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第 68 章 ...
-
世间有庙堂，都城繁华，人流往来如织。六峰远居世外，与其关联的城镇更是稀少，乍听上去似乎如传说般罩起了一层朦胧渺远的神秘薄雾，揭开来看也不过是醋酒糖茶，充斥着满满的凡尘烟火。
清都，就在这烟火人间中，多了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它有枕绿阁，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枕娥峰。
这是两个据说汇聚了天下最美丽、最有才情的女子的地方。
世人之中，有人爱好文墨，有人醉心武学，有人执迷权势，但没有人会不喜欢美女，而且不是一位美女，而是所有世间难寻难遇的绝色。
“我不理解。”
陈罗木坐在一辆简朴的马车里面，随着车轮颠簸滚动微微扬声道。
萧握坐在帘外执鞭驾车，他说了除打架之外要为陈罗木包揽一切生活琐事，便真的说到做到，连驾车也是现学的，不过有副聪明的头脑，做什么都不会太浪费时间。
唯一麻烦的是他那张脸，人迹罕至处还好，若不然总能招来很多忘记躲闪的目光。陈罗木说要替他赶车，他也不干，就在面上遮了片薄薄的粗布，聊胜于无。
“据我所知，六峰若要追源，恐怕真的要到你说的那个什么...神的世界，经过历代传承洗礼，留下来的都要有特殊之处，至少要能独当一面。可是枕娥峰，我从未听过父亲说过有什么秘笈绝门的传承。她们似乎真的就是...”
“真的就是跳跳舞，喝喝酒，寻欢作乐？”
萧握失笑：“你为何一点都不懂享受。”
陈罗木：......
她暗自想，总不会是纳兰氏的老祖宗喜欢唱歌跳舞，所以四处搜罗这样的人，越找越多，越找越多，最后多到自成了一派？
萧握声音在外面响起：“你猜对了。”
陈罗木：！
又听见他道：“更多的我还不知，但可以确定，先人对她们是有偏爱的。”
陈罗木脸颊鼓了鼓，贯纵秋荻那日她去得晚，并未得见枕娥峰如何迎战，她一边拿起水袋灌水，一边就浮起了某人唱歌对战某人跳舞的场景。
......
她还是更喜欢耍大刀这样的。
萧握道：“不过试想，若我是先人，可能也爱舞乐多过于兵刃。看佳人和曲而歌，抚弦弄肢，比打打杀杀好过百倍。”
陈罗木对于这些实在没什么概念，她从小接触最多的除了父母同门，就是她的狗和水桶。
她这样想着，心情忽然有些低落，顺手从身边拿起了一块比手掌大过几倍，又高又钝的重石，捧在手上轻松地抬上抬下，以此来勉强代替每日的提篮之功。
沉默了许久，萧握听见她问：
“所以我们第一个去清都，也是你念及先人的缘故，不愿意有人因此丧命，对吗？”
隔着一层帘帐，萧握的语音似乎也变得难以分辨，他只是回答：
“纷争祸乱已起，我辈力所能及不过卑微。如今六峰，没有完全被仰月宫控制的只有共潮峰、枕娥峰、乌借峰。风临峰早生变故，觉露峰是曲痕一脉掌控，一步峰扬颜玉已经死于他手，新峰主不过一傀儡。我们要赶在他们利用纳兰氏人的能力替换其他三峰之人的命数前占得先机，若能达成所愿，我不在乎谁会死，不过若有选择，我会希望死的人里有我。”
陈罗木被他说得怔怔，他又道：
“怎么样，这样说至少你不会又生我的气吧。我对他人没有很残忍，对我自己也没有多善良。你不会十分厌恶我，但也不会对我有好感。”
这样的距离是最正确的。
陈罗木垂下眼睛：“不用多言，我清楚你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险狡诈，谎话连篇，只要他想，可以将信手拈来的谎言说得如同深自肺腑，为了他想要达成之事可以不择手段。
唔，船也撑得不好，除了驾车还行。
车轮滚过土地与石子的细碎声音自下面传来，空气中有草叶被碾碎的清香，夹杂着外面那人好听低沉的呼喝声。
陈罗木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米糕，暗道：幸好，这次不是馒头了。
萧握突然道：“我想问姑娘一个问题。我们从崖底出来后那一日，你与那位怀光兄弟还见过吗？”
他问得突然，瞬间使她的记忆飘回不归山那个很混乱的夜晚。怀光拒绝同她一起离开，还借一个吻将不知什么药物渡入她口中，随后便让她紧跟萧握，伺机传递消息，将灭世篇都交给他。
可怀光不清楚的是，萧握曾偷给她的紫刹荻花药汁可解世间所见之毒，那药性持续了没有多久，浑浑噩噩的感觉就随内力流转殆尽，陈罗木谁都不曾告诉，就连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愿意多想。
可即便逃避，她心里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陈妙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骗她，仿佛用尽各种方法只为了看她皱着小脸哭鼻子的样子，据他说，那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然而陈罗木好像天生就不爱哭，肉肉的小姑娘安静地坐在或站在一处，情绪十分稳定。
陈妙起初还以为是女儿聪明得过分，在悄悄思考，总结每次被他这个爹蒙骗的人生经验，心中不免欣慰。
直到陈罗木一次次被他骗过之后，仍是波澜不惊地放空自己，抬头望天，低头看地。
......
陈妙终于明白了女儿真的是单纯的傻。
思及此便更难以放心，总要骗她更多，还要给她讲讲自己是如何骗到她的。
他不厌其烦地骗了又讲，讲了又骗，陈罗木看似听了进去，每次受骗依旧不含糊。
陈罗木只觉得，爹爹想骗我，我也不会少块肉，那便让他骗吧，至于他怎么骗的，她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把陈妙折磨得够呛。
或许曾经她对于怀光也是这样的想法，因为相信他，所以并不很在意那是不是谎言。
可她从没有收回过对于陈妙的信任，因此并不知道，当一个人再不想被骗的时候，对于曾经的欺骗除了愤怒、难过，还有着难以启齿的耻辱感。
是真的会令自己捶胸顿足，暗骂“我怎么是这样一个大傻子”的羞耻感。
她不想对萧握说自己被骗了，简短回道：“他不愿跟我走，我没有强迫，也不会听他的。”
萧握：“哦，他要你跟随并监视我，好在关键时候将我们得到的东西都交予他和仰月宫么。”
萧握：“别不开心，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有无清理门户的必要。”
陈罗木：“你要杀了他，他是你的族人，不应该保护他么？”
萧握：“你应该见过的，在白鹿升仙台上，我的刀已经捅进他胸腔里了。”
二人分坐于马车内外，萧握又面覆遮盖，无人能得见这位惊世容貌的男子薄唇轻挑，双眸微眯，露出一个极为遗憾的笑容来。
“真是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没办法再给你下那样的命令了。”
陈罗木内心复杂：“我以为你们纳兰氏人，都会尽力保全彼此。”
萧握：“珍贵之物有太多了可不是好事，怀光身负能力未必有我万一，我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觉得很值得留下，纳兰氏人本就是天道脱出的一环，死亡或许反而是解脱......”
他不再说下去了，陈罗木听了他一番言语，面无表情的把包袱打开，将里面所有的米糕和馒头分成两堆放好了。
她默默地又拿起了一块米糕，圆圆的眼睛瞟了一眼被放得很远的馒头。
不在乎生死的话，估计也不会在乎吃的都是馒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