下的生活，且又是实诚的孩子，不会欺骗家长，本着有多大能耐出多大力的原则，思童出了剩下的五万，占了大头。
　　“钱都到位到位，我明儿就去办事了。”思童也是高效率，“工作室房租也不用愁，有思行姐呢！干起来!大家举杯，团结一致！”
　　大家举杯，谁知道今后的路怎样。
　　吃完饭，大家坐在客厅讨论具体开发什么，思行刷着碗筷，笑着。
　　“开发游戏成本太大，弄得太low人家不要笑死了！”
　　“那只能应用款APP，成本低，风险低。”
　　“这个还行。”
　　“之前老是找你代写的那个人哪里的，找他看看有什么活，修漏洞都行，我们队有竞赛获奖精力，跟他说。”
　　“开发小孩子玩的游戏也行吧？”
　　“做特效也赚钱，就是缺设备——”
　　“你要发散到哪里去——”
　　“就老老实实接点活先干着，眼高手底不行。”
　　......
　　水果端上来，他们不客气地吃着，思行明早有课，就收拾好东西准备返校，她拿了一份钥匙就，边换鞋边叮嘱他们来回注意安全。
　　坐上返校的公交车，因为太累下错站，又倒了一班车，等到学校宿舍，洗漱好，她自己坐在电脑旁，整个人愣愣地发呆，不敢相信现在是真实的，就像刚开始按下手印赔偿人家损失时，也觉得不是真实的，但一笔笔钱还得很真实，让自己心差点萧条起来，但也奇怪，明明以前缺爱缺少信心，但是现在是越活越热爱生活越关心他人越有信心，也越能受挫，这也许就是心理学所说的，成年后的诸多表现都是童年心理缺憾的延伸与释放。这个定义是很准确的。
　　思行又把手边公司简单的资料资质整理一遍，然后放进抽屉，右手边厚厚的书籍便在台灯下翻开，一张张，一直精神习惯了，做事能沉静下心来，所以思行看书做笔记的效率也高，在大学半夜过十二点到一点是常态，她不是看电影也不是打游戏，而是不停地选择自己需要的书，一个人的宿舍，不需比较任何东西，因为很忙，因为所做的事情，让她又延续了过去与众不同的生活处境。
　　十二点已过，窗帘紧闭的宿舍在灯光中分不清白天晚上。思行起身舒展筋骨，明天的课她的阅读准备够了，心里就有底了，就安心底爬上床准备睡觉，刚把腰伸着，一股酸爽因拉伸而从腰腿处蔓延开，这时，手机在枕头边低沉地震动着——老家的陌生号码——
　　“喂——哪位？”思行闭着眼睛，想不出是谁，是爷爷吗，用保姆的电话找自己？
　　“思行，是我。”声音一进思行的脑子里，思行立刻警觉地睁开眼——是佑宁，是通知自己有女朋友了，像井石那样，还是因为没有面对面说再见现在半夜补上？......
