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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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芷回过头时，正好直直地与他的视线撞上，她从那对幽沉深邃的凤眼中不仅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亦看到了漫天霞光。不知是否是自己无意间突破了如意法第五重的缘故，她在这个寂静的清晨里，突然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与她血脉里沸腾涌动的内力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青芷只觉得再跳下去恐怕连李如松都能听见了，为了压下胸腔里这猛烈的心跳声，她故作镇定地没话找话道：“可惜胥九和李顺他们没来。”
“……没关系，早在多年以前，我也是第一次踏上长城时，他们就随我看过了。”
“多年以前？他们都是很早就陪着大哥了吗？”
李如松点头道：“胥九比我大一些，原本是跟着我爹的人，李福和李顺比我小，原先是买回来打算训练成死士的，也算我们有缘，被我挑走后才起的名字，至于齐衡，我和他之间有一段渊源，他也是这几年才到我身边来的。”
“死士？我听闻许多世家大族都会养，不过我一直很好奇，死士既明知自己的使命，到了生死关头仍能个个慨然赴死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说出来并不好听，”李如松有些惊讶于她会考虑到这样的问题，他沉吟片刻方道，“但死士一般都是自小收养的孤儿或者来自穷苦家庭的孩子，或以恩，或以利。”
“原来如此，想必也都是在这世上已无挂碍之人。”
李如松倏而想到她的身世，歉然道：“对不住，青芷，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莞尔一笑道：“大哥说什么呢，是我自己问起的，我也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李如松悄然打量着她，虽然面上仍挂着笑意，眼底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自伤身世的黯然。
李如松心底懊恼自己一时失言，但见今日气氛良好，她亦罕见地敞开些许心扉，他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故而他轻声问道：“青芷有没有想过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青芷愕然地看着他，摇头道：“从未想过，小时候义父告诉我，‘无父无母便是天生地养之子’，他说他的家乡有一座聚和堂，里面就有许多我这样的孩子，他们聚在一起有饭吃有书念，生活得自在快活，所以大可不必自卑自怜。”
“我想，那对父母既然扔下了我，总归有他们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我又何必找上门让双方平添烦恼。”
李如松曾经猜测她幼时是被遗弃在京郊附近，最近手头正好查到了一些线索，但看到青芷这番鲜明的态度，反倒是他自己心生执念了。
“不过还是要多谢大哥，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待我哪日想起要寻他们了，再来找大哥帮忙吧。”
她小小年纪却如此善解人意体贴心肠，李如松点点头，眼底的笑意更深，他往远处一指：“你瞧那边。”
青芷举目望去，只见朝阳底下一片金光粼粼，她奇道：“是一片湖泊吗？”
“对，这片湖的西侧是一处温泉泉眼，东处却是一汪冷泉泉眼，两泉相汇，当地人便把它唤作‘鸳鸯湖’。”
“鸳鸯湖？”青芷下意识地跟着重复。
李如松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道：“世人钟意圆满，但凡相似或是互补都喜用登对之名相称。”
青芷听得云里雾里，他却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霞光万丈，清风吹拂。
两人看完日出才顺着原路返回山脚下。
李如松出门时带着点心，两人就着水壶当作早饭，随后驰马往湖边而去。
在长城上看山和山脚下看长城又是不同之景。长城被这鸳鸯湖划为两条威风凛凛的巨龙，沉默地守护着关内山河。
太阳出来之后，气温逐渐升高，湖上风大，靠近岸边有一片茂密的苇塘，两人弃马赁船，没想到李如松还会撑篙，他将小船划到苇塘中央后便撒了手，由着小船自行飘荡，缓慢地在青绿的芦苇丛中穿梭，水浪轻轻拍打在耳边，颇为得趣。
“这样的日子真悠闲啊，好像什么烦恼在这样的美景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青芷坐在船头伸了个懒腰，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烦恼，说来我听听。”
