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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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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桃枝蹦蹦跳跳的朝她跑来,眉梢都带着笑意:“大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成婚的日子定下了,夫人要您过去看看呢。”
沈清禾不懂请期一事还要她前去做甚,但还是乖乖跟着去了。一去,就见着沈宜秋和沈静姝执手相谈甚欢。沈清禾心中有疑,却还是恭敬地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沈静姝见着她,本来笑逐颜开的脸一下就垮了不少,只淡淡地道:“来了”。也不让坐,还是边上一名女官轻咳了一声,沈静姝才慢悠悠地说了句:“坐吧”。
那女官笑着道:“见过太子妃,下官乃皇后宫中侍仪,太子妃称下官胡侍仪便是。”
沈清禾站起身微微福身:“见过胡侍仪。”
胡侍仪开口道:“今日观星局来禀,道是天有祥瑞,皇后娘娘便命下官就此吉兆,同钦天监选定成婚吉日,此期已交由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共证,皇后娘娘特命下官送来给太子妃过目。”
沈清禾跪下行礼:“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谢太子殿下。”双手接过那绢帛,却不看:“此等大事,臣女惶恐,全凭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胡侍仪满意地笑了笑,她今日不只是来传话的,也是替皇后娘娘来相看的。沈家二小姐进宫次数数不胜数,却不是个讨喜的,这大小姐倒是进退有度,是个有分寸的人儿。
“太子妃请起吧,如此,下官定将太子妃的话一字不差的回禀给皇后娘娘。”
说话间,沈行也回到家中,一进门,先问了沈静姝的安,沈静姝许久未见自家哥哥,也有些激动,叫着“大哥”。
“贵妃娘娘此次回家省亲,怎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家中素来简陋,什么都还未准备,叫贵妃娘娘受苦了。”
沈静姝回道:“此次是陛下特批。钦天监请下婚期,陛下与皇后娘娘皆定证,派胡侍仪与宫人来府禀报,本宫思家心切,想着数年未归家,向皇上请了旨意,许本宫回家半日。待请期一事落定后,即随胡侍仪一道回宫。”
沈行哦了一声,问道:“定下的是哪天?”
胡侍仪回道:“钦天监与观星局测过吉凶,呈由陛下和皇后娘娘定证,定下下月二十六为喜日。礼部、六局二十四司为此次封妃大典也已筹划数月,请尚书大人放心。”
“劳烦胡侍仪,亲自前来通传。”冯茹婉闻言,心领神会地拉过胡侍仪,将刚刚命下人悄悄取来的一包银钱放到胡侍仪手中:“多谢胡侍仪,一番心意,望侍仪不要嫌弃。”
哪知胡侍仪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冯茹婉的手:“沈夫人,下官为陛下、皇后娘娘办事,万死不辞,此举不妥。”
冯茹婉站在那里,举着一包银钱,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沈行喝了一声:“小妇人做派!像什么样子!”
冯茹婉被沈行一吼,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收了银钱,哽咽道:“是奴家妄为了,望胡侍仪不要介怀。”
胡侍仪还未开口,沈静姝先说话了:“嫂嫂,胡侍仪乃是皇后娘娘的近侍,你这些市井小家的做派,如何称得上胡侍仪的身份呢?”说罢,还掩袖轻笑了一声。
冯茹婉闻言,心中委屈更甚。冯家身世远不如沈家,她能嫁给沈行,也是亏了自家姐姐救过沈行的命。她嫁到沈家二十一年,前几年腹中一直无所出,下人们都笑她是个不会生的货。可谁知沈行与她虽同睡一床,却从来不碰她?!她刚嫁过来时,当今圣上还是储君,而沈静姝也还未入东宫,整天在府中寻她的麻烦,她也都忍了。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哪怕她将沈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替不在府中的她尽孝,她竟然还是如此看不上自己!
