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繁华》莫央

21、第二十章

　　“这位小兄弟，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眼前一晃，一道身影大喇喇的坐在苏慕禾的旁边，身形利落完全没有嘴上说的那般客气。苏慕禾环顾一圈大堂，此时客人并不多，仍有许多空桌。当下抬头看向旁侧，一个束冠男子一袭黑衣，一双桃花眼扑闪着看向她，端是丰神秀美，玉面朱唇。

　　苏慕禾眉眼轻挑，暗自揣测，淡淡说道：“我似乎并不认识阁下。”

　　年轻男子闻言，凤目中明亮的光彩黯了下去，语气颇是伤心的说道：“想不到小兄弟竟完全不记得在下，当日演武场一别，我对小兄弟印象可是非常深刻。”

　　苏慕禾秀眉轻蹙，她仅去了演武场两次，当时并未与他人交谈过，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锐利的视线在她面庞上逡巡片刻，见她皱眉思忖，似是真的对他毫无印象。一双凤眸兴味的看着她，语气明朗欢快，“想不到小兄弟竟是只记得凌公子，完全忽视了在下。”

　　清澈的黑眸闪过讶然，当日在演武场与凌皓宣相遇，他身边似乎确实还有一人，现在想来自己竟是完全没有注意。苏慕禾看向他，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姓贺，字玉棠。”贺筠瑛优雅地执起酒杯，欲与苏慕禾碰杯。

　　苏慕禾拿起酒杯，与他的轻碰，却并未饮下，清淡回道：“不知玉棠兄，找我何意？”

　　贺筠瑛径自抬头潇洒的将酒倒入喉中，桃花眼散发夺人心神的光芒，悠闲笑道：“不过是来这里吃饭，碰巧遇到苏公子，便生出与公子结交之意。”说罢偏头靠近苏慕禾，清雅的嗓音微哑暗含几分挑逗，兴味的说道：“莫非苏兄弟认为我还有其他的意思？”

　　苏慕禾默默地向后靠，饮下杯中的酒，不动声色地笑道：“玉棠兄气朗非凡，能与你结交，是在下的福气。”

　　“好酒量。”贺筠瑛顺势斟满，豪情地叹道：“今日这般高兴，便与苏兄弟不醉不归！”

　　苏慕禾眉角几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凌皓宣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简单好惹的。今日的巧合真是颇多，唇畔勾出无声的嘲讽轻笑。

　　脑中正兀自思忖推拒的话，突地前方传来一阵娇羞清脆的女声，“苏公子。”

　　苏慕禾抬眸惊讶的看了过去，就见一袭红装的美丽女子正惊喜地看着自己，少女身后跟着高大的灰衣男人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曦兰？”苏慕禾喃喃说道。

　　贺筠瑛默默的看着几人，琥珀的眼眸精光闪烁。

　　洪曦兰快步上前，身后的宁梓杭无奈的跟着，“苏公子，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洪曦兰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苏慕禾起身拉着她坐下，高兴的说道：“曦兰，你怎么会来这里？”

　　洪曦兰双手轻绞，神色娇羞，赧笑道：“自那日与公子一别，曦兰就想着出寨看看外面的天地，滕州又在举行武林大会，就先来这里看看，没想到，公子也在滕州。”

　　苏慕禾思及那时给她带来的麻烦，如今她跑出来可是因无法面对那些人的言语？心中充满歉疚，“曦兰，那日之后，他们可有为难你？”

　　洪曦兰见她神色愧疚，知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感动的说道：“公子不必为我忧心，那日之后，寨里的兄弟完全没有提起此事，专心操练。是我自己想要走出来看看，宁大哥不放心，便跟着我一起出来了。”

　　苏慕禾看向一旁，宁梓杭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以为他当日也服了离心散。

　　洪曦兰这才注意到苏慕禾身边还有一人，偏头看去，那位年轻公子蓦地对她灿颜一笑。洪曦兰被他看的红了脸，垂眸轻声说道：“苏公子，怎么不见你和宣公子一起。”

　　苏慕禾听她提起凌皓宣，忆起过去那些时光，心中莫名微微泛苦，轻淡回道：“我与宣公子一到滕州就分开了。曦兰，你们可有找到住的地方？”

　　洪曦兰摇了摇头，“还没有，听闻四海楼美味一绝，所以我们就先来这里了。”

　　苏慕禾沉吟片刻，浅笑回道：“既是如此，吃罢饭，你们可愿与我回去？我介绍我的家人给你们认识。”

　　洪曦兰听罢惊讶抬头，小脸神情分外愉悦，喜笑颜开，“公子要介绍家人与我们认识？”

　　苏慕禾点点头，清俊丽颜之上眉目随和，温声回道：“是，曦兰与我是朋友，我自应介绍他们与你认识。”

　　凤目半眯散出几分危险慑人，贺筠瑛眉头一挑，心中生出不爽，这似乎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忽视啊。

　　雅致的庭院中长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榕树，繁茂的榕叶在朝阳中错落如盖，树下坐着的俊美高贵男子正专注的与自己对弈，精雕细琢的五官在灿烈的眼光照耀下，光华四射。

　　贺筠瑛看向棋盘的走势，眯眼笑道：“这黑子布局精妙，却偏偏留下豁口，始终不够果断。”

