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宪]伴》华裳 珠子

5、05

　　日军的刺杀与单兵素质的确较中国士兵为高，就算是跟训练有素的中央军或是财大气粗的东北军比。他们会自已判断情势，去自己认为最需要去的地方；会自行结组，两个日本鬼子互相掩护，在战场上对上四五个中国士兵也不见得会落了下风。
　　虞啸卿所在的部队并不是以白刃战格斗名扬天下的西北军，部队虽然也配得有大刀，但使得好的人毕竟不多。而看到炮阵地被毁的日军，知道这次的任务失败，就算活下来，事后军部恐怕勒令军官剖腹，普通士兵不是被遣去预备役就会直接处死。此时哇呀乱叫的端着刺刀冲过来，竟然在短时间内把虞啸卿他们压得连连后退。

　　伤亡很快出现。
　　虞啸卿连连开枪为其他人解围，手枪里的子弹很快用尽，换弹匣的短暂时间里，一名日军已经欺近身边，刺刀的刀锋几乎碰到他的后背。
　　“连长小心！”张立宪不假思索的，直接把手里的□□砸了过来，正砸中日军的肩头，。
　　听到声音的同时虞啸卿猛的前扑，在接触到雪地的前一秒凌空扭身，全凭着模糊的直觉扣下扳机。
　　还来不及起身，两把刺刀已经向着胸腹当空插下。
　　身边猛的一声爆炸响起，顿时手榴弹破片横飞，两名日军背后爆出血花，摇晃了一下，软软倒下。
　　虞啸卿撑身跃起。

　　一个年轻的士兵嘴角噙血的一把抓住已经没入胸膛的刺刀，另一只手却伸向腰间，在对面近咫尺的那个日军惊恐的眼神里，一把扯开了手榴弹的拉弦。
　　“小鬼子！陪你爷爷我上路！”
　　他猛的跨前一步，任由刺刀穿透身躯，双手把松开枪正想转身逃走的日军猛的抱住。
　　轰然爆响，凌空血雨。
　　又是几声炸响，不止一名受伤的士兵不约而同的拉开了身上的手榴弹，合身向着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扑去。
　　情势瞬间逆转。
　　两个日军，其中一个似乎是军曹，与另一个士兵背靠背的倚在一起，指挥刀与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互相配合着一守一攻。在那些不时哇哇嚷叫几声的同僚里，两人一反常态的沉默异常。像两只阴沉的狼，伺机张牙露爪，欲搏人而噬。
　　那名东北军的少尉刚刚把伤在那军曹刀下的一名战友抢下来，自己的脸上却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险些劈了半个脑袋下来。
　　“老子日你小鬼子八辈祖宗！”海正冲怒吼，双手抡刀，不管不顾的狠劈。
　　金铁相击，突刺的三八大盖正迎上刀锋，陡然半截枪身迸飞入空。
　　海正冲含怒之下，刀势极强，竟是半点不见停顿的从那个日军的肩头斜拉而下，在对方绝望的叫声里，刀锋一路破肉裂骨，由肩至胯，酣畅淋漓。
　　那名军曹毫不动容的看着他被人一刀两段。而海正冲下一秒已经发现那柄指挥刀当头劈落。
　　拼了！老子还赚一个！海正冲恶狠狠的想。不闪不躲的挥刀回剁。
　　衣领被人大力拽了一把，海正冲人一个趔趄向后栽去，虞啸卿在拉开他的同时，脚底下一记正蹬踹了过去。海正冲看到那一脚直接蹬在了军曹的小肚子上，顿时那名军曹就不由自主的弓成了一只虾米，指挥刀脱手，人摔到了三步之外的雪地里去吐血。
　　却是摔到张立宪脚下。
　　张立宪半点不带犹豫，一脚把那名军曹踩进雪里，执着短刀的手横里一挥，那片雪地就在眨眼间变得通红。
　　张立宪再抬起头时，脸上溅了一痕血，他拿手一抹，看着虞啸卿，笑了。
　　战斗结束，那已经是最后一个鬼子了。
　　虞啸卿委实没心思注意到他那一笑，日本人的援军倾刻即至， “海正冲！”他急促的下令，“按原计划！撤！”

