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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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隔着面具，李如松却一眼瞧出青芷的步伐轻快许多，这个姑娘的快乐简单得令人心生嫉妒。
李如松唇角噙着笑意，心道没拦着她是对的。
她刚走回来，林远便杵到跟前低声道：“阿青，你骗我骗得好苦！”
“……”这般哀怨的腔调让青芷听得头皮一紧，身体下意识跟着绷直。
“我只再问你一句，是不是只有我最后一个人知道你会武功啊？”
“陈家那个姑娘呢，她也知道？”
青芷向李如松投去求救似的目光，只听李如松接过话头，缓缓道：
“是。”
“……”
这段中场休息之后，擂台上再度热闹起来。一直打到掌灯时分，丁荣都带兵回营了才停下来。最后守擂成功的人来自南兵，但算起来守擂次数最多的却是那个被青芷踢下台的北兵，两边本鼓动着两人再来一场，那北兵却死活不肯回到场上来了。
自这日起，青芷发现营中行走时投在身上诧异的目光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好奇和友善的眼神。青芷隐在面具下倒没什么不自在。只是推拒几次请她喝酒的邀约之后，难免有些疑惑，这群人平日里都这么热情？
李如松失笑道：“大约是慕强心理，加上你太过神秘，他们心里啊估计跟爪挠似的。”
青芷困惑地挠头：“那还是之前好些，这般我怪不适应的。”
“无妨，不必理会他们。”
仲夏末的日头一日比一日酷烈，青芷约莫有些苦夏，胃口不济，精神头明显蔫了下来。
这天狂风骤起，不过多时，瓢泼大雨便从天而降，总算给这野草几近自燃的气候降降温。青芷远远眺望着大雨里站着岿然不动的将士们，不由心生敬意。
北方的雨与湖广颇为不同。到得傍晚，雨势渐渐弱了，晚风拂过带来残留的湿意，青芷只觉浑身燥意席卷一空，如鱼入水，仿若颤颤巍巍的花苞吸足了水分，在枝头伸了个懒腰舒展开来。
下了整个白日的雨，地势低洼处都积起了水塘，李如松从前营趟着水塘走回来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青芷今日负责守着营帐，林远跟在后面，挤眉弄眼地向她打过招呼。
两人进入帐中，许是李如松明日要去别处，仔细地给林远交代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青芷索性避开耳识，悠闲地听雨。
林远掀帘走出时，青芷正盯着帐檐滴落的雨珠出神，他跨出一步才想起似的回头道：“子茂，赶紧换身衣裳，夜晚风凉了，小心伤风。”
他朝青芷点点头，这才匆匆离开。那日之后，他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接受青芷一身武艺堪比李如松身边高手的事实，许是耳濡目染受到李顺他们的影响，对于她身兼护卫一职竟也不觉奇怪了。
才听得帐内一阵隐约的窸窣声，便听李如松的声音传来：“阿青，你进来。”
青芷想到林远方才那番话，以为他正在换衣裳，不由迟疑地停住脚步。
“青芷？”
青芷仗着脸上戴着面具，垂着眼走进帐中。
李如松听见她掀帘子的动静，抬头笑问：“来了？累不累？”
青芷半眯着眼缓缓望过去，发现李如松仍坐在案前忙碌，并非她以为的那样。她松了口气，才发觉帐中有些闷热。
她摇头道：“不累，刚下完雨挺凉快的。你这里面有些闷热，我把帘子掀开了啊。”
李如松听她熟稔的语气，眉尖潜藏的褶皱舒展开来：“好。”
青芷挂好门帘，这才回过神来，拱手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李如松低笑一声，似乎在笑她做戏的功夫不到家：“今日大雨不便出行，明日一早随我去长城上。”
青芷猝然地抬头，那双眼仿佛也被雨水氤氲浸透，目中透出欣喜的光芒来。
李如松轻咳一声：“今夜早些歇息，去收拾些行李吧。”
青芷再次拱手，扬声道：“是！公子。”她想了想，又提醒了李如松一句，“公子赶紧换掉湿衣裳吧。”见对方总算舍得从案前站起，她才慌忙离开。
翌日，卯初时分几人便已汇合。青芷的作息与军营融合得十分顺利，此刻她精神奕奕，胯/下马鞍几乎载不住她雀跃的好奇心。
若说北地最吸引她的地方，除了美食与风景，便是这塞上长城。可惜普通人难以靠近，若非她刚好与李如松相识，怕是也遇不到这番机缘。是以当日从蓟州离开前，她才不得已在留给师父的信中许下重诺，也不知师父会不会生她的气。
