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繁华》莫央

13、第十二章

　　洪天寨隐匿于一座当地人称燕山的半山腰上，山下居住着很多村民。当年还很年轻的洪寨主本是个铁匠学徒，许是给人打造兵器多了，见到那些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江湖人士，不禁心生羡慕。于是自学了些功夫想着加入个门派成为真正的江湖中人，谁想到那年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没有一个门派招收新人。于是时刻以行侠仗义为己任的洪寨主独自行走江湖，结果功夫不济负伤在身，被一个美丽的村姑所救，两人日久生情，洪寨主成了村里的女婿。既然家有了，洪寨主觉得该继续他的目标了，于是决定在这里自立门户，洪天寨就这么出现了。

　　苏慕禾坐在浴桶里，缭绕的水汽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这一路过来，洪曦兰将洪天寨的历史说的事无巨细，惹得那个精明的二当家连连出声提醒。苏慕禾嘴角微扬，那个姑娘似乎并无一寨之主的精明与自觉，时不时透出的迷糊和憨态，到让她很有好感。

　　“苏公子，晚饭已经好了，我过来找你和宣公子过去大堂。”伴着屋外的敲门声，响起洪曦兰娇脆的声音。

　　苏慕禾拿起桶沿上的白布裹住身子，起身应道：“请洪姑娘稍等，我这就出来。”

　　洪曦兰听到这声温和的“洪姑娘”，圆脸不禁浮起红晕，平时听惯了“大当家”“寨主”的称呼，而她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却是没有江湖，没有打打杀杀，她只想做个平凡的姑娘，过着普通的生活。这一声真是沉到了她的心底。

　　正在出神，旁边的房门由内打开，凌皓宣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黑发仅用缎带绑着，发尖还滴着水，神清气爽的向这边走来。

　　洪曦兰不禁屏气凝神，眼前俊美男子虽未着锦衣华服，却仍难掩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低头礼貌叫道：“宣公子。”

　　凌皓宣看她傻傻的站在门口，剑眉轻挑，微点了点头。

　　洪曦兰见状，不由说道：“晚饭已经做好，宣公子和苏公子初来乍到，我怕你们还记不得路，所以来带你们过去。”

　　“有劳。”凌皓宣向屋内扫了眼，转头问道：“不知这里离滕州还有多远？”

　　“滕州？”洪曦兰疑惑看向他，“这里距滕州的郊界不远，骑马走小路的话最多半天可到，走官道差不多需要两天。”

　　过了半晌，门被打开，二人转头看向仍站在里面的苏慕禾，凌皓宣和苏慕禾彼此打量了番对方，嘴角不约而同牵起轻浅的弧度。

　　洪曦兰看了眼默契的二人，不愧是兄弟，不过苏公子比宣公子温和亲切多了，她直觉对苏公子的好感更多。

　　“洪姑娘。”苏慕禾看向一旁的洪曦兰，点头颔首。

　　洪曦兰双手背在身后纽在一起，垂眸羞涩回道：“苏公子。”

　　凌皓宣不动声色看着她们两个，狭长黑眸闪过晶亮的光芒。

　　三人到了大堂，洪曦兰和苏慕禾惊讶的看向乌压压的人。他们来的时候见了不到十个人，显得寨子非常空旷，加上洪曦兰讲的洪天寨的由来，她以为这里无非就是个叫出来挺威风凛凛的大帮派，其实就只是守着无法实现江湖宏愿的小寨子。

　　扫了圈大堂，清一色的男人，衣着各式，身形不同，每个人都佩带着兵器。只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出现了这么多人，苏慕禾眸色渐深，心中自嘲，看来这个江湖，她想的太简单了。

　　洪曦兰的惊讶不少于她，看着那群同样有些目瞪口呆的人，“你。。。你们怎么都来了？”

　　宁梓杭迈着大步走到他们跟前，看了眼懒散靠着门柱的凌皓宣和瞪着眼睛的苏慕禾，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着洪曦兰解释道：“方才李立从滕州带回了消息，我便把大伙都召集了过来。”

　　“哦。”洪曦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等在门口的二人，一脸为难，“本来是找两位过来用膳，现在出了些状况。”

　　凌皓宣看了眼并未出声的苏慕禾，慵懒笑道：“不打紧，大当家也是一番好意，那我与禾弟就先回去了。”

　　堂内变得哄乱，议论声此起彼伏。

　　田壮使劲往桌子一拍，大声嚷嚷道：“都别吵吵了，那两个人是大当家抢回来成亲的！”

　　堂内顷刻安静了下来，洪曦兰被兄弟们的目光看的红了脸，悄悄抬眼打量一直面无表情的苏慕禾。明明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样子，洪曦兰却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大当家真有本事，一下抢回两个这般好看的人物，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不知谁大着嗓子说了句，堂内众人再次纷纷看向门口的两人，不由各个点头。