　　小野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废墟。在半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处完好的阵地。
　　但现在……
　　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才通过险峻的山路与那些反抗份子武装的阻击而运来的重炮并没有全数被破坏。也许是敌人并没有合适的武器对它们造成伤害，但是小野清楚的知道，这并不能让他的上司平息怒火。
　　因为炮弹！
　　那些卑鄙的□□兵在大雪的掩护下，以微小的代价，炸毁了全部的炮弹！
　　爆炸的威力让他这个远在数里开外的人都有清楚的感觉，大地的震颤抖动，几乎是与最前线□□军队的反攻一直到来，火光映空，半天皆赤。

　　“小野少佐，前方部队来电催促，请炮兵尽快进行弹幕射击，□□军队正向他们的阵地突破！”通讯兵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立正敬礼，将一封电报递到站立不动的一名日本军官面前。
　　“弹幕？”小野咬着牙，冷冷的说。“炮弹呢？”
　　通讯兵僵立。
　　如果枪没有了子弹，他可以命令他的士兵们全体上刺刀准备白刃格斗。但是炮没有了炮弹呢？炮怎么上刺刀？小野在心里怒吼着。
　　“回电！”小野一字一字的从咬紧的牙间吐出来，像冰丸子砸在雪地上，冻心彻骨，“炮弹基数不足，无法进行弹幕射击。另外，请求战术指导……”
　　日本军队里忌讳说求援，抹不下那个面子，战术指导一词跟快来支援倒也是异曲同工的妙用。
　　“哈依！”通讯兵两腿一并，又向电台方向跑去。
　　小野从腰间抽出指挥刀，猛的斜起一挥：“全体集合！”
　　“追上那些□□杂种！把他们的肠子抽出来！”小野面目狰狞的喊着。

　　虞啸卿他们发现日本人的追兵是在二十多分钟后。
　　“狗日的来得倒快！”东北军少尉海正冲骂了一声，他左手搀着一名负伤的弟兄，走在了队尾。现在正蹲下身，要把伤员背到背上去。
　　但那伤员却不肯。他伤了后背，被刺刀划开的棉衣往两边翻着，黄里泛白的棉絮一丝一缕的，在冷风冻雪里颤动着，血红雪白，凝成一片。
　　“海大哥，你就把我放在这儿，给我杆枪。”那伤员挣开海正冲的手，“你们带着我，走不快的！”
　　“没错，我们在这儿断后！小鬼子想过去没那么容易！”说话的人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比张立宪大不了几岁，一张圆脸还带着少年的清稚，胡茬子都没冒出多少。他腰上被鬼子捅了一刺刀，虞啸卿撕下自己的衬衣给严严实实的缠了，但血还是没止住，连衬衣带棉衣，冻在一起。
　　“滚，少扯你妈的淡！”海正冲皱起了眉头，脸色黑了起来，张嘴就骂。
　　“连长，把我们放在这儿吧！”另外的两名伤员也嚷了起来，“今天早够本了，干小日本瘪犊子干得得痛快！兄弟们值了！”
　　虞啸卿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们一行人其实并没有停下脚步，但行进的速度真的说不上有多快，一是因为风雪，另一方面的原因，也的确是因为伤员。
　　“你们要留下？”他问。
　　“连长，没人阻击鬼子，咱们可能一个也回不去。”最先开口的那名伤员平静的说，好像他将要做的不是赴死而是极平常的事情一般。“我要留下来。”
　　“我也要！”两个互相搀扶的伤员接道。
　　“我也要！”那个年轻的伤员也咋唬起来。
　　“你滚蛋！”海正冲骂他。
　　“是得有人留下来阻击。”虞啸卿看着众人，“但留下来，不能是你们，也不应该是你们。”
　　“是我带你们出来跟小鬼子玩命的，现在要留也是我留。”
　　“连长！”伤在背上的那名伤员笑了笑，“意气之争，因小失大。”
　　“你是东北人吧？”虞啸卿忽然问他，不待他回答又转向另几个，“你们也都是？”
　　“没错，九一八后奔了关内，念了一年书，投了军。”年轻的那个士兵答道。
　　“他们全是。”海正冲闷声说。
　　“那你们更得留着命！”虞啸卿回头望了眼茫茫雪野，黑土地上的大好河山银装素裹，“因为总有一天，我要带你们打回家乡，收复东三省。”他说得并不激昂也不慷慨，就像是理所当然的陈述着一件事实。

　　最后留下来的，是虞啸卿与张立宪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