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沈清禾回去的第二天,宫里又来了人,不过这次带的不是好消息。西关战事危急,忠勇侯围剿敌兵时中计,如今生死未卜,高沣高沛兄弟俩本身驻守西大营,而事发时西大营中只余高沣一人,高沛不知所踪。信王顾均率精兵三百,与北宁王在择幽城恶战三日,被北宁王重伤,突围出来的仅十一人。
      而这些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前送来的了。元庚帝震怒,一边下令命人彻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边关急报也敢压,一边拟诏,命镇北将军带兵三万火速前往西关支援。
      宫里来人是告诉沈清禾,大婚推迟了,诏书不久就会下来,沈清禾心中如释重负。
      晚些时候,诏书果然送来,大婚延后,待西关战事平稳后,再寻吉日。胡侍仪也随礼部的人过来,宣读完诏书后,胡侍仪对沈清禾道,皇后娘娘请她到宫中小住。沈清禾猜应当是为了堵猜测这桩婚事有变的人的嘴,她也懒得在家应付沈宜秋,便应下了。
      “那请太子妃稍作休息,下官这便派人收拾收拾太子妃的东西。”
      “侍仪稍等。”沈清禾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说:“可否请侍仪回禀皇后娘娘,我明日再入宫。”
      胡侍仪愣了一下,立刻恢复如常:“应当。那下官便告辞了,明日再派人来接太子妃入宫。”
      胡侍仪走后,沈清禾给叶昭去了一封信,附上她先前做的那个玉带,说自己即将入宫侍奉皇后娘娘,不在府中,绣样一事,若是无进展,便就此算了,不再追究。叶昭没有回信。
      第二天宫中来的人很早,沈清禾带着冯茹婉给她准备的一箱子衣裳首饰和桃枝,就这么入了宫。
      沈清禾到时徐皇后正和元庚帝饮茶,见她行礼,徐皇后笑着:“起来吧。”
      “既然大婚还有些时日,我想着太子妃在府中也无他事,便请太子妃来宫中陪我,陛下觉得如何?”
      元庚帝没看她,只对徐皇后道:“全凭你做主即可。”
      徐皇后点点头:“我也是昨日一时兴起,还未安排好。原想着请太子妃和我同住,可我这素得很,只怕她们年轻姑娘不喜欢。依陛下看,太子妃的住处指在何处较好?”
      元庚帝想了会儿:“便住泽熙宫吧。”
      泽熙宫是徐皇后原来的住处,听皇帝把她住处指到这儿,沈清禾不由得一愣,徐皇后却淡淡一笑,命胡侍仪去准备。
      泽熙宫和坤元宫比起来要小上一半,徐皇后做了皇后后,元庚帝也没指别的妃子过来住,很是清净。胡侍仪带了内侍府的人过来替她置办,又拨了四个宫女,八个侍人,让她有什么事再吩咐,午膳到坤元宫内去同皇后共用,沈清禾一一应下。
      内侍府拨过来的人都是各宫中聪明伶俐的,沈清禾便放手让他们去操持。桃枝年纪小,都没怎么出过府,就被带到了宫里,此时有些怯生生的,躲在一边。
      午膳时,沈清禾放心不下桃枝,叫了宫中一个年岁稍大一些的侍女,要她好好带着桃枝。
      到坤元宫中,午膳已经摆好了,多素菜,只有两道荤食。徐皇后笑道:“我素来不爱吃荤,听闻沈大人祖籍江西,喜食辣菜,特意命御膳房做了两道,你试试看。”说完便由胡侍仪夹了一筷子兔肉到沈清禾碟中。
      沈清禾不好推辞,便举筷尝了一块,刚入口,差点辣得眼泪都出来。胡侍仪在侧,轻声“呀”了一声,立刻又添上茶水。
      沈清禾喝了一大口水,才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臣女口味随了娘亲,不太能吃辣,皇后娘娘费心了。”
      徐皇后有些歉疚:“如此便是我无状了。”说完对侍奉的侍人道:“把这两道菜撤下去吧。”
      两人用着膳,徐皇后又和她拉着家常。
      “以往二小姐时常进宫,却不见太子妃来宫中,是何缘故?”
      “臣女不似二妹,性格活泼开朗,说话也不甚惹人喜爱,故不愿出来抛头露面,白白给定国公府招来事端。”
      徐皇后一笑:“陛下准许女子参政、从军,便是想改变宁朝处处由男子把持的局面,也想给女子一个机会,女子的才能并不必男子差,你说是吗?”
      “陛下英明神武,此诏不知帮了多少宁朝儿女。”
      “既是如此,太子妃就不必妄自菲薄,有适征战沙场的将门虎女,也有适读圣贤书的大家闺秀,太子妃是哪一种,又有什么关系呢?”
