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繁华》莫央

23、第二十二章

　　今日武林大会一反前几日的低迷，四下站满了各派人士，纷纷猜测今日最终谁能取胜。

　　“我看啊，最后胜出的一定是上官前辈的徒弟。”

　　“何以见得，那日沈君壁虽然打败了嵩山弟子，很明显对方是输在上官前辈的威名下，那个沈君壁不过就出了几招而已，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能赢。”

　　“我觉得是玄元派的贺筠瑛，你们看，贺筠瑛出来了！”……

　　场内一阵骚动，贺筠瑛穿着一身黑色鎏金绣线锦袍，凤目中瞳眸幽暗闪着点点星火，一抹悠闲散漫的微笑始终挂在唇畔，经过人群时挥扇致意，引来阵阵轻呼。贺筠瑛走到比试台下，轻功一展，黑色锦袍在空中猎猎作响，已是潇洒的站在台上。

　　洪曦兰目瞪口呆的看着如此“风骚”的男人，支吾说道：“苏…苏公子，这不是当日与你一同在四海楼的那位公子吗！”

　　果然是他。苏慕禾并未应声，一双清眸淡淡望向贺筠瑛出现的地方，玄元派的弟子皆满脸紧张的仰头看着比试台，一抹失落划过眼底瞬即散去。

　　璃心见她出神，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凑近问道：“少爷，怎么了？”

　　苏慕禾回过神来，浅笑的摆了摆手，“没事，今日的气氛颇为紧张。”

　　璃心点了点头，一双眸子平静无波，轻声回道：“稍候就会轮到公子，到时可能会更紧张。”

　　洪曦兰听着她二人的低语，不由回道：“沈大哥功夫了得，一定会赢的。”

　　一旁的宁梓杭安静的看着洪曦兰，神色复杂。

　　悠远的钟声鸣起，比武正式开始，人群涌动皆仰头看向比试台。贺筠瑛对面站着一名手拿宝剑的白衣女弟子，黑发齐整的束在青冠里，面无表情说道：“峨眉张玉兰。”

　　贺筠瑛勾唇笑的恣意风流，声音低哑动听，“师姐好，在下玄元贺筠瑛。”

　　张玉兰微怔，秀眉蹙起，当即挥剑劈去，冷声说道：“请。”

　　贺筠瑛慢悠悠的揉着眉心，身形闪避，无奈叹道：“在下从不打女人。”

　　张玉兰见他神色散漫，只一味躲闪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仿似自己的功夫全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不由怒从心起，大声喝道：“你竟瞧不起女人，我就要你看看我的厉害！”

　　凌厉的剑势直扑面门，贺筠瑛展身轻跃到她身后，勾唇邪魅笑道：“师姐好深的误会，我就是因为见师姐娇柔动人，才不舍得下手，哪有瞧不起之意。”

　　台下响起阵阵哄笑声。想不到竟被他当众调戏，张玉兰面目涨红，骂道：“无耻！”剑势急速后转狠狠的刺向贺筠瑛。

　　看台上林轩额上泛汗，嘴抿成一线，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飞过去给那个笑的碍眼的徒弟几拳。

　　峨眉掌门面无表情的瞟了林轩一眼，声音冷凝：“林掌门教的好徒弟！”

　　林轩起身抱拳，神色赧然，“小徒放肆，师太莫要和他计较，林轩在这里代他向峨眉道歉。”

　　峨眉掌门拂尘虚晃，冷冷地哼了一声。

　　张玉兰见贺筠瑛仍是一味闪避，飞身步步紧逼，剑势一晃，抬手一掌拍向他的心口。

　　贺筠瑛“哎呀”一声，身子顺势在空中划出轻弧，从比试台上掉了下去。

　　钟声鸣起，这一局峨眉胜。

　　贺筠瑛衣摆翩飞缓缓下落，在空中优雅地打了一圈停在地面，抱拳笑道：“峨眉武功博大精深，在下佩服。”言罢径自潇洒地退了出去。

　　人群传来一片倒彩声，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贺筠瑛是故意让位给峨眉。

　　“哎，这贺公子风流不羁就罢了，今日怎么回事？明显是故意输的嘛！枉我刚才压了五两银子赌他赢。”

　　“什么，你也压了？我也压了五两。”

　　“我压了二十两……”

　　“……那你惨了。”

　　接连两场车轮比试，最终局的钟声终于鸣起。

　　沈君壁与灵剑山庄大弟子赵青各立一侧。众人无不高仰起头屏息以待，就连看台上的五大掌门皆面色严肃，整个演武场静寂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欲看上官前辈这个几十年唯一出现最后出场的徒弟如何续写天极宗的武学神话。

　　洪曦兰悄悄转头看了眼四周，压抑肃穆的沉静让她连呼气都轻微了许多。

　　沈君壁手持玄铁剑，黑色长发紧紧扎于脑后，俊脸平静无澜。

　　赵青面色阴沉严阵以待，虽然他刚赢了一场气息有些不稳，但是眼前的人必须让他打起全部精神防范。

　　“请。”沈君壁淡淡吐出一字。

　　赵青只觉一道黑影犹如闪电般迅速飞掠而来，下一瞬凛冽的剑气猛烈扑至，赵青足不点地身形快速后移，凝息提气将全部力量贯注在长剑上，狠戾地向沈君壁挥去。

　　双剑交击，尖鸣声乍起，众人只觉耳膜鼓动刺痛的晕眩感直袭头顶。

　　赵青虎口大震，倏忽而至的麻痛感差点带动他让长剑脱手而出，赵青趁机将剑锋一转向沈君壁下身攻去。沈君壁如飞鹰般在空中腾跃，顺势俯冲而至，赵青只觉凌厉之气瞬时将自己包围，避无可避，手中长剑挥舞正面迎上沈君壁的玄铁剑。

