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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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张筱宇一听府上还多出两具尸体，霎时慌了，马上命人将原本已埋下的八具尸体翻了出来，请苏诚安一探究竟。
八具尸体一起被抬到前院，刚埋的只是身体残缺，而埋得久的连五官都分辨不清，蛆虫遍布，臭气冲天。
苏诚安可以闭气，肖仙花仙身未成，只能用手捂着鼻子，内心暗道“果然下山没好事”。
尸体几乎都是仍未出阁的女子，穿着统一的服饰，大抵是府上的下人，唯有一具从身量看稍微年长些，腐烂程度看应当是埋得很久了，年余有了。
苏诚安指着这具问道，“何人？”
“...额，是内子的庶妹，陪嫁来的。”张筱宇微微躲闪的神情显然说明了问题，可苏诚安看着这尸体却没感到怨气——按理说如若真是枉死，就算魂魄转世尸体还是会残留怨气。
“她叫什么？八字生辰是什么？”
“回上仙，叫贺秀清，癸末年，壬戌月，甲寅日，癸酉时。”
听了此话，苏诚安不由得心中起疑，此八字甲木命、日主甲寅，怎么看都该是大富大贵、享福延寿的命。
苏诚安虽心里疑虑万千，但现在是白天，不适合凝魂问话，苏诚安便让张筱宇带他去看他的妻子。
“这...上仙还是不要带着弟子也进去吧，内子她...看到小女孩就会起那野兽的心思，为了仙子的安全着想... ...”
“无妨，先生只管带路就是。”肖仙花果断道，心里却有点气愤，他看起来就这么像女的吗？！张筱宇一愣，继续看着苏诚安请示。
苏诚安本就大条，也不觉得让小孩子见着这些会有心理阴影，再者肖仙花也不是女孩，历练历练也是可行的，“无碍，她若想跟便一起吧。”
24.
这张家夫人的疯病确实疯的不清，只刚进屋便见着一片狼藉，即便是收拾过的，还是碎的碎，烂的烂，床铺上隐隐绰绰的身形，现下倒是看着安静。
苏诚安先将肖仙花往后藏了藏，张筱宇掀开帷幔露出被绳重重缚住的夫人，饶是如此，还是被挣脱了些，喉头里发出的低声嘶吼听着骇人。
“秀文，是翠华上仙来了，你...有救了。”张筱宇微微哽咽，他自是知道苏诚安的身份地位，虽然苏诚安心善，时常下凡助人，但都常是将有大灾大难时，寻常是找寻不到路子去一见的——是命好吧，才能如此幸运。
可能是前不久才“吃饱”，倒也能保持些许清明，流下了两行清泪，可在瞥见苏诚安身后的肖仙花又开始加倍癫狂起来，很难相信，看着那样文雅瘦弱的女子能突然迸发出那样大的力量，刚刚看着还牢固的绳索眼见就要被挣脱，苏诚安快速以灵力束缚住贺秀文，眼中寒光乍起。
若真是非吃女孩不可的鬼怪附身不会分辨不出肖仙花是男是女，可贺秀文确实是被鬼怪附身，那么动机就算为了折磨她。
白天直接把魂魄从活人身上分离出来风险太大，苏诚安只能也等到晚上一起行事。
肖仙花细细端详着如野兽般咆哮的贺秀文，没有仙身的他无法直接看到贺秀文身上的森然气息，只能凭着自身的灵力流动碰撞，感知不寻常的地方。
“师尊，”肖仙花偷偷凑到苏诚安耳边，“那个张家夫人...好像已经是个死人了。”
25.
