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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这只是一个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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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岚的身影消失在大堂门口,背影轻快,显然心情极佳。
慕听撇撇嘴,收回目光,用手指戳了一下回身走来,面上绯色还未完全褪去的慕铮。
她挤眉弄眼,拖长了调子:“姐——夫——走——了,你别看啦~”
慕铮被她打趣,面皮更热。
“没大没小。”她羞涩地拍了一下慕听的手臂,嗔怪,“不要胡闹。”
“噢。”慕听笑得贼兮兮。
慕声才不跟她贫嘴,帮慕听理了理鬓发,说:“看这日头爹爹和外祖应当快回来了,我先去后厨看下晚膳准备得如何。你这才醒来不久,就回房间再歇息一会儿,不要乱跑。”
“知道啦知道啦。”慕听点头应承,模样看着倒是十分乖巧。
慕铮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对她冲自己摆摆小手作道别的模样感到好笑,对她隔空轻点了一下,这才转身往后厨方向去了。
目送姐姐走远之后,慕听轻叹,脸上嬉笑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
她回到自己的闺房,却没和慕铮所说那样立刻躺下,而是趁着独处的机会,结合融合贯通的记忆,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属于“慕听”的空间。
整个房间的方位很好,采光绝佳,空间也颇为宽敞,内里陈设古雅,颇为精致。
靠窗位置的一张梨木书案上整齐地陈列着笔墨纸砚,还有几本翻旧了的诗集。
虽然原主有些骄纵和恋爱脑,但是受到家世熏陶,文采、学识方面并不输给书院的学子。
卧室床边立着一面锦鲤图案的屏风,隔开了休息和梳妆台的区域。
慕听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步,目光逐一扫过房内的物品。
藏品架上摆着不少小玩意儿,釉彩胖娃娃、精巧的草编蚱蜢、九连环之类的益智玩具……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而梳妆台上,一个半开的首饰盒流光溢彩,慕听走过去,拿起一支簪子,是蝴蝶的款式,用小字刻了“宝儿”二字,足以见送礼者之用心。
慕听摩挲着手里的金簪,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原主的记忆碎片,在这些实物逐一映入眼帘后,变得更加清晰具体,恍若亲历。
复杂难言的情绪充盈心口,慕听只想叹气。
这些被原主认为习以为常,甚至因为一心扑在越度恒身上而忽略了的珍宝,落在她这个从没得过如此深厚浓烈爱意的人身上,竟显得有些烫手了。
胸腔里微微发闷,慕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合上木盒,走到门边唤道:“杏儿。”
一直守在门边的小丫鬟闻声应到:“怎么了小姐?”
慕听的目光再次扫过藏品架和梳妆台,眼眸微动:“去取几个空箱子来。”
杏儿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重复:“箱子?小姐您要箱子做什么?”
“收拾东西。”慕听说。
有什么要收拾的?天天打扫房间的小丫鬟一头雾水,但看慕听认真的模样,还是听话地应了声“是”。
杏儿快步出去,不多时,便和另一个小丫鬟合力搬来了两个大箱子。
“放这儿吧。”慕听指了指房间内的一角。
箱子放定,慕听动手开始收纳。
用巾帕把陶瓷娃娃、草编的蚱蜢、九连环等物品逐一仔细地擦拭过,她一件件地拿起端详,再放入箱中。
杏儿站在一旁,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眼见慕听拿起平日里最宝贝的蝴蝶簪子,她急了。
这簪子可是去岁小姐生辰时,老爷特意请琳琅阁的师傅打的,小姐当时欢喜得不得了,如今竟也要收起来吗?
“小姐。”杏儿忍不住小声开口,“这些您是都不喜欢了,要收到库房里去吗?”
