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繁华》莫央

20、第十九章

　　接连两日，已有五名弟子相继死在比试台上，死因表面看好似是对方不小心错手杀害，但另一位比试之人无不满脸震惊，眼神空洞，仿似这件事不是他的双手所为，大会陷入莫名阴森僵硬的氛围中，然而武林盟主仍然要选出。

　　西郊别院，凌皓宣兀自闭目沉思，窗外深紫殷红的晚霞洒落在他若美玉的脸上。房门被人敲响，狭长黑眸倏地睁开发出慑人的光彩。

　　严祺大步走进，恭敬的半跪，“回主子，这是两日来在比试中被杀死之人的名单。”

　　凌皓宣接过他递上的名单，垂眸扫视，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低沉动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五人都是姓沈……这招借刀杀人用的颇为巧妙。”言罢，执笔在纸上利落一挥，将名单递给严祺，“去把这几人的背景全部查清。”

　　严祺双手接过，见他在纸上又添一名字，心思一沉，迟疑道：“主子，这个沈君壁，离月并未查出他的背景。”

　　“我知道。”凌皓宣端正身姿，淡淡道：“已经过了两日，明日他必会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到时他自会说出门派。他们二人的身份明显被人刻意隐藏，身后之人一定不简单，这个时刻，我决不允许出现不在控制之中的事。”

　　“是！”严祺迅速退了出去，关上门的那刻，轻抬头看向主位上雷厉风行的人，见他明澈炯慧的目光微沉，飞扬的剑眉轻蹙。不由心中暗自思忖，主子行事一向果断狠绝，一直以来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意料之内，如今在这紧要的关头，反而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看来已经超出主子原有的兴趣范围了。

　　“离影。”

　　安静的书房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人，离影半跪在地，低头恭敬说道：“主上。”

　　凌皓宣犹自闭目养神，淡淡问道：“当日释空说的不错，以司徒山庄弟子的功力和当时的距离来看，决不可一剑致命，当时必是有一股外力借机用在那名弟子身上。你可有看到是何人出手？”

　　离影回及当日的情形，深思熟虑地说道：“回主子，属下并未看到这个人。”

　　凌皓宣眉梢一抬，话锋一转，“你藏身之处可有其他可疑之人？”

　　离影低头回道：“属下当时探查过四周，并未发现其他隐迹之人。”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暗黑的天空还未升起明月，让人只觉压抑。凌皓宣慢慢踱步到窗口，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这人功夫极深，若是一人还可应付，若是有人刻意借兵，形势就另有不同。”

　　离影抬头看向窗前高贵雍容的身影，跟随他多年自是十分清楚他有着一颗多么敏锐睿智的心，在他面前稍有的动作都会被他洞明出何意。主上莫非怀疑这五人并非一人所杀？借兵的人难道是太子？

　　凌皓宣望向遥远无尽的夜空，目光深邃悠远，一声轻叹暗含几丝无奈，“她在什么地方？”

　　月色低迷忽明忽灭，苏慕禾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桌上放着酒壶，抬头看着夜空，时不时浅酌手中的美酒。周围一片寂静，偶尔几声虫鸣，仿似陪着她一起自在地欣赏夜色。

　　梨树一阵轻颤，漫天花落，苏慕禾在花雨中偏头看去，轻轻一嗅，眯眼愉悦笑道：“好香。”

　　身影完全掩藏在树上的人不觉唇角轻勾，轻松倚着树枝欣赏从未见过她的放松心绪。

　　乌云慢慢散去，月色皎柔明亮。

　　到了第三日，参赛的人已是少了大半，就连台下观看的人都大不如前，想来这连番几次的死亡事件吓跑了不少人。这人一少，目光就变得明了，看台上司徒冰看了看下面的情况，莫名问道：“怎么女弟子突然多了这么多出来。”

　　峨眉掌门手中拂尘轻摇，闭目说道：“阿弥陀佛。”

　　玄元派掌门林轩尴尬的轻咳几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台上穿着青色锦衣，兀自笑的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

　　“玄元贺筠瑛。”贺筠瑛懒懒的看向对手，清淡说道。

　　对面的人被他灿若骄阳的微笑弄的头脑发蒙，晕乎乎中似是听到他在自报家门，自发回道：“衡山常玉祥。”

　　贺筠瑛慢摇折扇，身形飞速一闪，已是近到常玉祥身侧，右手中的折扇在空中一个转圈以凌厉之势向他劈去。

　　常玉祥还未反应过来，只觉一道阴影向他面门劈下，当下抬手一掌挡去。就见折扇旋了一个弯快速下落，贺筠瑛左手突地向他拍去，常玉祥的身子被打飞了出去。常玉祥连忙拔箭扣在地上，缓冲自己飞出去的力度，火花四溅，刺耳的滑烈声炸响。

　　“好俊的身手，玄元果然人才辈出啊。”灵剑山庄庄主卓立勋出声赞道。

　　林轩连连谦虚道：“卓庄主过奖。”眼底的神色却无比骄傲，心中暗叹，这臭小子今日到是没害他丢脸。

　　司徒冰冷讽一声，淡淡道：“虚张声势。”

　　林轩当下脸色一沉，碍于场面不便与他相争，突地台下发出阵阵欢呼声，当下偏头看向比试台。就见自己平日最疼爱的徒弟凌空跃向常玉祥，折扇飞速旋转也向常玉祥扑去，常玉祥面色不济，堪堪避开贺筠瑛，却迎头被折扇打的鼻血四溅，眼冒金星。

