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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在一片迷茫的昏暗里,虞啸卿恍惚的听到风声,像是小时偷着骑父亲的大青马。那马性子极烈,被陌生人上了鞍就发了疯似的扬蹄,当时坐在马背上的自己伏腰低身,所有的景物飞速倒掠,迷蒙成一片不辩形影的色块,耳边就是这样一片风声呼啸。
      他不自由的皱起了眉头。
      额头上有手指迟疑的揉上来,抚开深陷的纹路。黑暗里知觉慢慢的在恢复,零下十几度气温侵袭着露出来的皮肤,刀割针刺。

      在昏暗的光线里,疏长的睫毛几下颤动,张立宪惊喜交集的收回停留在他眉间的手,看着虞啸卿睁开眼睛:“连长!”
      虞啸卿捂住了他的嘴。手一抬他就发现他的手上全是血,有的甚至已经冻成红色的冰晶。血有他自己的,有张立宪的,也有鬼子的。
      “嘘!”虞啸卿低声警告。“鬼子在外面。”

      正对着他的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张立宪轻轻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虞啸卿慢慢松开手,两个人一路上兜兜转转,长枪□□外加几颗手榴弹,把一个小队搜山的鬼子拖得跟着他们满山的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子弹越打越少,情况已经危殆。
      在刚刚结束的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火里,虞啸卿与张立宪毕竟还不熟悉地形,避开搜山的鬼子时,却踩塌了雪壳,两个人从近六米高的陡坡上滚了下去。
      大量的雪块雪粉与人一同崩落,虞啸卿只来得及把张立宪向旁里一推,自己却狠狠的撞上涧底枯树。看样子是碰到头了,他按着太阳穴,皱眉挺过袭来的一阵晕眩,
      “连长。”张立宪压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喷在脸上的呼吸一阵潮热。光线昏暗,地方狭窄,两人挨得近在咫尺。虞啸卿靠在后面,张立宪的左肩正抵在他侧脸,鼻息里一阵温热潮湿的腥甜感,是伤口还没止往的血。
      张立宪的伤口在腰腹,很是凶险的位置,是方才依托地形阻击时,鬼子的掷弹筒砸过来的炮弹在雪下爆开,灼热的弹片熔穿了雪层由下向上的迸射,锋锐棱角正切在张立宪的枪托上。
      如果不是枪托挡了一下,绝不会是轻伤,而是恐怕要直射入腹腔里。
      张立宪帮虞啸卿轻揉着太阳穴,一缕半干涸的血痕从额头没入鬓角,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隔着一层雪壳,外面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是鬼子。
      张立宪动了动,立刻被虞啸卿压下。现在两人身上有伤,冒然接敌有死无生。
      接下来传入耳朵的声音让两人耸然变色:犬吠。
      鬼子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条狼狗,雪后的空气尤为清冽,两人一身的血腥硝烟,别说是狗鼻子,恐怕是人离得近了也嗅得出来。
      张立宪看到自家连长的咬肌绷了出来,放在他胳膊上的手也陡然加大了力道。
      犬吠声越来越近,虞父是养过狗的,德国黑背,狼青,大丹都有,虞啸卿自然对狗并不陌生。他听得出近在咫尺的吠声里满是兴奋,很显然狗已经发现了两人的藏身地。如果是有经验的养狗人,这时就应该放开绳子让狗自己冲去扑咬,但现在拉着狗的人不知道是生手还是别有用心,一任狗不停的嘶嚎,迟迟不见下个动作。

      虞啸卿看了张立宪一眼,后者已经把他给的那柄短刀衔在了嘴里,右手正从腰里掏枪,眼里只有兴奋,不见紧张。
      唰唰的皮靴踩雪声越来越近,狗吠声越发震耳,鬼子的说话声就响在耳边,左二,右三,五个。
      迎着张立宪的目光,虞啸卿猛一点头。
      两个人同时暴起,挡着洞口的雪壳顿时粉碎,漫空霰雪迸飞。

      凭着方才听到的声音,模糊的确定敌人的位置。虞啸卿几乎是在扑出雪堆的同时扣下了扳机,自枪膛里旋转而出的子弹在雪雾里划出尖锐啸叫,钻开正面着他的那名日本兵的脑壳,红色的鲜血与黄白色的脑浆伴随着头骨的碎片从脑后一齐喷出,溅得身后松树树干狼藉一片。
      灼热的弹壳被后座力自动抛落,吱的一声熔入雪下。另一名日本兵已经从忽如其来的袭击里回过神来,飞快的据枪瞄准。
      如果他不瞄准的话,也许还有可能多活一阵子。
      刚刚套入那个可恶的□□兵的身影,两颗子弹已经不分先后的穿过了他的身体。疼痛像根通红的铁条猛的捅入胸膛,手臂顿感无力,枪支当一声坠地走火,子弹冲天而飞。
      虞啸卿气息喘促,刚刚那一手枪法还是跟团长学的,自动手枪后座力大,双手据枪由下而上甩一个斜面,无需精确瞄准,杀伤力就大得惊人。

      距离雪堆最远的那个日本兵,在听到身后的响动后,警觉回身,一个灰白人影已经裹在团雪粉里直撞入怀。
      三八式步枪近二米长的枪身在拼刺时占足便宜,但被人欺近身,就只能碍身碍脚,那个日本兵还算机灵,呀的一声暴吼,横里举枪上撩。
      张立宪其实是用不惯□□的,他一个入伍才两年的大头兵平时哪里捞得到□□使?手指一下子从扳机上滑了开去,整支枪被磕得飞上半空。
      日本兵狞笑起来,他不信他一个全中队都首屈一指的柔道高手会斗不过眼前这个瘦小的□□兵。
      张立宪忽然也笑了,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生生的整齐的牙齿:“龟儿子!”
      半空中的手枪还没落地,他已经一脚飞起。
      杀猪般的惨嚎声陡然响起,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而落,很难想像从人的嗓子里,怎么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日本兵的脸上血气全褪,然后又在瞬间变做红紫,两只手松开了枪条件反射的捂向胯间。
      张立宪嘴里骂着,但并不耽误他又狠狠的补了一脚在日本兵的命根子上。左手抽刀就势直捅过去,刀尖不但顺利的穿过柔软的下颔,还把面前日本兵的舌头与上腭全串在了一起,直透入脑。
      惨叫声嘎然而止。

      刀还在那名倒霉的日本兵下巴里没有抽出来,另外一把刺刀已经近在眼前。张立宪手腕拼力一甩将尸体带到身前,勉强一挡。
      噗的一声,尸体腋下的衣物被刺刀捅了个对穿,前着寒光的刀锋紧贴着张立宪的肩头划过,带出一道血沟。
      一脚将尸体蹬了出去砸到对面那个日本兵身上,地下积雪厚软,张立宪自己也立足不稳,踉跄后退,倚靠在一株松树上,腹部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他眼前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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