　　“——”思行不知道说什么，她拿着手机一直沉默着，因为这个声音太久没听到了，也许自己多了不少情感支撑，没把很多痛苦感觉放在这上；
　　“你好吗？”佑宁的声音里不再青春活泼，很压抑的感觉；
　　“好。”思行本能地要去捋清上一个结点是什么，该怎么处理，但很快，她心里升起了一种温情，她迅速调整好，为了不让佑宁尴尬，又接着问了句，“你怎么样。”
　　“还好。”佑宁听出思行还在意着自己，她是知道思行最近的状态还不错才有勇气打的电话，“思行，我现在才懂你，很多时候，对不起。”
　　“嗯。”思行不知道怎么接，佑宁家里出变故应该是真的，而且很严重，她突然明白应该怎么处理，换位思考下，对方不说，自己就不问，想聊什么就陪着，处于爱情或者是同理心自己已经分不清了，但她还是接着说，既说明自己处境又带着宽慰，“如果，事情已经这样了，伸头缩头都是一样——”她顿了顿，她感觉到佑宁在听；
　　“退后一步会遂很多人愿，所以，这辈子我决定先成全自己，让自己先快乐。”思行眼角的泪慢慢湮灭在眼珠后，说出自己的心声，自己也轻松多了，“我自己快乐了，才能接住生活。我以前有许多不敢面对，总是拿起、放下，对不起，佑宁。”
　　“我对你没放手，从来都没有。”
　　“哼哼，”思行自嘲地轻轻笑了两声，“两年了，我认为我被分手了。”
　　“这事你说了不算。”
　　“天下还有这样的男朋友。”
　　“会改的。安。思行。”
　　“安。”思行挂了电话，觉得好笑，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发生在自己身上。其实，自己从来也没有认同佑宁放手了，彼此却因为两年的心理经历岔开。
　　挂了电话，佑宁在重症室里点头同意戴上了呼吸机。
　　第二天，网上开始传播A省国外输入性传染病例，但很快被辟谣了。没有人当作一回事。但从这天早上，思行的心里就躁动着，十分不安，她以前享受课堂，但现在觉得课堂时间好久，心里像被火烤了一样蹲不住了，后脊背一直在冒汗，头也嗡嗡地，她诊断是昨晚熬夜的结果，这样，心里才稍微安稳下来；
　　中午，她直接回到宿舍，拿起电话，给老家打电话，父母正好在老家照顾爷爷，思行与爷爷电话，爷爷又记起了自己！
　　“小乖，你跑哪里去了？那么长时间没音信，你把你老爷爷忘记啦！”老爷爷思维很是清醒，思行突然觉得心里打开了一扇窗，一下子通透起来，旁边立刻也传来父母的帮腔——
　　“哪里跑啦！这吃的，这中药泡脚盆都是行行给你邮来带！”母亲打抱不平的声音；
　　“呵呵，你跟他说有什么用，一会儿就糊涂不认了，呵呵呵~” 父亲的戏谑声；
　　“我在浙江呢，不是跟你讲过嘛。”
　　“哎呀，怎么去浙江呢？浙江哪里？我去看你，就是我这腿脚越来越坏啦，都让我坐轮椅——”
　　“你不能单独来找我，路上我不放心，这样，等个把月，我这边忙清，找车回去接你来玩玩——”
　　“行，中。”老爷子的语气里突然充满失落，“老爷爷想你呀，小乖，一点点我跟你奶奶就抱在怀里喂，哦，你怎么不回来看看我跟你奶奶呢？”
　　“呢，又说胡话，小孩前阵子回来，你都撵走啦！”母亲没忍住笑赶紧解释；
　　“这——噢——”老爷爷突然又怪不过弯了，“这电话给我手做什么？收起来收起来，齁丢啦，丢了我不管。”
　　“行啦思行，你爷爷又糊涂不认人啦，呵呵呵~你一个人在外面多注意，就这样，挂了吧挂了吧，家里一切都好，放心吧。”父亲接过电话，叮嘱好思行，就挂了电话，老家一切都好，思行就安心了；
　　刚想喘口气，换个心情出去吃饭，又接到一个陌生骚扰电话，但电话里的人说得跟真的一样，说自己是投资公司的，扶持创业，如果感兴趣，可以约着见面。思行没当回事，怎么还有外国的投资公司找到自己，骗子无疑了。然后，思行又投入繁忙的学习与工作中，加盟店进度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因为是店主自己看店，销售量赶上了这边老客不少的老店，思行跟思童商量，开发一个小应用，加快传播，买不买不要紧，主要是看，文化内涵之类的介绍自己来准备，把三店地址都带上。思童说可以招募应用中的小店长，卖多少提成多少，自己买衣服也有折扣......
　　所有的想法都落在纸上，并一步步实施着。沉浸在其中，就觉得世界就像两个内部相通的蚕茧，一会儿钻到这个空间一会儿又钻到那个空间，外界是安静的，声音无法渗透进来，因为精力的集中，好些以前自己在意的、足以引起情绪波动的事情，而今都消失了影响，反而，笑，成了交际的良药。
　　“姐，你手机静音了吗？店里来人了，有事！还非要当面说，你现在有时间啊，去看看，是不是想加盟的......”思行刚洗了澡，打算躺会，接到思童的电话才知道店里来了好几个电话，还有几个陌生电话，思行也好奇，没经历过这些事情，就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侵权了还是怎样的，但不应该是侵权，产品设计后都申请设计专利权，没有问题......