      “臣女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
      “嗯,那你明日便去国学监从学吧。”
      “嗯?”沈清禾不由得抬头,有些震惊。国学监是皇子皇女同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子女求学的地方,也有些皇帝特批的下阶官员子女与寒门青年在此。从这里出来的学子,几乎都在朝中担着重任。彼时新帝上任,下诏将前朝的学子监改为国学监,准许世家女子入学,当年可谓掀起一阵波澜,不少人认为元庚帝此举是对先帝的大不敬。谁知第二年秋闱,吏部侍郎的嫡女力排众多考生,一举夺得秋闱状元,举朝震动,便再无二话了。沈宜秋进宫那些时日也想到国学监,被皇后驳回,最终只得在学院监习书。
      “太子妃可是不愿?”
      “不是....”沈清禾应道:“臣女幼时只在家中和教习先生学过《女学》、《女戒》等,到国学监...只怕....”
      “只怕如何?”
      “臣女才疏学浅,只怕到国子监,会丢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脸。”
      皇后放下筷子:“太子妃觉得,此次西关奏疏被压,问题出在谁身上?”
      沈清禾没想到皇后会问她这个,思考了一下,说道:“臣女拙见,此次应该与奏疏阁无大关系。”奏疏阁便是专门负责誊抄各地送来的奏疏,再由他们转呈给内院,由内院批驳后,交由皇帝批奏。若奏疏写明是急奏,可由奏疏郎中定夺后,直接呈给皇帝。
      “那你的意思是,此事与内院有关?”
      沈清禾摇摇头:“臣女觉得,问题应当出在送奏来的那个人身上。”
      “哦?”徐皇后饶有兴趣,示意她说下去。
      “西关战事近年来十分吃紧,奏疏阁和内院的人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压西关的奏贴。若奏贴上写明是西关急奏,两院之人应当即刻呈给陛下才是,一旦追责,两院怕是无人能够承担。”
      “然而奏贴是半月前就送到的,如今才被发现,臣女觉得,应当是送奏之人使了个法子,使奏贴看上去与平日奏事的常贴无异,这样奏疏阁的人便不会急呈。”
      徐皇后一笑:“你说是什么法子?”
      沈清禾一愣,低着头道:“这只是臣女的猜测而已,何况送奏之人为何这么做,臣女也没想到原因。”
      徐皇后点点头:“你说得不错。”
      “昨日陛下下令,命神羽卫协同刑部彻查此事,今日一早,便查到了那个奏人。”徐皇后顿了一下:“那个奏人是辽城人。”
      沈清禾不解。
      “信王去年对北宁一战,放弃了辽城,从后西攻入,这才取胜。”徐皇后顿了一下,继续道:“他父母和家中四个兄弟姊妹,皆死于辽城一战。”
      沈清禾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久久没有说话。
      “市井中有一种野草,砸碎取汁,再辅以矾石,可令墨汁失效,将字隐去。他便是用此种方法,隐去急奏二字。”徐皇后叹息着:“忠勇侯和信王皆是辽城一战的主将,此次他二人遇难,此人是想拖些时日,使他二人多受些磨难,又或许...是想他二人就此殒命,却不想因此贻误战机。”
      “这....家国孰轻孰重,每个人心中皆有定论。此人对宁朝铸下大错,对他的父母兄妹而言,或许又是一种交代吧。”
      徐皇后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说这番话,有些讶异,旋即又笑道:“太子妃如今还觉得自己不适合到国学监吗?”
      沈清禾明白徐皇后的意思,也不再娇作,应下了。又觉得有些奇怪:“皇后娘娘怎么...”
      皇后看穿她想问的,回答:“今日下朝,陛下来我这儿用早膳,同我说的。”
      沈清禾不再多言,后宫不得干政,本是多朝来的规矩,元庚帝竟将这些朝堂之事,话家常似得说与皇后,想来送她到国学监,也是皇帝安排的,她真是看不太懂了。
      用过午膳,胡侍仪送沈清禾回到泽熙宫,带着桃枝的那个侍女叫茗烟,和谢知翊差不多年纪,沈清禾便留心了她几分。
      翌日,沈清禾遵从徐皇后的吩咐,到国学监从学,学院中已有几名学生,见她皆是一愣,胡侍仪将东西放下,恭敬地对她行了个礼:“请太子妃上座,下官这便告辞了。”一听她是太子妃,那几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时辰差不多,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坐下,经那几人传播,如今整个学院都知道她就是太子妃了,沈清禾感到极度不自在。
      国学监的议夫子是前朝太傅,便是当今皇帝的老师,年纪已逾古稀,整个人看着古板又威严。一见着她,便用角尺拍了一下桌面:“来到这国学监,便无身份之分,一视同仁,皆为学生,如有欺凌霸院之事,老夫定会奏明圣上,求个说法。”
      众人皆答:“学生知道。”
      沈清禾明白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心中不免有些心虚。
      “昨日给你们布置的课业,可有人愿先来言说一番?”议夫子坐在摇凳上,问道。
      有人站起身来道:“学生不才,愿将一些浅薄的想法说与各位同好。”议夫子眼睛一瞪:“既是浅薄之念,就不必说了。”那人碰了个钉子,悻悻坐下。
      议夫子朝后一点:“叶昭,你说说。”沈清禾惊觉回头,发现叶昭就坐在她后方三四个位置。
      叶昭也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便起身回着:“学生认为,当处死罪。”
      话音刚落,就有个女声道:“不可!”