她担心慕听是不是还在因为越公子的事情和老爷他们置气,想要把东西丢掉。
慕听正拿起一个粉嫩的香囊,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安乐”二字,显然是原主幼时的作品。
听到杏儿的话语后,慕听手中的动作未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轻:“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所以才要好好收起来。”
从原来慕听的记忆里,慕听知道对方有多么珍视这些宝贝。
不论原主究竟是为什么在后来如同鬼迷心窍,做了那么多伤害家人的事情,惹得慕听对她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但一码归一码,属于对方的东西,慕听会好好收藏起来。
言语间,慕听将香囊凑近鼻尖,想要闻闻看还有没有香气,可惜年代久远没有任何味道了。
她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的复杂情绪:“这些东西都太珍贵了,如果放在外面落了灰尘,或是磕碰坏了,我会心疼。”
慕听把香囊与金簪放在了一处,妥善安置。
杏儿对自己小姐的话语似懂非懂,但看慕听神色认真,不像是在赌气的模样,便也没再追问,只是上前帮忙。
主仆二人一时没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物品归置的细微声响。
小丫头的动作非常麻利,有她的帮助,慕听很快就把属于原主的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了。
等两只大箱子都被装满封好,在慕听和杏儿的合力下,推到了墙角安置妥当没多久,院落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平稳从容,另一道则略显急促。
伴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与守在院子门口的小厮低声交谈的两道男音。
瞬间意识到来者何人,慕听的心跳没来由地慢了半拍。
她下意识地飞速整理了一下裙摆,而听到了动静的杏儿已然机灵地小跑到门边,拉开门往外探头,然后对慕听露出高兴的神情:“小姐,老爷和老太爷回来了。”
小丫头的话音未落,二人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廊下。
紧接着,门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当先的老人看着清癯,穿着石青色儒衫,发须皆白,但精神奕奕。
落后他半步的是个中年男人,面容斯文俊雅,下颌留着短须,眉眼间能看出与慕铮相似的轮廓,但更添几分书卷气。
——正是原主记忆中的陈景和慕声二人。
两人一进来,目光便落在慕听身上,在她身上迅速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看起来好端端颇有精神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才悄散去些。
“宝儿醒了?听婉儿说你午憩时惊梦了?可是身子哪里不适?”慕声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切。
说着,他几步走到慕听身前,伸出手用手背探了探慕听的额头,感受她额上的温度。
陈景也到了跟前,没说什么,只仔细端详着慕听的脸色。
慕声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的岳父兼老师,心中好笑。明明一路上是老爷子的步伐最急,此时到了近前却作出一副沉稳模样。
哪知道学生在腹诽自己,陈景认认真真地看过慕听,见她面色红润,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老人家的眉毛依旧拧着:“婉儿说你魇着了,可是被什么吓到了?”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慕听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们喊的“婉儿”是姐姐的小名,心中先是发散了一下思维觉得这个小名极为贴切,然后才回过神来。
而此时,慕声和陈景已然一左一右将慕听围在中间。
两双充满关切的眼睛凝望着慕听,嘘寒问暖的关切目光瞬间将慕听笼罩。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慕听何曾经历过被长辈如此细致关怀的场面?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她连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
看着这一幕的杏儿还在旁边偷笑,对着慕听眨眨眼睛,心想小姐这下肯定要高兴好几天了。
慕听对小丫头觑了一眼,在慕声和陈景的包围中,脸颊也控制不住地有些发烫,窘迫感油然而生。
不过,在这份不自在之下,胸腔中缓速跳动的心脏却又像是被温池浸泡着,一点点变得柔软发热。
她透过两人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他们眼底的担忧和毫不作伪的心疼,没忍住眨了眨眼。
这种被人在意和珍视的感觉,陌生又滚烫。
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慕听试图缓解不听使唤发僵的四肢,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大咧咧,而是有点轻:“没事了,就是没睡踏实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而已,劳爹爹和阿公挂心了。”
慕声又认真看了看慕听,确认她确实没有大碍,这才收回手,温声道摸摸她脑袋:“无事便好。”
说着,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包油纸。
油纸包被递到慕听面前,打开后露出里面红艳艳裹着糖霜的糖葫芦:“回来的路上瞧见的,你不是爱吃么?”
慕声的语气轻柔。
而陈景也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木头雕成的精致小雀儿。雀儿栩栩如生,翅膀在他的摆弄下还能微微活动。
操纵雀儿“飞”到慕听面前,陈景说:“街口木人张新做的小玩意儿,我看着还算有趣,给你带一个玩玩。”
本以为之前慕铮说爹爹外祖回来后会给自己带好吃的好玩的只是一句安慰虚指,慕听压根没有真往心里去。
但是这一刻,那些不信却飞到了九霄云台。
两样小东西同时送到眼前,糖葫芦的甜味钻入鼻尖。慕听看着两位长辈眸中带着期待和安抚意味的眼神,心里窘迫感忽然间就消散了大半。
犹豫了一会儿,她伸出手,将糖葫芦和小雀儿都收进怀里,声音满是高兴:“谢谢爹爹和阿公!”