　　赵青被沈君壁惊风密雨般的剑势迫的一路后退，身体一晃差点从比试台边缘落下，电光火石间，赵青左手猛然出拳，掌风凶狠，杀气如锋，直击沈君壁胸膛。

　　沈君壁反应迅捷翻身而起，高大的身影以跃出数丈，饶是如此却仍是慢了一步。

　　众人只听“砰”一声巨响猛地炸开，就见沈君壁飞出数丈，嘴角溢出鲜血。惊呼声骤响。

　　苏慕禾突觉左手传来一阵刺痛，皱眉看去，璃心紧咬嘴唇，瞳眸惊骇大张，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苏慕禾右手覆了上去，温声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怕，师兄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温和舒朗的声音如清泉流过枯竭的田原，如润物无声的细雨安抚了焦急不安的心，璃心看向苏慕禾，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轻弯，温暖醇厚，坚定地看着自己。璃心不觉偏头躲开了那抹视线。
　　沈君壁目光闪动，黑如曜石的瞳眸在日光的照耀下光彩渐盛。沈君壁运气敛息，散出冷芒的剑尖直指赵青。

　　赵青堪堪躲开掉下台的危险，刚被沈君壁打散的真气尚未聚拢，就见一道灼人细长的白光如惊电般在眼前划开。

　　众人骇然，只觉这一剑，赵青必死无疑。

　　咔嚓声乍起，只见玄铁剑劈入地面数寸，平滑的地面被生生划开，骤然裂出一道狭长的缝隙。

　　沈君壁一身黑衣，背脊挺直立于原地，长发在空中猎猎飞舞。

　　全场一片诡异的沉寂。“啪…啪…啪”一道清脆的拍掌声渐起，看台上释空大师已经站了起来，眼中欣赏之色清晰可见，“沈少侠剑法绝伦，修为更是甚于常人，好！”

　　寂静的空气中突地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喝彩声。

　　几个灵剑山庄的弟子已经赶到比试台将赵青扶了下来。匆匆经过苏慕禾一行人时，落在后面的人轻轻的“咦”了几声，直到走远仍然时不时回头望向他们这边。

　　宁梓杭神情严肃，拉起兀自与苏慕禾她们一起陷在激动中的洪曦兰，沉声说道：“曦兰，我们走。”

　　洪曦兰只觉手腕被他扯的生疼，秀眉轻拢，不解地说道：“宁哥哥，你拽疼我了，我们等沈大哥回来一起走。”

　　“不等他了，我们先走。”宁梓杭直接拖着洪曦兰疾步前行。

　　“宁哥哥，你放手，你这是怎么了？”洪曦兰见他完全听不进去，着急看向苏慕禾，“苏公子，你帮帮我。”

　　苏慕禾欲要上前，却见前方出现了一帮人，为首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竟是朝她们劲步而来。

　　“孽子！”中年男人大喝一声，身形飞至，抬手狠狠挥向宁梓杭。

　　宁梓杭护着洪曦兰后退，未能躲开，“啪”，白皙的俊脸立显五道红红的指印。

　　周围的人都被这道巴掌声引了过来，而洪曦兰则一脸惊呆地看着被打的偏过头去的宁梓杭。

　　中年男人见引起了他人的注目，当下放缓心绪，怒道：“还不跟我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宁梓杭目色清淡，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什么？！你找打吗？！”

　　中年男子爆喝一声，挥手又要在给他一巴掌，被身后的弟子连忙拦住。

　　“庄主息怒，少主，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宁梓杭看了眼方才认出自己的人，紧紧握着洪曦兰的手，淡淡道：“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由不得你！”中年男人突地伸手直点宁梓杭的睡穴。

　　宁梓杭身体逐渐倒下，昏去前深深的望向洪曦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几名弟子迅速接住宁梓杭，见他仍然牢牢握着洪曦兰的手，不由为难的看了眼洪曦兰。

　　双手即要被他们分开，洪曦兰不觉又紧紧回握住宁梓杭的手。

　　“姑娘，还请你放开我们少主。”一名弟子无情地说道。

　　几个人上前使出力气拉拽宁梓杭的手臂，两人交缠的双手终是分开。

　　中年男人离去前沉默地看了一眼洪曦兰与苏慕禾，眸中之色竟是异常狠戾。随即一堆人带着昏睡过去的宁梓杭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想不到那个年轻人竟是灵剑山庄的少主。”

　　“就是啊，真看不出来卓庄主打自己儿子能下的了这么狠的手。”

　　“他们之间肯定不简单。”……

　　听到周围议论的声音，洪曦兰上前追赶的脚步，蓦地顿住，双眼无神呆滞的盯着宁梓杭离开的方向。

　　苏慕禾轻叹一声，走到洪曦兰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细肩。

　　洪曦兰眼眸迷上一层水汽，用力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细柔的嗓音哽咽道：“宁哥哥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