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
逐风跑到熟悉的府门前便乖觉地停下脚步，李如松在马背上随着它的动作一顿方回过神来。他向来不爱在城中驰快马，方才一时忘形，好在胥九做事妥当，安排了李顺等人殿后。
他略带笑意地拍拍逐风鬃毛，推开了逐风凑过来的大脑袋，将缰绳扔给胥九，大步走进府中。
刚走进客院，便见李福优游自在地朝门口走来，身后屋内是年轻女子的低语和不时传来的笑声。
李福一早便捕捉到自家公子的身影，见他面色愈发柔和，这才踟蹰着上前行礼，但他吸取上回的教训，唇仍抿得紧紧的，再不敢轻易多言。
李如松倒没注意到他面上变幻莫测的复杂神色，侧首看他一眼，李福会意，扬声道：“公子回来了？正巧青姑娘来看您了。”
话音刚落，里面的人听见动静打开了房门。
李如松的视线穿过房门和开门的人，直直看向屋内的青芷。
两人几日未见，李如松正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唯有相思最难喻。
青芷看着他却觉得有些陌生，他刚从军营赶回来，还来不及换下一身装束。
他头戴凤翅盔，一双明亮深邃的凤目毫不掩饰地注视着她，唇畔的笑意是她未曾见过的热烈，是比仲夏阳光还要灿烂耀眼的风发意气。
窄袖贴里外罩的齐腰明甲未除，修束出一截劲瘦腰身，衬得整个人愈发清逸挺拔，丰神俊朗，唯一未曾变化的是骨子里隐忍的成熟与克制。
青芷猝不及防地被李如松眼里不加掩饰的情意灼得心尖一软，初时只是轻颤，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热意包裹缠覆而上，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可惜她并不懂得心头这丝悸动的原因。
“你回来了？”李如松轻声道，似是疑问，又似乎仅是确认。
青芷有些经受不住地错开双眼，似是没听见他的那句话，轻笑道：“大哥今日下值这么早。”
李如松嘴角笑意一顿：“幸好今日有事回来得早，怎么不提前同我说一声？”
青芷微愣，她今日原是一时兴起，估摸着李如松还在军营里，这才登门寻了红菱她们说话。岂料机缘巧合刚进门两人便迎头碰上，青芷回想起那日马车里古怪的情形，只好硬着头皮道：“瞧我，这几日忙得忘记了。大哥刚说回来有事，怎么样，着急吗？”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自然，李如松心头的期望彻底落空，无奈又失落地道：“营中派了差使，这就要收拾些东西出发。”
话音刚落，便听李福急切道：“公子要往哪去？都安排谁跟着您？”
“简单来说，去长城上。”
李福“哎哟”一声：“红菱、紫叶，快别愣着了，赶紧帮着我去给公子收拾行李。”
红菱紫叶答应一声，对着青芷轻点头，这才转身匆忙而去。走到主院，便见方才心急火燎奔出去的李福优哉游哉地站在门外，笑道：“如何？本总管反应够快吧！公子这一出门，还不知得去多久。咱们几个就别杵在那了，让公子和青姑娘多说说话。”
红菱、紫叶二人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这厢李福暗地里祈求老天爷能让他家公子开窍不提。半个时辰后，当他从前院赶过来，看见李如松和青芷一同站在府门前，而身后的红菱紫叶分别抱着两人的包袱时，他面上讶色迅速变为钦佩，心中不由得为他家公子竖起大拇指。
原来李福几人离开后，两人的话题不久便转向了李如松这次公差的目的地——古北口。
戚继光从东南调往蓟镇后便着手整顿边防军务，这一整顿才发现蓟镇范围内的长城历经两百余年的风雨，显然已经跟不上如今的防务要求，于是他上疏朝廷后，在内阁首辅张居正和前蓟辽总督谭纶的支持下，开始主持修缮改建蓟镇长城。
这项工程声势浩大，蓟镇于九边之重，前有庚戌之危，再往前数一百年，土木之变的刀光剑影仍历历在目。是以戚继光提出修缮蓟镇长城时，朝廷几无反对之声。在这样难得同心戮力的情况下，改修长城的工程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几年过去，虽说工程进度马不停蹄，但类似此次的营内冲突时有发生，打过骂过也依然照旧，让戚继光很是头疼。恰逢李如松送上门来，索性让他这个辽东来的再插一脚，将这潭浑水搅得更乱些。
