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hmst

2、烟，眼镜

　　“我想跳级。”

　　下午大课间，赵星一向井遥倾诉自己的心事。

　　井遥翻着杂志，很淡定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着，留下来上晚自习还不够，现在又准备跳级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进取心了？”

　　“……”赵星一趴到桌子上，“烦死了。”

　　“到底怎么了你？一整天都唉声叹气的。”
　　井遥终于舍得放下她爱豆的照片，注意力转到这边来。

　　“我想上高三，特别想。”

　　“哇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想上高三的。”井遥稀奇地看着她，“我能采访一下您吗？很尊敬您。”

　　高一和高三对赵星一来说区别不大。反正她成绩就那样，不上不下的，而且根本无心学习，每天神游，能考上一中纯属撞大运，现在在班里也是吊车尾。

　　可是罗阅已经高三了。是距离高一最远的一栋教学楼，在学校里也基本见不到面，不留下来上晚自习就不能一起回家。

　　明年高考过后，甚至可能不在同一个城市——不，是肯定不在同一个城市了。

　　和她不一样，罗阅成绩一直很好，一路第一走过来的。作为一中高三年级的理科第一，没什么意外的话，全中国的大学他都可以随便挑。

　　他会去别的城市，有全新的生活，认识更多的人，从此只在寒暑假回家。

　　这些事就明晃晃摆在眼前，再假装看不到也总要面对。关于自己必然不会是他的唯一这件事，关于他必将越走越远这件事。

　　她的意思是，她当然是罗阅唯一的妹妹，他也会对自己一样好，可他拥有自己的人生，而这人生，自己越长大，参与其中的就会越少。

　　现在的她，可以一个电话就让他冒雨来接自己，可以撒娇耍赖让他晚上陪自己回家，可以假装忘记他恋爱的事，假装没有别人的存在。

　　可总有未来，总有她伸手也触不到的未来。隔着时间、距离、人，也许还有别的什么。

　　一想到这些，她就只觉得茫然。至少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大概是她的表情实在有些沮丧，井遥换了副口气。

　　“好了，说真的，这事太困难。人家那些神童不都是小学初中跳级的嘛，高中晚了点。而且你的成绩……要是冯萧估计可以，你嘛，认清现实，该干吗干吗吧。”

　　冯萧是她们班第一名，也是高一年级的第一名。个子挺高，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不怎么说话，每天埋头读书，神人一个。

　　他座位就在旁边，和她们一样是最后一排。赵星一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人家果然又在看书，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她叹了口气，顿时觉得更加忧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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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高二不强制上晚自习，但可以留下来，办公室也有老师值班。但除了赵星一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积极的毕竟是少数。

　　晚自习铃声响过之后，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其中就有冯萧。

　　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总之赵星一根本没在学习，玩手机、吃零食，偶尔发呆，她只是在消磨时间等罗阅而已，连作业都懒得做。

　　就这样到了第三节课，她看完一集电视剧，恍惚抬头，这才发现教室里就只剩她和冯萧两个人了。

　　再看看冯萧，学霸不愧是学霸，仍旧埋首书堆，头都不抬的。

　　感叹完毕，她低头继续玩手机，等到下课铃声一响就背上书包走人，一秒钟都不多留。

　　之后的几天也是如此，变化的就只有赵星一消磨时间的方式。她甚至特意带了拼图来拼，完全把这里当成了娱乐场所。

　　拼图拼到一半，她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于是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冯萧的视线。

　　这位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竟然罕见的没有在学习。而且，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他好像是在盯着自己看。

　　赵星一茫然四顾，其他同学都已经走了，教室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冯萧起身，走了过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

　　“啊？”
　　赵星一懵了，仰着脸呆愣愣地看着他。

　　同班以来，她还从来没和冯萧说过话，今天是第一次，可她根本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是一片茫然，冯萧脸上却是隐隐的不耐烦。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她那副还没拼完的拼图。
　　“你又不学习，留下来干吗？”

　　……哦，这下赵星一反应过来了。

　　她很想翻个白眼，说“关你屁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于是找了个尽量温和的同义词：“关你什么事？”

　　别的倒也算了，在没礼貌这方面，赵星一还从来没怕过谁。

　　冯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挤出的一点假笑，嘴角扯了扯，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回座位，晃晃悠悠走去了小阳台。