这么好的亲人打着灯笼都难找,慕听决定,等死了以后回地府,一定要给阎王爷一个大大的好评!
慕听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捏着木雀儿,正准备拆了糖葫芦尝尝看,却见慕声又从怀中取出一物。
这个物品看起来只有她的小臂长短,被用一块深色的软缎包裹着。
慕声将软缎揭开,一柄匕首赫然呈现在慕听视线中。
匕首整体看起来古朴内敛,刀鞘是用她看不出来材质的皮革鞣制成的,刀柄上雕刻着简单的云纹,只是有些掉了颜色。
可以看出这个匕首年代已久,却保养得很好,只有些难以避免的磨损痕迹。
慕声将匕首托着递给慕听,目光温和轻叹:“你前些时日不是一直缠着我,求我把这柄匕首给你,好做给越度恒的生辰礼物么。”
他望着匕首的目光还有些怀念。
这是早年间慕声赶考时,路上帮助的一位落魄游侠所赠,后来他遇到山贼,还靠着这匕首保住一命。
本来是想要作为传家宝传承,没想到却是要送出去。
慕声顿了顿,无奈地笑一下:“这本来是爹爹想在你阿姊出嫁时赠给她的礼物,既然你想要那便给你吧。至于后续如何处置,由你自己决定。”
做下这个决断之前,他已和慕铮知会过,决定到时候再给她多添点妆用以补偿。
一旁的陈景闻言,眉毛动了动,微微蹙眉,但看着慕听,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慕听的目光在匕首刚被拿出来后就投了过去,这把匕首的样式并不华丽张扬,但是一眼就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不为好看,而是因为有莫名的熟悉感猝不及涌上心头。
慕听挠了挠头,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关于这把匕首的描述。
现实里不可能见过,她对于古玩也没什么兴趣。
那就只能是在小说原著里了。
慕听蹙起眉,努力在脑海中翻找相关的记忆,原著在什么时候提到过这把匕首?它有什么特殊的用处或剧情吗?
无数念头飞速闪过,但慕听后来光顾着为慕家生气了,对于旁枝末节的剧情印象反而没那么深刻。
此时,有关于匕首的那段记忆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模糊不清,任凭慕听如何回想也抓不住线索。
太阳穴因为过度用力而隐隐胀痛起来,慕听有些暗恼。
啥时候不忘,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忘记了。
越想不起来,就越觉得这玩意儿重要,呼之欲出却偏偏卡住的感觉让慕听有些焦躁。
实在想不起来,慕听也没继续为难自己,只伸手摸了摸匕首,然后摇头,轻轻地将慕声托着匕首的手推了回去。
“我不要。”她说,“不给越度恒了。”
除非她脑子有阔,才会眼巴巴地把好东西捧给傻缺男主,否则想也别想从她这里再掏任何东西。
更何况,听慕声的意思,这匕首意义不一般,还即将是慕铮的嫁妆。
她又不是白眼狼,怎么可能贪要姐姐的东西。
慕听的话语让慕声和陈景都愣了一下。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讶和疑惑。
这和他们预想中慕听的反应完全不同。
为了这把匕首,慕听前些日子几乎是磨破了嘴皮子,变着法地撒娇,甚至后来还因为慕声一直不同意而闹脾气,看起来似乎铁了心要拿到匕首去讨好越度恒。
怎么如今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不要了?
按照宝儿往常的性子,此刻不应该喜不自胜地接过去匕首,心心念念着何时能送去给那越家小子了。
慕声本来就有点舍不得,闻言生怕慕听反悔,飞快地收回手,一边把匕首重新用软缎包好,一边望着慕听,语带疑惑:“宝儿,你此话当真?当真不送给越度恒了?”
慕声看着小女儿,声音放缓,生怕这只是她以退为进的新策略。
陈景也捋了捋胡须:“是啊宝儿,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可是那越家小子做了什么欺负你的事情?”
老人的话语里带着严肃,忧虑是越度恒在他们不清楚的情况下做出了什么伤害外孙女的事情,才让她态度突变。
二人都知道,慕听对越度恒究竟有多么死心塌地,此时看慕听这模样,全都是不可置信。
面对两位长辈惊疑不定的目光和小心的询问,慕听有些无奈。
她知道原主过去的种种骄纵表现实在太过深入人心,想要扭转二人的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非得扭转自己的风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