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繁华》莫央

14、第十三章

　　大堂的人声渐渐沉了下去，洪天寨的事务一项都由二当家处理，也许他们只把洪曦兰看作一个挂着寨主身份的女娃子，但是对宁梓杭却是非常的敬重，如果不是宁梓杭的出现，将如散沙的他们又聚在一起，洪天寨也不会继续存在这么久。

　　苏慕禾安静的打量宁梓杭，虽然是二当家，其实他的年纪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只不过那撮山羊胡让他显得更加成熟一些。面容白净不似其他兄弟粗糙，五官清秀，尤其那双眼睛很惹人注目，眼睛虽不大，也是细长的，时不时露出精光。这点倒是跟凌皓宣挺像。

　　苏慕禾蓦地一怔，看着宁梓杭出神，她居然会不自觉的看到相像的地方就会想到凌皓宣。想到此苏慕禾心中不禁忐忑。

　　突地下巴被人捏住，头被带向一边，直接面向一张俊美无伦的脸。

　　凌皓宣薄唇微勾，淡笑道：“禾弟见到二当家如此保护你的洪姑娘，莫不是吃味了吧？”

　　苏慕禾并未理会他的肆意调侃，其实她的心里确实有些羡慕，这让她想起师兄，他也是从小对她保护有加，让她十分信任依赖。师兄这次突然找她在滕州见面，难不成也是因为那个宇文昊的事情吗？

　　那双清澈的黑眸虽然对着他，可是并未将他看在眼里，凌皓宣抿着唇角，黑眸幽暗难辨。

　　苏慕禾被下巴传来的疼痛带回了神，眼睛微眯瞪向凌皓宣，挥手打开他的桎梏。本是安静无声的大堂，响起清脆的“啪”声。众人的视线全被吸引了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无声的两人。

　　苏慕禾微愕，没料到他竟然没有躲开，看向那只白皙的手背，已经泛起了红痕。

　　凌皓宣慢慢收回手，黑眸淡淡的扫了圈众人。

　　众人只觉背后莫名渗出冰冷的寒意，空气骤然降低，压迫的他们不断吸气来减缓那股窒息感。

　　田壮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说道：“既然寨子最近也没啥事，大当家这亲事不如趁早定下来，让大家伙也能热闹热闹。”

　　苏慕禾闻言心中有些慌乱，下意识看向凌皓宣，他低垂眼眸，一手抚着刚才被她打过的手背。苏慕禾暗叫糟糕，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耍脾气害她无法脱身吧。

　　洪曦兰看了眼神色紧张的苏慕禾，轻声说道：“田壮，苏公子与宣公子是我的朋友，你莫叫人看了我笑话。”

　　田壮急红了脸色，粗声嚷道：“这怎么成，我们带他们回来又不是让他们来做客的，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洪天寨这么多机密，如果他们成不了自己人，那他们就得死！”说罢，抖着络腮胡，从木椅上蹦了起来，气愤的抽出佩刀大力拍在桌上。

　　其他兄弟见状，纷纷拿出兵器，堂内晃过多道冷光，气氛骤降。

　　苏慕禾十分头痛，当下沉了脸色，明明是他们自己说的津津乐道，这会反倒说的像是他们两个故意探取这里的机密似的。嘴上道理说不通了，直接兵戎相见了，江湖中人都是这般讲理的吗。

　　洪曦兰看向宁梓杭求助，对方只是摇了摇头，不禁为难的看向苏慕禾和凌皓宣，心知他们并不想娶她，忽然轻声说道：“不如两位公子入了我们洪天寨，这样以后都是自家兄弟。”

　　凌皓宣轻拂耳边碎发，摩挲着耳垂上的红宝石，“承蒙大当家厚爱，我们并不愿入这洪天寨。”

　　田壮一脸怒容，看向恣意笑的潇洒风流的男人，目光一怔，脑子里的粗语到了嘴边转了味，“我们大当家好歹也是一寨之主，长得又如花似玉，你们娶了她，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谁知凌皓宣突然端正了神色，黑眸深沉，低沉的嗓音严肃正经，“大当家，我不能娶你。我家中已有爱妻，并发誓此生只娶她一人，如果违誓永世不得超生。”

　　连苏慕禾在内，堂内所有人都被他认真沉重的话惊骇到了，一时无人吭声。

　　“想不到宣公子竟是这般挚诚专情的人，曦兰佩服。你的妻子会让全天下的女人羡慕。”洪曦兰诚恳的说道，这样绝色的男人，想必他的女人定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是以从一开始她就没对他存在过幻想。