      议夫子道:“你且稍等,叶昭,你说。”
      “宫中规矩森严,此人明知故犯,若不加以严惩,只怕日后宫中大小皆视宫规为无物,正所谓杀一儆百,看到他的下场,其他人才会恪守救己,不做妄言。”
      刚刚反驳他那女子站起:“若照少卿大人所说,宫中大小皆无改过自新的机会?此人初犯,又刚进宫不久,且他还救过宋昭仪的性命,若处以死罪,宫中众人如何看待宋昭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久,议夫子终于开口:“今日太子妃初来学监,你且说说。”
      突然被点名,沈清禾略有些尴尬地起身:“学生第一天来,不知昨日课业为何...”
      议夫子冷哼一声:“叶昭讲。”
      叶昭朝她行了个礼,开口:“便是宋昭仪陪嫁之物金藏图失窃一案。经查证,乃是宋昭仪宫中的一个内侍联合侍卫偷走的。宋昭仪年前落水,是他救下的,因此宋昭仪将他调任到明庆宫,不想他竟骗得宋昭仪身边侍女信任,将小仓库钥匙拿到手中,取走了金藏图,再买通侍卫逃出宫外,打算按图示寻宝,据为私有。现在人赃并获,关押在勿及司内,夫子便是叫我们互议,此人如何处置才好?”
      叶昭这么一说,沈清禾不由得想起他来找自己协查的那桩案子,略思索一阵,便道:“若是小打小闹偷些东西,便由各宫主子自行解决了去。这人偷的乃是嫔妃的陪嫁之物....这....”
      沈清禾问:“请问少卿大人,宋昭仪陪嫁金藏图一事,是何时传开的?”
      叶昭没答,却是刚刚的女声回道:“宋昭仪是江北一带巨富之女,入宫时便以宣称陪嫁中有金藏图,寻获者可得万金,不是什么秘密。”
      沈清禾又问:“这内侍原来在何处当值呢?”
      “原是清池苑的洒扫内侍,宋昭仪年前到清池苑赏梅,不慎落水,是他救了上来。”叶昭答。
      “清池苑我也去过,并无梅林,从何赏梅?”
      “下官也曾问过宋昭仪,昭仪道听身边的侍仪说,穿过清池苑,可见仁星宫,那儿有处梅林,也有宫人证明,确实如此。”
      有人忍不住道:“只是叫你议事,问些这些做什么?”
      沈清禾“嗯”了一声,说:“学生有一个想法,想说与夫子和各位听听。”
      议夫子有些不耐烦:“你讲便是。”
      “若是金藏图真是由这内侍一念之差偷走,学生认为,或可放过他一马,不过,也需重罚,再打发到下面的掖庭司去,也好给其他宫人长个教训。”沈清禾说:“不过,若他也是受人指使,为偷金藏图,精心设计,便大不同。”
      议夫子来了兴趣,眼睛微眯:“继续说。”
      “学生昨日刚到过清池苑,途径仁星宫,见过仁星宫的那片梅林,梅树品种皆为小桃红,小桃红花期为四五月,年前何来花可赏?学生猜,或许是宋昭仪宫中有人本就觊觎金藏图已久,若金藏图失窃,当然她们的嫌疑最大。便有人找到这个内侍,先是骗昭仪到仁星宫赏花,途径清池苑时,再令昭仪落水,从而顺理成章地将这个内侍调任到昭仪宫中。”
      叶昭眼睛一亮:“太子妃的意思是?”
      沈清禾点点头:“不错,我认为,带昭仪赏花的这位侍仪,有很大问题。”
      议夫子皱眉:“若是如此,他被抓了,将赵侍仪供出来便是,何苦苦苦支撑?”
      沈清禾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这层:“这...学生也不知为何...”
      议夫子对叶昭道:“太子妃所言也不无道理,你去回禀陛下,再查证一番。”
      叶昭道了句是,便匆匆离开。议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禾一眼,对其他人说了句“自行温书”,便追着叶昭的方向去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