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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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霜珩沉吟片刻，侧首问道：“不知程公子是何日到得淮安？”
“我那段日子正巧经过南直隶，接到楼中消息时，正是腊月初四。”
“也就是说，程公子几乎是刚到达淮安便立刻动手了。青芸，你们到得早些，可曾探查到腊月初五这日子有什么古怪么？”
青芸闻言思索片刻，道：“回掌门，那推官我们连续观察过几日，并无甚稀奇之处。腊月初五那日，他亦是按照每日固定的时辰出门，当天也不曾与人相约。”
莫霜珩点点头，又问向程有真：“程公子可有何发现？”
程有真笑道：“晚辈做生意向来独来独往，遇上便动手，倒也不曾发现有何古怪。”
青芸方才一路行来，观察到程有真相貌谈吐均属上乘，此时方才真正确认正是这位言笑晏晏风度翩翩的少楼主，心狠手辣，不由分说便取了手下性命。
她心中本就憋着一团怒火，此刻听他大言不惭，面上傲气着实刺眼，当即出声讥讽道：“程少主好大的口气！按照江湖规矩，我门中人既先行出手，这桩生意便应是本门的。少楼主二话不说截了过去，又对我们的人痛下杀手，此事你认是不认？”
这番话一出，雅间内的氛围登时紧张起来。
青芸本就是门中一把好手，此刻怒气填胸，双目死死盯住程有真不放，显是气得不轻。莫霜珩神色难辨，但并未阻止青芸说下去。程无却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程有真倒是老神在在，丝毫不把对方的诘问放在心上。
眼看气氛愈发剑拔弩张，如意门弟子皆对程有真怒目而视，程无却不得不开口。
“程、有、真，”他一字一顿地道，“说话。”
“是我做的。”
“好，倒是个敢作敢当之人。”莫霜珩冷声道，她这话实在是将程氏父子挤对到了明处，既然敢当，该如何当？
“莫掌门息怒，这些年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几乎将楼中事务一应交给这逆子，不料他竟捅出这样大的篓子来，这件事的确是我暗金楼理亏。”
“我想了想，此事暗金楼给出三个解决办法。”
“第一，由今日起剥夺程有真副楼主的身份权力。”
“第二，今日我已将门中刑堂长老一并请来，”他转头朝向方才出声的中年男子道，“张长老，依我门规，此事当如何处置？”
张长老正眼神复杂地盯着程有真，此刻被点到名，约莫是回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神色难堪中藏着狼狈，薄怒里蕴着失望。他站起身来，咬牙道：“根据门规第五条，破坏江湖规矩，有辱门派声名者，鞭五十，名下藏金点清零。”
程无却点头问道：“好，何人掌刑？”
“自当回刑堂领刑。”张长老诧异地道。
“今时不同往日，就在此地当着众人执鞭刑。”
程有真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一僵，藏金点可以兑换门派物资，清零于他而言不足挂齿，可这当众行刑折辱的乃是他面上尊严和膝下黄金。
但暗金楼楼主的威严凛然不可侵犯，他咬紧牙关，由着自己的父亲亲自执鞭，张长老在侧计数，硬生生承受了这五十鞭。
五十鞭用了实劲，转眼便将他的脊背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他倒也十分硬气，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有心软些的弟子已经偏过头去，目不忍视。
“第三，暗金楼愿十倍赔偿如意门的损失，另奉上些微心意，敬请贵派宽宥。”
对方做到这个份上，算得上颇有诚意。莫霜珩眼见程有真面不改色，反倒有些欣赏此人，一个门派的接班人不一定武功有多高，至少心思气量眼光缺一不可。
她面色淡淡地道：“程公子好魄力。也罢，只怪我门中人武艺不精，轻易丢了性命。不过，”莫霜珩侧首看一眼青芷，“我竟不知，暗金楼的生意，何时已发展到南边？”
如意门与暗金楼历来分踞南北，各自圈揽南北两边生意，原本井水不犯河水。
淮安地理位置略显特殊，便是因为它地处南北交界处，但它毕竟隶属南直隶地界，暗金楼这回将手伸到南直隶，对如意门而言，未尝不是对方想要打破僵局的试探。
程无却心中暗暗提高警惕，意识到对方绝非可以随意糊弄之人。但莫霜珩如此不依不饶，饶是他这般养性的功夫也磨出泥人三分气来。
他压住心底的不快，笑道：“莫掌门误会了，这事我也确认过，当日管事接到急订，楼中管事不敢随意做主，刚好犬子路过淮扬，管事便大着胆子报到了他面前，也合该他要经此一遭。过了今日，那管事自会有人处置。”
莫霜珩点点头，至于已经受罚过的程有真，自是不好再追究。
程无却松了口气，和气地笑道：“莫掌门，你我两派虽则从前不曾往来，但这回想必你也看得清楚，故而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