　　“观棋不语。”凌皓宣视线仍专注在棋盘上，朝阳中眼睫在他的眼下划出长长的阴影。

　　贺筠瑛轻撩衣摆，坐在他的对面，支着下巴偏头看向他，声音刻意拖着长长的说道：“今日在四海楼，到是让我遇到苏慕禾。”

　　凌皓宣眉头轻挑，仍是不语。

　　贺筠瑛再接再厉的说道：“想不到她和沈君壁竟是上官前辈的弟子，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他们的身份能被掩藏的这般深，看来那沈君壁想必就是当年沈家灭门留下来的遗孤，只是不知那苏慕禾到底是何人。如今的形势，你当如何？”

　　清风拂过卷来一道优雅低吟，“后几日的比试，你输了罢。”凌皓宣淡淡说道。

　　贺筠瑛低头思忖，严肃问道：“如今沈君壁身份暴露，那宇文昊定是不会放过他。你让我现在退出来，若是沈君壁一个不小心死在这里，对日后的安排影响甚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那气度高华的男子终是抬起头来，英俊的眉眼自信不凡，散漫笑道：“既是上官前辈的弟子，又怎会死的这么容易。”

　　贺筠瑛闻言仰头大笑，“好，既是如此，便冒险一回又何妨，老爷子那里，我自会搞定。”

　　突地话锋一转，贺筠瑛笑得邪魅，恶意说道：“下回我要在苏慕禾面前露出我的真面目。”

　　手中的棋子一顿，继而利落的落在棋盘上，凌皓宣懒洋洋的起身，轻拍了拍衣摆，扫了一眼对面超出尘世之美的面容，淡淡说道：“随你。”

　　赌局落定。

　　贺筠瑛望向那道俊逸英挺的背影，眼眸明亮异常，说道：“今日四海楼还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叫洪曦兰的姑娘，看起来对苏慕禾很是喜欢。想来苏慕禾是上官前辈另一个弟子的事，不出多时宇文昊自可查出。”

　　就见凌皓宣的身影微停，继而潇洒的消失在庭院深处。

　　贺筠瑛回头看向树下的棋盘，黑子以凌厉狠断的气势将白子全部围杀。肆意张狂的笑声响彻庭院，凤目划过尖锐利光，“好一个请君入瓮。”

　　城外阴暗的密林深处，“啪”一声急速狠戾的鞭响，惊起一阵鸦鸣。

　　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倒在树下，阴寒的月色透过茂密的树叶斑驳的落在那人身上，后背一道细长的鞭伤已是皮开肉绽。那人犹自用力咬牙忍住不发一声。

　　“贱人！”一声粗粝的怒喝声，伴随着又一道鞭响。

　　那人终是忍不住伤痛，闷哼一声，声音虚弱细微，“主人息怒。”

　　“这是你擅自隐瞒的惩罚！”站在阴影中的人抬手又是一鞭恶狠狠地打在倒下的身影上。“藏宝图你找不出，竟还敢私自隐瞒沈君壁就是沈世行的野种，留着你还有何用！”

　　“主人，藏宝图被上官镜隐藏的极深，我一直都在搜寻。属下并非隐瞒，而是不知主人在查沈世行的遗孤。”

　　阴影中的人冷冷地俯视倒在地上的人，而那人也目色坚定的与他对视，并未闪躲。过了半晌，粗噶的嗓音狠声响起，“记住，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杀死你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背叛我的后果自是不会让你如它般死的痛快。”

　　“是……”那人虚弱回道。

　　“你可还有什么事要禀报？”

　　空气有几分冷凝，忽的刮来一阵萧瑟冻人的冷风，那人迷离的眼光闪过一丝阴狠，须臾，凄声说道：“上官镜还有一个女徒弟，现下也在滕州。”

　　狠戾破碎的笑声震响密林，渗人肺腑，“哈哈哈哈，好，我定要那个狡猾的老东西亲近的人一个个都惨死在他的面前！”

　　苏慕禾陪着洪曦兰在滕州城逛了半日，直到洪曦兰玩的尽兴了才带着他们一路回到别院。刚走入巷口，就见璃心拿着灯笼焦急地站在巷子里，看到苏慕禾后身后的人，急着上前的脚步犹豫地停了下来。

　　“璃心姐。”苏慕禾走了过去，笑眯眯的接过她手中的灯笼。

　　璃心一脸忧色，着急的说道：“少爷可知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出去了那么久？你不知公子和我有多担心！”

　　“对不起，我本是想去四海楼坐一坐就回来的，谁想碰到了两个朋友。”说罢，带着璃心转身，浅笑道：“璃心姐，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过帮助过我的洪曦兰姑娘，那位是洪姑娘的朋友。我见他们还没找到落脚之处，就想着带他们来这住几天。”

　　洪曦兰见苏慕禾被责怪，急忙出声维护道：“璃心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没来过滕州，就一直拖着苏公子逛到现在，你别怪她。”

　　璃心听罢，神色愕然的看向苏慕禾，瞬而温柔笑道：“洪姑娘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责怪少爷呢，只不过现在都已经过了亥时，还不见她回来，心中甚是担忧所以语气稍微重了些，还请洪姑娘不要介怀。”

　　苏慕禾眉头轻拢，一手牵着一个，瘪嘴期期艾艾的摇头说道：“还不知大哥会气成什么样子，一会进去了，还要麻烦两位好言相劝一番啊！”

　　璃心与洪曦兰见她佯装可怜的样子，当下忍俊不禁，随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没人注意她们身后，宁梓杭被月色拖得长长的身影，孤寂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