青芷眼前一亮。她生性好动爱玩，此次逗留北地虽说是暗金楼的缘故，说到底还是因着她没玩够，否则以她的轻功本事，莫说这蓟州城，便是从皇城脚下溜出也有五成把握。
此刻听李如松提到长城风光，她心头好似有一只兽爪挠在痒处。自从北上以后她不知听过多少长城内外的轶事，现下事情已解决大半，眼看着就要离开北地，如若不趁着这次机会，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才再踏足北边。
她非优柔寡断之人，这念头一旦冒了头，无论如何是收不回去了，说走便走。
青芷心知莫霜珩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她这时候离开，思索半晌，她取过纸笔匆匆写就几句，拜托李福晚些时候派人送至客栈。
她原本就有些衣物留在李府，此刻正好收拾带上，其余物件也不必带得太多，一切从简。
除了李福暂且守在府中，青芷改着男装，扮作李家随从一员，混在李顺等人中间。
一行人拿着军引，出城后便开始快马赶路。古北口距蓟州城近三百里，即便快马加鞭也得三日。李如松原想着安排马车在城外接应，五日左右赶过去也不算迟。
不过青芷担心莫霜珩派人跟上来，若是泄露了李如松等人的踪迹反倒不美。索性每人骑上快马，迅速离开蓟州。
马行几个时辰，出得蓟州地界，众人在天黑前来不及赶到驿站，只能就地扎营露宿野外。
李如松担心青芷不适应，刚安顿好人马，他朝胥九使个眼色，这群人都是李家家将，手脚麻利地卸下行李开始扎营。
青芷也没闲着，蹲在李顺一旁搭手。眼见她迅速固定好帐篷，李顺不由伸出大拇指肯定道：“青姑娘真厉害，我这很快就好，你要是不嫌麻烦，找块地把你的帐篷扎好就行。”
青芷看他不见外，也不再推辞，走到几步开外，没一会就扎好一个小巧的帐篷，这才将自己的包袱从马背上取下放好。
有人已经从附近取水回来，她洗过手后，瞧着胥九那头已经燃好篝火在烧水，便走到篝火旁坐下，接过李如松递来的热水，已经凉了一会，正好入口。
剩下几人陆陆续续收拾好，不多时就围坐在篝火边。青芷环视一圈问道：“齐衡呢？”
“闷葫芦去周围巡视了，他历来最爱干这活。”李顺啃着干粮答道。
天气已然入夏，然而到了夜里，野外的风穿过山林草木，还是沾染着凉意拂面而来。
青芷就着热水，吃没几口干粮，困意便随着眼前跳跃的篝火袭来。这几日她忙得在莫霜珩跟前打转，本就有些疲惫，何况今日任性妄为，提心吊胆地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此刻心神松懈下来，困意如潮涌至。
李如松讲了两句不见青芷回应，转头才发现她双臂环着膝头，下巴搁在膝上，一脸倦意。
其余人早就避开视线，李如松有些心疼她累成这副模样，低声道：“青芷，回帐篷里睡吧。”
青芷困得睁不开眼，只听见睡字，便附和地点点头，起身回了睡帐。李如松也点点头，众人便四散各自回去休息。
这一夜青芷睡得极好，第二日仍是按照往日作息醒来。她闭目听了一会，除了值守的人，其余人都还没醒。
没过多时，有人陆陆续续醒来，青芷提着包袱走出来时，李顺一马当先跨过来，“青姑娘快吃点东西，让我来。”手脚麻利地将帐篷一拆一叠。
众人接着赶路，李如松估算着剩余路程，余下两日应当都能在天黑前赶到驿站落脚。虽然青芷对露宿野外十分有经验，游刃有余的同时还能帮助他人，没有丝毫不满抱怨，但只要一想到她这个年纪原该享受的绝非是风餐露饮时，他的心绪愈发复杂难言。
无论是蓟州时鲜衣怒马，还是山林间霜行草宿，她都适应得极其良好，雨露风霜皆汲为养分。
端午过后，日头越发炙烤。正午时分，众人在林子边上稍作歇息。
青芷捡了片树荫坐下，内息运转一周后便恢复过来。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人马愈发惫懒。她拉过帽檐挡住眉眼上的日光，打算小憩一会。
头一次享受到这般待遇的众人嘴上不说，肚子里却各有感慨。公子从来不会心疼他们这些糙汉，这么多年来何曾在大中午顶着日头休息过。
尤其是李顺，他本来就是个坐不住又憋不住话的性子，齐衡就不说了，胥九显然也不是会搭理他的性子，他挤眉弄眼半天却无人理会，只好靠着树干摇头晃脑，悄声叹气，要是李福在就好了。
到了第三天傍晚，古北口关隘绵延起伏的山脉总算遥遥在望，一行人皆松了口气。
在驿站用过饭后，李如松敲响青芷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