　　苏慕禾摸不清现在的感觉，只觉呼吸十分沉重，这种似是窒息的痛苦她体会过，眼下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摆脱那种感觉。

　　田壮反应过来，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苏慕禾，“苏公子，既然你大哥已经有媳妇了，我觉得你和我们寨主倒是很般配，不如这婚事咱就这么定下。”

　　洪曦兰见苏慕禾恍若未闻，黑眸迷蒙，面容苍白，心中不禁划过一丝伤痛，轻声说道：“田壮，你莫要为难苏公子，你再胡闹下去，是不是想让我再弟兄面前羞愧死！”

　　田壮知她是真的生气了，她是他看大的，还能看不出她喜欢上这个苏公子了。他就是个认死理的人，洪曦兰对什么都不争不抢，老寨主就是怕她这种性子吃亏，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托他照顾好她，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他一定得帮她！

　　“不行！如果大当家不嫁，按照老寨主的规矩，也不能让他们离开洪天寨！”田壮大力晃了晃手中长刀，目光凶狠的看向他们两个。

　　气氛一直僵持不下。

　　凌皓宣奇怪的看向苏慕禾，换了平时被这么逼迫，她早就动怒了，怎么能忍到现在，难不成真被那些人的兵器吓到了。只见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薄唇那抹浅笑渐渐隐去，伸手拉起她，直接向外走。

　　洪天寨的兄弟们见那两人不把他们当回事，说走就走，不由染上怒色，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有几个更是直接上前想要阻拦。

　　凌皓宣懒懒的扫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我代禾弟应下来，三日内完婚。”

　　沉澈动听却有彻骨寒意的声音在大堂内回旋了许久还未散去。

　　山间夜色弥漫，云雾飘渺。苏慕禾被凌皓宣一路拖着出来，直到那骇在骨子里的窒息感逐渐散去，眼神渐渐恢复清明，陡地甩开握着她手腕的手，冷声凌厉说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应承婚事。这亲，我不会成！”

　　凌皓宣挑眉，借着清冷的月光审视她，清丽的面容不复方才苍白，愤怒的表情一览无遗，这倒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在他面前表达愤怒。

　　“如若不答应这婚事，莫非你真想在这里安营扎寨不成？何况禾弟不是一直想要尽快到达滕州，好摆脱我么。”凌皓宣微眯眼眸，声音轻淡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慕禾自知方才有些失态，唇畔挂起抹苦涩的笑容，无力般坐在回廊的木椅上，语气却是坚定，“纵是如此，难道我跟她成亲就能出的去吗？婚姻这般大事岂能儿戏。我不会同洪姑娘成亲，如果这是你布下的局，我断是不会毁去姑娘家的名节。”如她性情清冷，也会偶尔幻想自己会执手何人，与何人共度此生。何况洪曦兰这样娇俏可人的女子，她又怎能欺骗，毁掉洪曦兰的名声。

　　不知何时山间飘起细雨，凌皓宣望向墨色的夜空，偏头看到那抹笑容，狭长的眼眸幽黯了几分，一时静默。

　　凌皓宣拢起衣袖，目光深邃，淡淡说道：“禾弟既然认为这是为兄布下的局，日后还要记住，从未有人能改变我的安排。”

　　冷风瑟瑟，苏慕禾望向他远去的挺拔身影，垂下眼帘，心中莫名悲凉。

　　“下雨了。”

　　山寨最高的阁楼上，洪曦兰背靠着窗沿坐着，神情哀伤，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转身看到一旁的宁梓杭，乖巧地唤道：“宁哥哥。”

　　宁梓杭伸手轻拍了几下她的头，看着她一脸忧伤，眉头蹙起，叹气问道：“为什么不高兴？”

　　洪曦兰吸吸鼻子，纯真的问道，“宁哥哥，你说情爱到底是怎样的？话本上说情爱是美好的，可为何我这里却隐隐作痛。”她抚着胸口，愁思不解。

　　宁梓杭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有些心疼，他守护了八年的姑娘终是长大了，当下思忖如何跟她解释他也无法说清道明的东西，“兰兰，感情这种事，两情相悦最是美好。有些人，你遇到了，可能并非是那个人。”

　　洪曦兰点了点头，心中仍是无法完全释怀，幽幽说道：“我知道苏公子并不喜欢我。”

　　宁梓杭心下计较，那两个人明明不愿留在此处，却仍是答应成亲，不得不防，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洪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