且不说她这头心潮澎湃难以言述。李如松这回负责带队与长城上的卫队换值，这一月一轮换的差事原本用不着他来，趁着现下营中暂时太平，他借口尚未去过这段监修的长城上，方才将此事揽了过来。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洒在蜿蜒起伏的燕山山脉上，给这雄奇险峻的关口笼上了柔和的金色面纱。
一行人赶在天黑前进入卫所做过交接登记。因着卫所拥挤，此次李如松只带了胥九李顺二人随行。胥九自来神出鬼没，李顺便引着青芷先行安置。
青芷独自用完晚饭，酉时末，李顺找了过来：“阿青，公子今夜脱不开身，他说明日早些起身，咱们去长城上看日出。”
“知道了，那你们也早点休息。”
青芷在期待和欣喜的心情中一夜好梦，梦里她走遍天下，游山玩水，不畏前路，不知忧愁，可惜唯独看不清长城的模样，急得她一蹬腿便醒了过来。看了眼天色，正好差不多可以起身了。
她洗漱一番，赶到门口时却只看见李如松孤零零的一人一骑，不由诧异道：“李顺他们呢？昨晚他还说一道去看日出，不会这个时辰还没醒吧？”
李如松面色一滞，旋即没入夜色之中，只听他遗憾地道：“他昨夜吃坏肚子，我让胥九照看着他，不等他们了，我们走吧。”
青芷点头上马，两人乘着夜色出了卫所，穿林过草，不多时便来到了长城脚下。
二人将马儿系在山脚下，同看守的士兵核验过后，便沿着台阶开始向上攀爬。
月落星沉，正是好眠时刻。
青芷站在台阶上回望，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漆黑。除却箭窗里漏出的摇曳火光，四下里荒无人烟，唯有夜风穿林拂叶的声音和几道惊醒的虫啼。
两人沿着山脉起伏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道高悬的天梯面前。
天色未亮，许是天上星官亦未睡醒，仅拈几点疏星悬于天幕之上，颇具平旦交替时分的疏懒。
李如松转头看向青芷，指着天梯尽头笑道：“此楼名为‘仙女楼’，传闻曾有莲花仙女在此居住，乃是此段长城最高之处。”
青芷闻言抬头望了望，这天梯高三十余丈，几与脚下垂直，虽经人力开凿，可细窄之处仅余半足之地，两侧皆是悬崖峭壁，一眼望不到底，堪称天险。
两人互相点点头，青芷看过天色：“天快亮了，公子小心。”说罢提了一口气，拾级而上，为防万一，李如松紧随其后，两人专注足下，不多时便安全地登上了最高处。
因非战时，楼顶并无其他士兵看守。
李如松将古遗拱门上镌刻的并蒂莲花纹指给青芷看过，眼见天色愈发透亮，最多一炷香时间，金乌便将从晨岚雾霭中探出头。
一路行来，二人俱出了一身薄汗，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青芷听着清晨渐渐苏醒的蝉鸣鸟啼，笑道：“这蝉鸣倒让我想起一桩趣事。”
“什么趣事？”
“小时候我义父总是很忙，有段时间我经常见不着他，有一天我见书童在书房外拿着粘杆捕蝉便好奇问了几句，书童说蝉声扰人读书，但总也捉不完，很是恼人。我同他捉了许久，便提着网兜想去义父面前邀功。”
“后来呢？”李如松轻声问道，他从未听她提起过幼年的往事，心头很是欢喜，但又像担心惊动枝头偶然停留的蝴蝶一般，带着不可名状的小心翼翼。
“我见书房门口有人守着，只好从旁侧绕到了屋后。可惜我刚准备翻进屋内就听到有人说话，一不小心弄出了动静，情急之下只好将网兜扔进屋内。这下好了，那群知了原本晕乎乎的，被这一摔惊得吱哇乱叫，我也被逮个正着，后来义父就给我取了小名。”
“知知？”李如松脑海里几乎能想象出小女孩娇俏顽皮的模样，不由朗笑出声。
两人说笑间，远处青黄相间的天幕交接处终于跃出一点金光。金光逐渐扩大，漫布山野，将沉睡的山石草木一一唤醒，青芷也终于能看清二人所处之地。
高台两侧皆是刀削斧劈的陡峭悬崖，云环雾绕，至高至险。
蜿蜒起伏的长城横贯东西，关外万里尽皆匍匐在它的脚下，晨风携着金光轻拂面颊，涤荡胸怀，更让人直欲随着这风翻山越岭，好将这长城守卫着的磅礴山河尽收眼底。
青芷内力激荡，只觉过往阻滞一朝冲破，不由开怀地发出一声轻啸，心中郁垒皆随着这山风漫卷，消失无踪。
她突然明白，为何古往今来总有许多人马不停蹄地走遍万里河山，也终于明白山水游记里描绘得再奇妙，始终比不上亲身所见时的震撼。
李如松见她如此高兴，不免想起及冠前第一回走上长城登高望远时，心中的豪情壮志直欲气吞霄汉，当时的他，也如此刻的她一样，将心绪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李如松唇角上扬，就这般沉默地注视着她的侧脸。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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