“我是没有，我说的是你。”
李如松神色怔忪，心头一软，笑道：“好。”
“你若喜欢，咱们常来便是。”
青芷心道似他这般的大忙人，这话不过是哄她罢了，便没吭声。
李如松见她故作老成地不说话，手指掬起一捧水使坏地泼向她，水过半途，仅余几滴洒在面颊上，青芷毫不示弱地立刻动手还击，直到李如松担心她受风着凉，这才举着双手服输。
这般消磨一整日，两人回到卫所时已近深夜，所幸提前打过招呼，入内时并未受到阻拦。
自这日过后，李如松又开始忙碌起来。除了要登记造册，他也须得上长城走一遭，这可乐坏了青芷和李顺，两人好似闲不下来的魔星，跟着各处军士忙前忙后，不是帮忙搬运石料，就是跟着工匠们想要学一手砌墙堆石的手艺。若非两人均非军籍，恐怕还想跟着走上敌楼放哨。
李如松拿青芷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们。好在李如松停留的时间不久，每隔些时日就会往下一个施工段巡视记录，这才减少了两人兴风作浪的机会。
这般来回，待李如松从长城回来时，已是六月下旬。随之而来的还有戚继光的一纸调令，着令李如松调驻密云卫。
这口头调令由吴惟忠从蓟州带回，事实上，李如松年初从黄花镇出来时便应赶赴密云，只不过当时正好在蓟州遇上戚继光，两人许久未见，他便暂留蓟州。
而今蓟州事了，戚继光需回三屯营坐镇，顺道将李如松打发回密云也是情理之中。
回来的路上，两人从未提起过离开的事。一个是玩得开心尚未想起，一个是有意回避闭口不谈。如今这道调令如同惊雷一般惊醒梦中人，让李如松不得不面对现实。
过没两天正好是林远的生辰，军营中一切从简，因此林小少爷也只是请了几位好友一道私下饮酒。
青芷照例守在后营，子时过半，几道脚步声才隐隐约约地传来，她探头一看，只见胥九扶着李如松朝这边走来，李如松双眼微闭半倚在他的身上，似是喝醉了酒。
青芷忙迎上去帮着搭手，奇怪道：“阿顺呢？”
“林公子喝醉了，方才正打算绕着营中除衣狂奔，其他几个也人事不省，只好让他留在那儿守着。”
青芷没忍住笑：“怎么大哥竟也喝醉了。”
胥九困惑不解地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可能是酒的问题。”
两人将李如松扶到床上，胥九犹豫地道：“阿青能否照看一会，我去换身衣裳。”
青芷的视线跟着话音滑落到他衣角沾染的不明物体上，同情地道：“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眼看帐中只剩两人，青芷见李如松热得额角冒汗，只好绕到屏风外去打水搓一块冷帕，刚拧干水，就听屏风后传来动静。
她探头一看，正见李如松半个身子俯在床头，急得她连忙端着铜盆冲将进来，没想到李如松不是酒后欲吐，而是从床上翻身而下，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这声响青芷光是听着都觉得脸疼，她好笑地走过去，俯身道：“大哥？”
青芷看到他被酒意染红的耳尖微动，还以为他恢复了些意识，便伸手打算将他扶回床上，没想到一股巨力从手腕传来，她顷刻间撞进男子滚烫的胸膛，另一只手有些不耐地揭开她的面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的位置颠倒。她躺在地上一睁眼，便陷进一双深邃而缱绻的黑眸里。
“知知？”
夜深人静，她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胸膛传来剧烈的起伏，随着瞳孔里映入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近，对方温热呼吸里泛灼的酒气轻而易举地攥住了她的心跳，他的头缓缓埋入她挣扎时露出的一截雪白颈项，薄唇擦过滚烫的耳尖，轻轻俯在她的耳边呢喃道。
青芷微微侧头，余光里是屏风上两道交叠的身影，和一只紧紧握在她腕上的手。
……
胥九回来时，青芷正站在帐外，看见他的身影后便点头匆匆离开。
翌日清早，吴惟忠突然召集营中高级将领议事，李如松被胥九叫醒时难得有些神情懵懂。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午时才散，众人面色疲惫地走出主帐，李如松看到眉眼鬼祟的林远才回忆起什么，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提溜到自己的营帐中，冷声道：“你昨天到底拿的什么酒？”
林远早晨醒来时一只手被绑在床柱上，一夜过去之后已经麻木僵硬得难以动弹。
听完李顺笑眯眯地重复他酒后的壮举之后，他真诚地向李顺作揖道：“感谢兄弟，要不然今日我已经被推出去晾在大营门口了。”
“我也不知道，只听他们说这酒味道特别好，这才拿来同你们分享，谁知道后劲这么大。轻点轻点，我这只胳膊要废了……”
李如松松开他的衣领，食指按住眉心，宿醉的难受再次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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