“程楼主不必客气，实则我心里也有个念头，不如你先说说，看我们是否想到了一起？”莫霜珩神色略松，倒也不再冷着张脸。
“是这样的，这事咱们虽然解决了，可在下心中，仍对这背后之人的用意感到十分不安。”
“程楼主的意思，是怀疑背后之人假借生意之名，行挑拨你我两派之事？”莫霜珩淡淡说来，言谈间不见丝毫意外。
“正是如此。在下想着，咱们两派虽说分隔南北，各自生意发展得都不错，但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挑拨。若这回只是巧合便罢，一旦这背后之人继续行事，你我两派相隔甚远，消息难通，暗箭难防，岂非鞭长莫及？莫不如选个折中之地各设分堂，咱们两派有了消息往来，若是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咱们也好及时应对。您觉着呢？”
其实这个念头早已在莫霜珩脑海中转了几个来回，她当即顺水推舟道：“我与程楼主的想法不谋而合。若不想他人做了得利的渔夫，我们自个便不去做那相争之事。”
程无却大笑着抚掌赞道：“莫掌门高见，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此刻时辰不早了，就让在下做东，咱们先用饭，余下的明日再接着商量细节可好？此事虽已拍板，可琐碎事宜倒不少。”
莫霜珩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莫霜珩带着人去商谈赔偿诸事细节，尤其是分堂设立的位置十分关键，两边都想着为自己的门派争取最大的利益，双方来回磋商，颇费时日，这期间甚至还摆过一回比武擂台供两派弟子切磋。
这日青芷正好躲懒，随意找个借口给留守在客栈的青蘅打声招呼，便溜出了客栈。青蘅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出得客栈，青芷便有些茫然。呆在客栈里气闷，出来了却又没有个去处。她从未去过陈府，贸贸然倒不好登门。想了想，便去点心铺里打包十余样点心，付过银子，嘱托伙计替她送到客栈里。又另打包一份，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李府门口。
门房的人识得青芷，当即一边给李福递信，一边将人迎进门来。
李福一听小厮禀报，心头暗道一声不巧，放下手中账册赶了过去。
正巧见着红菱得信快步赶来，两人在门口碰头，相视一笑。耳听着门房小厮同青芷说着话，逗得青芷发笑的声音，李福这才放下几分心来。这些门房小厮都是到了蓟州才置办的，年轻当不得事，胜在听话机灵，还得多费点心思调/教。
红菱刚上前两步行礼，便被青芷虚扶一把：“怎么同我见外起来？”红菱绽开笑容，亲亲热热地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青芷偏头道，“李总管这几日可好？”
李福天生一副圆圆的笑脸：“托青姑娘的福，都好。一得消息我和红菱便赶过来了，可别让这些没眼力见的小子怠慢了姑娘。”
他同红菱陪着青芷走到正堂，招呼着小厮奉茶，见紫叶也候在门口，便点点头离开了。
他踱步来到门房，敲打几句，又忖度着唤来刚才那个小厮道：“你今日运道高，去城门口候着，若侥幸遇见公子回城，便立即告诉公子。”
那小厮也机灵，听李福说完便明白了意思，当即脆声答应，告退后便赶去城门。
说来也巧，李如松这日刚接到调令，是戚继光安排他临时巡防金山岭长城修筑事宜。原本这事也轮不到他，乃是戚继光手下参将吴惟忠负责督建，这几日因为金山岭营中发生冲突，吴惟忠实在弹压不住，便奉戚继光军令带着闹事者双方回到蓟州。
金山岭长城段靠近密云县，距蓟州城将近二百余里，平素是离不得人的，吴惟忠一走，金山岭那边缺少人手，戚继光分身乏术，恰好看见李如松在“折磨”手底下那群兵油子，他近日心情不佳，终日沉着张脸，看得戚继光眼皮直跳，挥挥手便道：“去去去，别在我面前杵着了。”调令一出，李如松手下那帮兵都松了口气。
李如松二话不说，在营中点了几名人手，便向戚继光请命离去，随即吩咐几人各自准备些简便行李，一个时辰后出发，他也赶回城中有事要交待给李福。
小厮名唤周全，十四年纪，因相貌清秀周正，这才被安排在门房里学做事。他得了李福吩咐，当即脚下不停一路往城门口赶。到得街头，远远望见自家公子一行人将将下马，他心头大喜，直叹自个今日运道是真高。
他抬手扶正帽檐，捏着袖口掸了掸衣襟，这才敛去喜色，躬身上前道：“公子，福管家命小的来送口信，说是青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周全眼前一花，他不敢抬头，余光瞧见面前身覆软甲的男子翻身上马，胥九朝着几人交待几句，这才拍马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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