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hmst

1、伞，披萨，晚自习

　　关于罗阅谈恋爱的事，赵星一是在下午放学前五分钟知道的。

　　因为下雨，最后一节的体育课改成了自习。临近下课，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自由的气息，嘁嘁喳喳的，没人在学习。

　　赵星一尤甚，胳膊下压着的书翻都没翻开过，手撑着脑袋，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发了一整节课的呆。

　　井遥则是坐在旁边偷偷玩手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手机逐渐从书下移了出来，光明正大地摆到了课桌上。

　　她玩着游戏，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你哥好像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赵星一正处在思绪游离的状态，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她转过头来，“我怎么不知道……”

　　笃定的语气突然停住，她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罗阅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

　　最明显就是回家的时间。高三年级要上晚自习，九点才会下课，往常九点半之前他就会到家，可这几天却越来越晚，几乎都在十点之后了。

　　昨天晚上甚至十点半才回来。当时她正躺在床上看小说，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时瞄了眼闹钟，正好十点半。

　　她当时心里就有点犯嘀咕，本来想着去问一下他，结果小说内容实在太吸引人，转头就给忘了。

　　现在回忆起来，赵星一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怎么知道的？和谁啊？”

　　“听我们家楼下一女生说的，她也是高三的。”井遥还在打着游戏，随口说道，“对方好像也挺有名的，叫王还是张……哦，对了，周希然。据说挺漂亮的。”

　　——周希然。

　　赵星一没再说话，在心底慢慢念出这个名字，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的喧闹声陡然放大，周五下午的放学时刻，有比平时多上百倍的快乐。

　　赵星一却坐着没动，她没带伞，本来说好了要和井遥一起走的，可现在，她盯着桌上的那本数学辅导书，站都懒得站起来。

　　“发什么呆呢？”

　　井遥已经收拾好书包了，站在旁边等她：“走啊，不是要去喝奶茶吗，去晚了肯定要排队的。”

　　“突然不想喝了。”赵星一抬起头来，“对不起哦，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你不是没伞吗？怎么走啊？”

　　“没关系，雨也不是很大，我还要待一会儿，淋不到的。”

　　虽然对她的突然变卦有些疑惑，井遥也没有强求，独自先走了。

　　教室里只剩了零星几个人。赵星一起身打开窗户，就这么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高一年级的教学楼临近南校门，从这里看过去，校门口挤满了人，五颜六色的伞汇集到一起，缓慢地移动着。

　　初秋的雨水已经带了几分寒意，风卷着雨丝扑到她脸上，凉凉的。

　　一直到校门口的人都快要走光了，赵星一才掏出手机，给罗阅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接通的一瞬间，不等对方说话，赵星一不由分说地先开了口。

　　“过来接我。”

　　没有称呼，硬邦邦的语气。话音飘散在秋雨里，还带着点莫名的委屈。

　　罗阅顿了顿，问她：“你在哪里？还在学校吗？”

　　“嗯，在教室。”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你快点来。”

　　“好，等着。”
　　罗阅没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赵星一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三十七。

　　罗阅在六点零三分的时候来了，站在前门那里，敲了敲门。

　　赵星一回头看他，扁了扁嘴：“好慢啊。”

　　“有点堵车。”
　　他笑着承认，走了进来。

　　教室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只有这边的窗户还开着，风不时吹起窗帘，飘飘摇摇的，像她此刻的心情。

　　罗阅也站到窗边，看了眼外面。
　　“你们这边视野好。”

　　赵星一却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你从哪里来？”

　　“家里。”他转过脸来，递给她伞，“你的。”

　　赵星一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正是自己的那把伞，淡绿色，伞边有很细的白色花枝。

　　她接了过来：“你在家？”

　　“是啊，刚进门就接到你电话了。”他看了她一眼，有些莫名，“不然还能在哪儿？”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赵星一讽刺地想着，没有接话。

　　“倒是你。”罗阅问她，“不是说要和同学出去玩吗？”

　　“没什么，就突然不想去了。”
　　她低着头，有些闷闷的。

　　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罗阅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家里今晚没饭，出去吃？”

　　她抬起头来：“吃什么？”

　　他笑了：“你想吃什么？披萨？”

　　“披萨？为什么是披萨？”赵星一看着他，语气中有质问的成分，“你最近有和谁去吃过吗？”

　　这下罗阅是真的莫名其妙了。
　　“没有啊，你不是最爱吃披萨吗？”

　　……是啊。她最喜欢吃披萨了，每天吃都不会腻的那种。几乎每次罗阅问她想吃什么，答案都是披萨。

　　她突然泄气。自己这股无名火本就来路不明，又别扭，到现在已经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了。