贺秀清出生的时间很不巧，她的亲生母亲作为妾却比嫡妻要早一天生下孩子，虽然是个女孩，但当得知嫡妻的孩子也是女孩时，贺秀清就注定会成为一个影子。
可贺秀文却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对外声称贺秀文是长女，但在私下里她还是对贺秀清喜欢以“妹妹”自居，明明就差个一天却娇娇俏俏的，可秀丽温柔的模样又惹人怜爱，贺秀清即便心里对家人颇有怨词，对贺秀文却是真心相待。
自她十一岁起的那场事故，她就决定此生都要让她快乐。
贺家发家的缘由是黑暗的，【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还算是好听的说法。贺秀文是娇娇子，从不知道家里是干什么的，贺秀清却是自小便接受训练，清楚风光背后的肮脏。
“保护贺秀文”这是她的使命。
但她失败了。
护卫加她十八人都没能阻止贺秀文被掳走，好在对方见贺秀清只是个小孩，没多防备下死手，贺秀清才能一边留记号，一边悄悄跟踪。
劫匪大抵也只是想拿贺秀文和雇主换钱，没怎么伤着贺秀文，但对从小娇惯大的贺秀文来说肯定不好受极了，所以贺秀清在看到她被关在笼子里蜷缩着时还是没忍住怒了，就是这情绪波动，导致她脚下一个没注意把自己暴露了。
千钧一发之际，贺秀文以腹冲向身边人的刀上，那群劫匪也没料到贺秀文如此狠绝，到底是雇来的，比起钱还是更惜命，匆匆离去——若真是他们杀了贺秀文，贺家必会叫他们付处代价。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贺秀清才从暗处出来，她眼见着那喷出的鲜血，如一片晚霞、一场大火，让她惊心。
后悔充斥着她的心头，贺秀文是为了怕她也卷进来才下如此狠手。
“没事的...我之前有学过的...这不怎么伤内府的。”即便脸都痛的惨白，不住的发抖，说出的话还是再暖人。
贺秀清撕下里衣快速给贺秀文包扎，一路上她做了许多标记，贺家很快就会找到她们。贺秀清就这样守着贺秀文，直到贺家人找到她们。
但贺秀文还是死了。
26.
肖仙花不明白，若贺秀文是第九具尸体，那么还有一具是谁？
他思量着，没注意到苏诚安同时打量他的视线。以灵力探气息是损耗极大的，即便肖仙花是天选之子，天赋异禀，如此多的灵力与这种方法都不像是他该展现的。
“兴许就是有这样的天才呢。”苏诚安这么想着，等待日暮降临。
27.
肖仙花从没见过如此晚霞，他发现他似乎太可怜了，他的世界只有白天和黑夜，白天是晌午那般耀眼的白，黑夜是子时那般浓郁的黑，他要么是心中压着事，不曾抬头，要么抬头就是亘古的景色，橘色的天空，从未知晓。
此刻是橘色的晚霞，仿佛带着硫化菊的淡淡香气。
身边站着的是穿着春日青的师尊。
28.
待天完全黑下去，苏诚安来到贺秀文身前以灵力为媒介，试图将在贺秀文身体里的鬼怪逼出，但那小鬼却机灵的很，苏诚安灵力刚伸进来，就抓住贺秀文的魂魄佯作撕扯的模样威胁着苏诚安。
“你若是敢动我，那这个女人也别想活了！”凶恶的话语从贺秀文的嘴里吐出，一时进退两难。
肖仙花看着着急，若是他现在能有柄剑，完全可以偷偷将魔气灌入贺秀文体内，控制住那个鬼魂——魔气与鬼魂是可相融的，不似灵力与其对抗。肖仙花四处张望着，寻找合适的媒介，正抓耳挠腮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玉牌。
虽然玉牌是灵物，但已刻入他的印记，只是用作媒介，应该没事的吧。
肖仙花趁着苏诚安精力集中时把玉牌与贺秀文挨着放，尝试性的稍微输入发觉没事，便更大胆的注入，直接将那鬼魂扯了出来。
凡人之躯看不见，苏诚安却是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女童的魂魄。
“你妄为上仙，居然还和魔族结交！”那魂魄怒道，却不知肖仙花的魔气在她体内，她说的这些话全被拦截下来，苏诚安一字也未听到。
“何故杀人，又何故偏偏附身在贺夫人身上？”或许因为面对的是小孩，即便杀了那么多人，苏诚安的语气还是忍不住和缓一些，只是在哪魂魄听来却是不怒自威，寒意四起，尤其是苏诚安连剑都拿出来，鹤一的锋芒不可直视。
“哼，她活该!她害我娘亲，害我胎死腹中！若我不吃这么多人补补，你还见不到长得这么完整的我呢 ... ...”话说到最后，由一开始的愤慨变成了阴狠，这表情在一孩子的脸上说不出的怪异，“你以为这女人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这样才是她该有的模样，我不过是借着她补补罢了。”
“...你说，她杀了你娘亲？你娘亲又是何人？”张筱宇满脸不可置信，也是，谁也无法相信看着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会是杀人凶手。
“我娘亲是贺秀清！没想到她还有我这个意外吧！”
一下子话头就引向了张筱宇。
29.