　　贺筠瑛顺势空中一个翻腾，拍向他的胸口，常玉祥便直直向后倒了下去。片刻，才喘着粗气立了起来，“在下甘拜下风。”

　　悠远的钟声鸣响，比赛结束，贺筠瑛懒懒的向台下挥手，轻盈地腾空向下面飞去，身姿飘逸潇洒，引出连连尖叫声。

　　凌皓宣慢条斯理的掏了掏耳朵，戏谑道：“还真是惊艳四座啊。”

　　贺筠瑛眉头轻挑，唇角含笑，针锋相对的回道：“看不惯的话你也上去比比看啊。”

　　凌皓宣眯了眯眼睛，悠哉说道：“敬谢不敏。”

　　日头逐渐强烈，观看的人不由满头大汗吃力的看着台上，接连又比试的几场甚是无趣，不由生出了些抱怨。

　　新一轮的比试又开始了，台下的人只觉一道凌厉刺目的光芒划过，不由闭眼，再睁开时只见一名黑衣男子轻巧的跃上高台，手中的玄铁剑在骄阳下熠熠生光。

　　“天极宗，沈君壁。”年轻剑客慢慢道出门派，英气逼人的俊容不带一丝波澜。

　　台下突地一片喧哗，惊诧之声此起彼伏，“什么？竟是天极宗门下？”“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极宗？”“废话，当今武林只有一个天极宗，无人敢出其右。”……

　　看台上五大门派的掌门全部站起，一向神色平淡的释空大师此时声音激动莫名，“敢问一句，可是上官前辈的弟子？”

　　“正是。”沈君壁淡淡回道。

　　释空连连惊叹，“想不到，想不到，上官前辈应是有四十多年不收弟子，天极宗的武功绝学终于后继有人了！”

　　司徒冰反应过来后连忙急声问道：“请问上官前辈可在这里？”

　　沈君壁摇了摇头，“家师一向云游四海，不曾来到这里。”

　　司徒冰随即满脸失望倒在身后的木椅上。

　　苏慕禾看向无比激动沸腾的人群，心中莫名，她从未涉足过江湖，因此也不知天极宗在江湖中这么受人推崇尊敬。难怪当她对师尊说对那些武林秘籍没兴趣的时候，那老顽童胡子一翘，眉毛一挑唉声叹气道，“你可知那些武功秘籍是多少武林中人想要得到的，学会那些在江湖上可能当不了天下第一，实力却也绝对让人不可小视，如今到了小禾苗这里反而一文不值了。”

　　看这些人简直把师尊当成神仙般膜拜，真的确定是没事就带着她惹是生非，气的师兄直跳脚的那个？

　　钟声响起，比试正式开始。对面嵩山派弟子已经被众人对传言中的天极宗无比敬佩的气势吓的弱了下去，只不过两招就被沈君壁打的倒在地上，连连说道：“在下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就这样，沈君壁晋升成功……

　　苏慕禾一双清亮的眸子瞪的滚圆，溢满了惊讶，“啊，就这样？赢了？”

　　旁侧的璃心见她可爱的表情，捂嘴笑道：“没错，公子就这样赢了。”

　　乌黑的眸子盛满了璀璨的光彩，苏慕禾夸张的感慨：“看来师尊没有对我吹牛，他的威名还真是这个！”说罢，俏皮地竖起大拇指。

　　璃心连忙伸手比在唇上，作出噤声的动作，轻声说道：“少爷忘记答应公子的事了吗！”

　　苏慕禾哎呀一声，吐舌不好意思的回道：“一时忘记了，下次一定不会。”

　　自打那日沈君壁自报家门后，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全部被他以专心练功应对几日后的比试婉拒。对她与璃心也是严格禁止出门，怕会遇到什么危险，趁着今日师兄闭关练功，璃心忙着周旋那些拜访的人，她就悄悄低调地跑出来了。

　　四海楼内，小二招呼着苏慕禾，甫一落座，胖胖的掌柜笑眯眯的走到她身侧，热情说道：“苏公子来了啊，今日想试试什么菜色？”

　　苏慕禾心中惊讶，暗自戒备，不动神色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苏？”

　　李掌柜暗叫一声糟糕，自从上次被主子一顿训诫后，极力想在主子面前表现一回，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竟是得意忘形了。圆不溜啾的眸子一阵乱转，李掌柜哈哈一笑：“当然记得，上次苏公子来我们这吃饭点了几道非常辣的菜，要知道我们滕州人都吃不了辣，这些菜式都是给外地能吃辣的人准备的，所以我对你们特别能吃辣的人记得分外清楚。”

　　一双滚圆的眼睛无比真诚的看着苏慕禾，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记住她的。苏慕禾强自忍着笑意，“好，既是这样，不妨再来与上次同样的菜式好了。”

　　李掌柜猛拍了一把旁边的小二，喝道：“还不好生的候着！”瞬而偏头换上笑盈盈的脸，对苏慕禾说道：“还请苏公子稍候片刻。”急忙一路带着小二退下。

　　小二一脸为难：“老板，那位公子都没点菜，我哪记得他上次吃的什么！？”

　　李掌柜闻言，平时总是微笑示人的脸倏地严肃沉重起来，悄悄抬眼打量那个兀自闲散饮茶的清俊公子，心中惊诧疑惑，多亏有个更难伺候的主子让他格外记得当日她在四海楼点的菜品，否则这番试探，他早就露了马脚。难道他真的注定要再回离沉宫磨练一番……

　　李掌柜内心哀嚎一声，连忙推着小二熊扑进了厨房：“我记得。你们赶紧给她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