胡侍仪心中也是不满。当年先皇后仙逝冷宫,前朝后宫皆以为受尽恩宠的沈贵妃会成为继后,说不定沈贵妃自己都这样以为,却不想,皇上一纸诏书,竟立了先前在后宫中毫无存在感的徐昭仪为后,领后宫震动,朝堂大惊。
胡侍仪虽心中微动,却也不动声色,只行了个宫礼道:“贵妃娘娘说笑了,下官持皇后凤印,替皇后娘娘办事,不敢逾距。”说罢,又朝沈行、冯茹婉一拱手:“事已办妥,下官还要回宫像皇后娘娘复命,这便告辞了。”
沈静姝脸色一变,她是想着趁这次出宫,与沈宜秋说上几句的,刚刚胡侍仪在场,她并未多言,想在沈家用过午膳,却不想这个胡侍仪如此不上道,这竟就要回去了。她还未开口,胡侍仪就又说道:“若是贵妃娘娘想在娘家多留些时辰也无妨,下官可先行回宫向皇上、皇后娘娘复命,待贵妃娘娘待够了,内侍府再派轿撵来接娘娘回宫。”
沈静姝心中气急,却不能言语。她若是多留,便是坐实了胡侍仪的话,她是皇妃,如何能独自在府?何况,皇上特意嘱咐她,需得同胡侍仪一道回宫,待胡侍仪回宫,再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她不知又有多久无法得见天颜。缓了缓神,沈静姝道:“本宫得圣上垂怜,回家一趟已万分感念皇恩,此刻心愿已了,这便随胡侍仪回宫罢。”
说罢,将沈宜秋唤到面前,低声道:“放心,姑姑会帮你的。”
沈宜秋听了这话,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连声应着:“谢谢姑姑。”
接着,一家人又寒暄了几句,沈静姝看向内院方向:“爹他....还是长居佛堂吗?”
沈行闻言,叹了口气。沈静姝见状也明白了,点点头道:“大哥帮我照顾好爹。”
这话不是一个皇妃对臣子的命状,而是妹妹对哥哥的嘱托。沈行心中明白,道了句放心。
这厢沈静姝同胡侍仪回了宫,共同前往乾元殿拜见皇帝。
殿内,皇帝和皇后同坐一处,一人批折,一人研磨,琴瑟和鸣。只是这幅画面,在沈静姝眼中看来尤为刺眼。她福了福身,语调娇媚:“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元庚帝头也不抬,淡淡地道:“起来吧。”
胡侍仪也行过礼,元庚帝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回来了?”说罢起身,朝台下走去:“今日见着她,如何?”
胡侍仪恭敬地答道:“清婉秀丽,进退得宜,言语有当,好。”
三言两语,沈静姝就明白了,皇帝是在问沈清禾如何。沈静姝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关心这个沈清禾。自从太子选妃开始,皇帝对她就冷落万分。以往一月要到她宫中七八回,这两月来,拢共来了不到五次,后宫都盛传,她是失宠了。
她不由得又想到,太子选妃,是由礼部筛选出京中所有家世清白的世家女子,以及各州府中身世显赫或商贾巨贸之女,再由宫廷画师到其居所,着画像一幅,由钦天监看过命理八字后,筛去八字不合之人,再交由皇后选拔。按理说,这样的事,是不需要皇帝参与的,只需皇后选定人选后,通报一声,便可定下。可这次不同,应该说,是徐皇后与别人不同。她选定二十人后,直接带着画像踏进宣政殿,说自己看得眼花缭乱,看几位世家小姐样样都好,无法定夺,把此事交由皇帝。沈清禾这位太子妃,就是这样选定的。
皇帝对她的冷落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沈静姝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话毕,元庚帝要继续批阅奏折,徐皇后推辞说自己头晕,不愿再伴驾,想回宫歇息。这话原是大逆不道,可皇帝竟没有生气,还让胡侍仪去为她请个太医来好好诊治一番。
出了殿门,沈静姝对徐皇后道:“姐姐今日不舒服,妹妹本不该叨扰,可妹妹嘴馋姐姐宫中小厨房的蜜枣糕,想随姐姐一道回宫,姐姐不会介意吧?”