　　苏慕禾闻言神色一僵，双手抱拳，头也未抬，“洪姑娘，我们先告辞了。”说罢，看了眼还倚着门柱的凌皓宣，转身向外走。

　　洪曦兰见他们要走，未及细想，连忙叫道：“苏公子留步，我们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坐下来等等？”

　　这帮兄弟上山来，无非又是聚在一起说说如何令洪天寨在江湖中发扬光大，这些她都听的茧子出来了，说完不照样在山下过得与普通村民无异。但是见苏慕禾走的那么急切，她直觉想要留住他们。

　　凌皓宣伸手托住她的手臂，慢条斯理说道：“大当家既然留住我们，不如坐下来等等。”

　　他手中力气霸道，苏慕禾心中光火，“难道你要留下娶她不成？”

　　凌皓宣薄唇微启，流转的黑眸复杂莫测，“还到不了那步。”而后走近她，声音低沉，慵懒魅惑，“你没听到刚才他们说起滕州，难道你不想早点离开这里？就坐下来听听，我们正好可以探探路。”

　　他贴的极近，耳廓感受到上方传来的细细气息，苏慕禾错开身，沉吟片刻，不甘心的瞪了他几眼，他却越发笑的春风得意。

　　洪曦兰仍站在门口，见他们转身往回走，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大当家，让他们两个在场，恐怕有些不妥。”宁梓杭见洪曦兰安排他们两个在大堂内入座，不免出声提醒道。

　　洪曦兰坐在虎皮大椅上，双手扭着胸前的辫子，声音吞吐，“这个…”

　　“我说二当家，你一个大老爷们别为难小姑娘。”田壮见洪曦兰面色为难，抖着络腮胡瞪眼看着宁梓杭，寨主可是他看着长大的，自是容不得别人欺负了去。而后伸手一指对面二人，“我看正好趁兄弟们都在，把大当家的亲事也定一定。”

　　宁梓杭也不是个善茬，正要回嘴，被洪曦兰打断，“李立呢？先让他说说从滕州打探到什么消息吧。”

　　大当家既然发话了，他也不好在这么多兄弟面前拂了她的面子。宁梓杭扬眉瞪了眼田壮，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离大门不远走出来一个男人，身形瘦弱，动作却非常利索，抱拳向洪曦兰一揖，声音尖细透着兴奋，“大当家，司徒山庄庄主司徒冰最近向各大门派发出江湖贴，邀请他们到司徒山庄一聚，我打探到各大门派已经出发前往滕州。”

　　洪曦兰点了点头，疑惑说道：“可是我们并没有收到帖子。”

　　宁梓杭下巴上的山羊胡抖了抖，挥手示意李立继续往下说。

　　“大当家，司徒庄主召集各大门派的目的是为选出新任武林盟主，二十五年前武林盟主沈世行一家被灭门后，江湖传言乃宇文昊所为，而宇文昊自沈家惨案后也销声匿迹。司徒庄主此番邀请武林门派正是已经发现了宇文昊的踪影，并立下承诺谁能除掉宇文昊，谁就可成为新任武林盟主。”

　　洪曦兰扭着胸前的麻花辫，眼眸转了又转，喃喃说道：“武林盟主之位空了多年，江湖中人多次找机会要求选出武林盟主都未成功，何以这回突然要靠除掉宇文昊来选出新任盟主？”

　　宁梓杭满意的看向洪曦兰，方才他还忧虑大当家被美色迷惑，而浪费了他花许久的时间培养她。

　　“大当家说的是，问题正是在于这个宇文昊。”李立躬身前揖，尖着嗓子说道：“宇文昊藏匿多年为何如今却刻意暴露行踪？想来定是为了那份藏宝图！”

　　闻言，安静无声的大堂顿时炸了锅，本是来凑热闹的大汉们各个兴奋的坐直了身子，神情无比认真。

　　苏慕禾拧着眉将他们的变化收进眼底，清澈的黑眸蒙上一层寒光。身旁的凌皓宣一脸悠闲，单手支颔，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对她勾起一道魅惑的弧线。

　　“藏宝图？”洪曦兰惊讶出声。

　　李立双手在身前比划，满脸红光，兴奋说道：“没错，当年江湖盛传过一段时间，但是无人知是真是假，也就逐渐没了信。如今有确切消息藏宝图就在宇文昊手中，是以江湖中人齐聚滕州。大当家，我觉得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打响我们洪天寨的名声。”

　　“不错！不错！大当家，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大堂响起热烈的回应。

　　洪曦兰扫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宁梓杭身上，坚定说道：“倘若是这个原因，我不能答应！我爹建立洪天寨的目的是为了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藏宝图一出，江湖势必会变得腥风血雨，我不可能违背我爹的意愿，臭了洪天寨的名声，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去送死！”

　　苏慕禾心中动容，眼前娇俏的少女，不见了迷糊怯懦，神色认真严肃，令人欣赏。

　　“好！”宁梓杭与洪曦兰对视半晌，转头看向涨红着脸不甘心的手下，目露精光，声音冷酷肃穆，“若有人敢违背大当家的话，私自插手这件事的，便不再是我洪天寨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