　　见她又垂下头，罗阅俯身凑近了一点，手抵住她额头。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手有些冰，轻轻的一点凉意，从额头渗进她心里。很奇怪，那些凌乱的、悬浮的，秋风秋雨都没浇熄的火气，就这么慢慢平息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嘟嘟囔囔的，声音不大。
　　“就吃披萨吧，我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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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星一的情绪好转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一整个周末，她都陷入在纠结的自我斗争中，一方面不想、也不敢向罗阅求证恋爱的事，另一方面，为了维护自己的内心秩序，她不停找茬和罗阅吵架——当然，是她单方面的。

　　对于她愈发升级的无理取闹，罗阅开始还试图弄清楚她是为什么生气，尝试无果后无奈放弃，转而回归到了他一贯的云淡风轻。

　　无论她怎么胡闹不讲理，他都不争辩，也不生气，时不时还附和一两句，“嗯，对”或者“是，都是我的错”。

　　——俨然一个糊弄学大师。

　　气急败坏之下，赵星一干脆不搭理他了。话也不说，耷拉着一张脸走来走去，看到他也装没看到。

　　于是情况调转，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她，现在却仿佛是罗阅做错了什么。

　　连唐阿姨都看出不对劲了。

　　晚饭时间，赵星一到厨房帮忙端菜，顺便提前吃两口。

　　唐阿姨正切着冷盘牛肉，往她嘴里塞了一片。
　　“阿星，和哥哥吵架了？”

　　赵星一嚼着肉，含糊摇头。
　　“没有。”

　　“没有怎么这样哦。”唐阿姨停下刀，叹了口气，“阿星啊，对哥哥好一点嘛。你看看你，动不动就冲他发脾气，他从来都不还嘴的。这么些年我都看在眼里，他就是太宠你了。你也长大了，该懂事了，这么好的哥哥哪里找嘛。”

　　赵星一不说话，自己从案板上又拈了一片，塞进嘴里。

　　唐阿姨也没再说什么，把牛肉切完摆好盘，递到她手里。
　　“去，叫哥哥下来吃饭。”

　　赵星一端着盘子，有些不情愿地看着她。

　　“快点。”唐阿姨责备地看她一眼，“听话。”

　　把肉端去餐厅之后，赵星一又对着桌子发了会儿呆，才拖拖沓沓地去叫罗阅。

　　结果刚上了两级楼梯，就听到上面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罗阅正好要下楼，看到她之后，也停在了那里。

　　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隔着静默的空气对望。

　　赵星一仰着脸，声音听起来还像是在赌气。
　　“哥哥，吃饭了。”

　　罗阅笑了。

　　他走下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轻轻推了推她脑袋。
　　“你呀。”

　　赵星一在楼梯上回过身来，看着他脚步轻快地走去厨房，却突然有些想哭。

　　是啊，这么好的哥哥，不用去别的地方找，就在自己身边。

　　其实她都知道的，知道罗阅其实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他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有耐心又宽容的。

　　只有自己。他只对自己这么好。

　　可是现在，他要属于别人了，他也会对别人这么好的。一想到自己不再是唯一，想到这份爱要被分走，要和别人一起分享，她接受不了。

　　所以一定要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

　　罗阅也端了一盘菜出来。甚至来不及思考，赵星一已经一步跨下楼梯，跑了过去。

　　眼看着她突然冲过来，罗阅愣了下。
　　“又怎么了？”

　　“我以后晚上要和你一起回家。”

　　她并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单方面宣布这个消息。

　　说完，大概自己也觉得有点太过，又想到刚才唐阿姨的话，于是不情不愿地补上一句。
　　“行吗？”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示好，罗阅看起来有些惊讶。
　　“可是我要上晚自习的。”

　　“我也留下来上自习嘛！”赵星一又开始烦躁了，“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你有别的一起回家的人吗？”

　　“你？自习？”罗阅被逗笑了。

　　“……别笑了！”赵星一知道他在笑什么，于是上手打他，“有什么好笑的！我上自习怎么了！”

　　“好好好，不笑了。”
　　罗阅也不躲，偏过身让她打，小心护着手上那盘青菜。

　　“阿星！”唐阿姨正好端着汤碗出来了，“又打哥哥！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

　　“没事，闹着玩嘛。”
　　罗阅无所谓地笑笑，终于可以顺畅地把菜端去餐厅了。

　　菜端上桌，他回身继续刚才的话题。
　　“放学之后在楼下等我。”

　　赵星一就跟在后面，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这是答应了。

　　于是她立刻高兴起来，猛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