　　“店里说什么？”思行坐思童旁边，带着困意地问着，“思童，我前阵子接到一些投资推销电话，他们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骗子？江湖骗术？能主动找上门......”
　　“哎，也正常。有些投资公司就怕做生意的去银行贷款，那不如赶在前头，那投进来的钱能占股份——”
　　“也就是，可以投资一百家，只要有一家能做成，他们就有的赚了——那提前已经对我们有了解了。”
　　“那肯定的，以前怎么没来，现在来，肯定是因为加盟做成功了，现在来，就是想抓着你想做大做全的心理。”
　　“我觉得那条款应该很——”思行摇摇头，有人着急，但她不着急，反而是好奇，“快快，这肯定值得一看，毕竟我们还没见过这个世面，天天看书，书上怎么能有这么详细的操作呢！要学习真本领，还是要到社会上才行。”
　　“哎，拿份回来研究研究到底什么伎俩，这以后我这边准也遇得到。”
　　思行和思童很快不再猜想什么，猜人家的心思多累，不如抱着学习见识的视野去，搞懂之前不说什么决定性的话，就发问就好了。
　　果真，到了店里，两个白衬衫黑裤黑皮鞋黑皮包外加风衣的两个人在店里跟导购询问着什么，好像在一一了解服装，他们只是微笑，站在前面的那个年纪稍长，大概三四十的样子，板寸，戴眼镜，面部干净，思行与思童走进，这人转身看着他们亲切地笑着，思行突然觉得，这人太亲切了，像熟人的样子。
　　思行将俩人客气地带到后面的储藏室加办公区域坐下，递上两瓶纯净水。来的人环视着一切，点头赞同着，拧开水，毫无顾忌地喝着，然后环指一周：
　　“都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
　　好歹是个公司，怎么是“弄”这个字能阐释清楚的？！
　　“这是我们公司的宣传册，您看看——”思童上脾气，但还是忍着了，这个人深深的双眼皮，亮亮的眼睛，思行总觉得很熟悉；
　　“之前电话给我也是您这边吗？”思行小心试探，微笑着，然后装作不懂不急的样子，“可能要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我跟我弟弟就是尝试下赚生活费，还没想到——要投资——”
　　“公司理念不错。”这个人晃着宣传册，思行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说违心话一般，“做生意做企业，没有不想做大做强的，我们来是想助你们一臂之力，服装生意不好做，但做好也是一本万利。你们已经有两个加盟店，后面肯定还会增加，那么，从设计到物料到生产线加工到运输到销售推广，都需要投入，跟我们公司合作，可以给你提供雄厚资金支持——这样，专门的设计部门，统一物料供应及专门生产线等等，都很好建立运作起来，小企业发展上升期的瓶颈你们就能提前化解——”
　　“条件呢。”思行知道，后面风险多，他的话说到点子上了，一个链条脱落，就废了；
　　“在这里。”这人接过身后助理递来的一个资料夹，你们自己选择合作方式，商量好联系我；
　　“——”思行没出声，接过资料夹，笑着，这人也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眼神温暖又期待地看着思行，“到时候联系。”
　　“好，到时候联系——谢谢你的——”这人举起矿泉水瓶，“再见，到时候再见。”思行赶紧起身，送到门口就转身回来。思童把资料捏在手里，给思行，思行放包里，她还没从奇怪的感觉中走出；
　　“姐，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你看那样，神经病！往往都是这种人最伤人——笑里藏刀！”
　　“搞不懂——可能，以后行走江湖多了，估计就见怪不怪了，哎，回去查查不就清楚了。”思行拍着包，思童使劲地点头；
　　“指不定谁被谁耍呢！”
　　“思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嗯？我导师给我发了个链接，——‘青年创业者联盟大会’——哎，这个不错哎，还得企业资治审核才能拿到通行证哎，一证一人——思童，你的商机来了——”
　　“哎哎哎好，油门踩到底！”思童突然加速，“姐，明天我们要搞名片，没名片怎么去！”
　　“青年创业者——”
　　“全是客户全是钱哟~”思行和思童哈哈哈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