张筱宇一直觉得自己夫人和她的庶妹走得过于近了，可想着姐妹情深且陪嫁就是充当妾近来的也便觉得没什么了——到时省的他还要操心后院起火。
但直到贺秀文嫁进来三年贺秀清居然还在做侍女，就算贺秀文怀孕了也没把贺秀清给他用来留住他，所以他自然而然的纳了一房妾室，贺秀文也没多说什么。
妾室是专门从牙子那买的，调教的好好的，自然就耽溺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天天饮酒作乐，只是偶尔觉得愧对贺秀文，不过又想到贺家还要靠着他这个官家人来办事又心安了。
还是像寻常那样作乐的日子，他又纳了一房新的妾，和贺秀清有几分相似——吃不到的总会想着。新的妾火辣大胆，给他弄得熨帖，不由得多喝了点酒。
喝酒嘛，总要弄点下酒菜来的，于是他就命令这个新妾去和厨子交待——下人都去贺秀文那里打下手了，好像是要生了。
等了半天不见人，张筱宇有点烦躁的出门寻人。
晚风带着几分暖意，吹得他飘飘然起来，看见一女人向他匆匆行来，似是他那小妾，看着四下无人就鬼迷心窍在后院内犯了欲。身下人不似寻常讨好，剧烈反抗着，可男女力量到底是悬殊着，张筱宇又感到此人出手有点狠，当即扯下腰带将那人束住，外衣罩住那人头，用袖子堵着嘴。
等满意了，酒醒了，扯掉衣服一看，才发现是贺秀清，来找他也是因为贺秀文难产病危。
他赶到房中贺秀文尸体都凉了，张筱宇看着自己年仅十九的娇妻，不由得悔恨，贺秀清这时蹒跚进门让他支走所有人才说她能以命换命救贺秀文。
张筱宇也是这时才知晓贺秀清的生辰八字。
贺秀文自是被救活了，只是贺秀清却更加虚弱，张筱宇花了大把药材补品才让她看不出端倪——贺秀文一直都不知道贺秀清还能以命换命，只当自己命大。
张筱宇因为愧疚将那两个妾都卖了，可毕竟是个管不住自己的，以留在贺秀文身边威胁贺秀清与他苟合——贺秀清自己不要名分，她怕被贺秀文知道后伤心，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她还吃了伤身的药，以防意外。
意外就是意料之外，她居然有孕了。
那是七年后了，贺秀文头胎难产，死的不仅是她，还有她腹中胎儿，调养了两三年才又生了个男孩，此时已经四岁了。
贺秀清发现时已经有点显怀，犹豫着终于下决心堕掉时，贺秀文又死了——产子后身子一直不适，怎么调养都调养不好，最终在一场春雨中死去了。
以命换命就算将自身的命数阳寿换给对方，贺秀清再一次面对贺秀文的尸体，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整个命都给了去。换命是要用血的，先前的那两种只要点滴就够，这次贺秀清让把张筱宇全身的大半血都放出，喂贺秀文喝下去。
30.
“秀文...我不能再陪你了...”
你少时问我的那句“喜欢”我会等下辈子和你说的。
31.
但贺秀文醒来后却变成了嗜血的怪物，一度想自杀，但每每想到这是贺秀清给她的命又下不去手，只能喝动物的血维生，直到被这女婴的魂魄附身。
其实贺秀文早就死了，死在十一岁的时候，以命换命只是锁魂残喘的邪术罢了。
32.
事后苏诚安又用凝魂将贺秀清唤出，再同那幼女魂魄说了遍缘由，怨气才消去，只是很不解的哭喊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贺秀清只是沉默着拍拍她的头道，“我那么在乎她，你伤她的账我还没和你算了。”
贺秀清在苏诚安同意后迈入贺秀文的房中，贺秀文见着她第一眼就潸然泪下，贺秀清也终于明白活着对贺秀文来说并不是那么值得的事。
33.
贺秀文也死了。
死在爱意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