徐皇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笑说:“不妨事,妹妹随我来吧。”
元庚帝免了她对皇后的晨昏定省,但沈静姝没少来坤元宫,一进去,又感觉与往日不同。
徐皇后看出她的讶异:“我嫌这些儿个物件太俗,命人撤了去,宫中看着空落落的,妹妹不嫌弃吧。”
嫌弃?她怎会嫌弃?!她一辈子都想住进这坤元宫!她许给皇帝时,先帝还在位,皇帝还只是太子,那时府中已有太子妃,正是先皇后许书凝,而她晚进宫一年,做了太子侧妃。皇帝成为皇帝后,后位曾空悬月余,她心中跃跃,却不想皇帝还是立了许书凝为后。后来,许书凝因谋害她的皇子而被皇帝废了后位,打入冷宫,她以为后位非她莫属,谁想到,皇帝竟立了这个徐昭仪为后!
她宠冠后宫,独占圣眷,十几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心心念念的后位求而不得。徐微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许书凝的表妹,姿色平平,还爱念佛,说话不论规矩,整天你啊我的,真叫人生厌。
沈静姝心思一转,也不忸怩,直言:“妹妹今日来,是有一事相问。”
徐皇后明白她的意思,摒退了侍人:“我料想妹妹也是有事要言语,直说无妨。”
“妹妹这么问或是逾距,但姐姐心胸开阔,当不会与妹妹计较。”沈静姝铺叙一番,才问:
“此次太子选妃,入围者几多?”
徐皇后看她一眼,慢悠悠地给自己斟茶:“二十。”
“二十人中,难道就没有比我们清禾更好的女子?”
徐皇后微微一笑:“自然有。”
“当是谁?”
“妹妹问这些,是想替太子妃探听,还是自己想探听呢?”
沈静姝眼神一转,哀切道:“自是为了清禾。这丫头从小便是个沉闷的性子,我与她虽见面不多,但姐姐应该也知道,她不如宜秋那丫头讨喜,平日里世家茶聚,宫中宴会,她从不露面。妹妹是想着,她这般性子,何以入宫?若是有比她更好的世家小姐,将来或许纳为太子侧妃,协理后宫,也算是替这丫头承事。”
徐皇后点点头,面上表情晦涩不明。好一会儿,才说:“二十人中,容貌胜过沈小姐的,寥寥无几。不过论家世、谈吐,倒有几个深得我心。忠勇侯府的四小姐高苒、户部尚书之女宁朝朝、以及镇北将军的次女裴苏,皆是我心中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不过我才疏学浅,看人也不甚拿得准,沈小姐的太子妃之位,是皇上亲自定下的,圣喻难悔,妹妹大可放心。”
沈静姝点点头:“那妹妹便不叨扰了,多谢姐姐。”她才不管那劳什子太子妃悔不悔的。徐皇后说的这三个人她也知道,确实是京中难得的知书达理、容貌倾城的贵女,在这三人之中,皇帝都能选中沈清禾,她很难不想到,是皇帝本人对这几人有意。如果皇帝将这几人纳入宫中,她的好日子只怕真是到头了。
沈静姝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徐皇后在背后道:“太子身为储君,太子妃便是未来国母,妹妹与我说几句体己话,不论规矩倒是无妨,日后在宫人们面前,还是少谈这些姑侄身份的好。若传到陛下耳中,怕是对妹妹有碍。”
沈静姝咬了咬牙,挤出一抹笑,回身道:“妹妹知道了,多谢姐姐提点。”
回到自己宫中,沈静姝先气得砸了一个花瓶:“她徐微算什么东西?!她徐家如何与我沈家相比?!”
在沈家就一直服侍沈静姝的丫鬟忍湘替她顺着气,又吩咐宫人奉茶。沈静姝扶着忍湘的手,泪眼朦胧:“忍湘,本宫是不是真的要失宠了?连她徐微都敢讥笑本宫。”
忍湘劝慰:“娘娘,许是您多心了,皇后娘娘一向与人无怨,她...”
“什么无怨!她今日那话,不就是讥笑本宫只是个妾?她和沈清禾才是正妻!”
忍湘不敢再辩驳,只能低眉顺眼地侍奉她饮下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