　　高一年级的教学楼是新建的，每个教室外侧都有一个小阳台，面积不大，也没什么用处，用来堆放班里的卫生工具和一些杂物。

　　因为好奇，赵星一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看了眼。

　　映着教室里的灯光，能看到他正背朝栏杆靠在那里，仰着脸，不知道在看什么。

　　赵星一也跟着抬头，却只看到暗沉沉的夜色，阴云密布，连月亮都没有。

　　她有些无聊地收回视线，正准备缩回头去，却刚好瞥见他右手边的一点亮光，再定睛一看，还能看到很轻的一缕烟气。

　　他在抽烟。

　　——靠，这人还有两幅面孔。

　　原来这个教室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不止自己一个人。赵星一突然就明白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也去了小阳台，刚推开门就闻到了烟味。果然在抽烟。

　　听到开门声，冯萧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只把烟换到了离她远一点的左手。

　　赵星一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到了栏杆上。从这里往上看，还是没什么可看的。视线范围内，一半是教学楼的楼顶，一半是漆黑的夜空。

　　她转过身来，趴在栏杆上，又转头看他。
　　“给我一根。”

　　冯萧打量了她一下：“你会吗？”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赵星一伸过手去，“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她接过烟，就着冯萧手上的那半根点着了火，抽了一口，很呛。

　　冯萧嘴上叼着烟，看着她被呛到咳嗽，摇了摇头。

　　“哎，没意思。”
　　好容易止住咳嗽，赵星一又抽了口，就要把烟按熄。

　　“别扔啊。”冯萧拦住她，把剩下的大半根烟要了回去，“浪费。”

　　他丝毫不介意这烟被抽过，把两根并到一起，接着抽了起来。

　　赵星一在旁边打量着他，表情复杂。

　　“怎么了？”他在旁边的一个饮料瓶里弹了弹烟灰，“干吗这副表情？”

　　赵星一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人格分裂吧？”

　　他笑了，又抬手抽了一口，转头冲她吐了一串烟圈。
　　“关你什么事？”

　　——靠，抄袭我的台词。

　　赵星一终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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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得越多，冯萧在赵星一眼里的形象就越扭曲。

　　他和看起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性格不一样，兴趣爱好不一样，就连那副书呆子标配的眼镜，都是假的。

　　这事是赵星一无意间发现的。

　　在互相熟悉起来，或者，更准确的说，在逐渐了解了对方的本性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变得更加随意了。

　　所以在自己开可乐溅了他一脸的时候，赵星一毫无歉意，并且笑的很大声。

　　“你是故意的吧？”

　　冯萧摘了眼镜，接过她递的纸巾擦了擦桌子，就起身去洗手间洗脸了。

　　赵星一喝着可乐，帮他把桌面清理干净，又把眼镜也拿过来擦。

　　擦好之后，她顺手戴上想看看效果，却无比震惊地发现，这眼镜是完全没有度数的。

　　正好冯萧洗完脸回来了，赵星一还戴着眼镜，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戴副平光镜干吗？”

　　“好玩啊。”
　　冯萧脸上还挂着水珠，前额的头发撩了起来，湿漉漉的。

　　“……好玩在哪里？”赵星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到底近不近视？能看到我吗？”

　　“我不瞎。”
　　冯萧翻了个白眼，把眼镜从她脸上摘了下来。

　　他回到座位坐下，赵星一跟着坐到了前面的位置，隔着一张桌子，就这么面对面地打量着他。

　　之前没有注意，摘了眼镜之后，才发现他其实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是那种大大的桃花眼，瞳仁大而清澈，眼尾微微上挑，有种看什么都很深情的感觉。

　　而这双深情的眼睛现在带着几分嫌弃，眯了眯。
　　“看什么呢？”

　　赵星一回过神来：“你到底为什么要戴眼镜啊？”

　　“那你为什么留下来上自习？”

　　莫名成了坦白局。

　　反正也没什么，为了交换原因，赵星一就实话实说了。
　　“为了和我哥哥一起回家。”

　　“那是你哥哥？”

　　赵星一有些意外：“你见过？”

　　他指了指窗户：“偶然。”

　　“哦。”赵星一点头，“他是高三的，必须要上晚自习，所以我就……”

　　她思考着，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

　　但冯萧显然已经替她找到了。

　　“哦，哥宝。”他总结道，一副了然的样子，“妈宝我见过，哥宝还是第一次见，不错。”

　　“……”

　　赵星一真后悔刚才帮他把桌子擦了，应该把剩下的全都倒上才对。

　　她忍住骂人的冲动，假笑了下：“到你了。”

　　“什么？”

　　“回答刚才的问题啊！”赵星一语气逐渐暴躁，“我都说了，现在到你了！”

　　冯萧慢条斯理地戴回眼镜：“那是你自愿的，我可没答应过什么。”

　　“……”

　　是下课铃救了这个杀千刀的骗子。

　　赵星一书包都没拿，攥着自己的可乐罐，愤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