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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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琮且战且退，体力不支时听到了周言的声音，“我来治疗你。”
随即是对方的幻力接入自己，生命力缓缓流入体内。她正要说什么，又听周言说，“我暂时没事，你再坚持一会，到了市集阿九和夜夜会用冰凌攻击亡魂，到时候你就瞬移到我的位置。”
她说完，越琮也感知到了她的方位。当即不再多言，继续诱敌行动。可接近市集时，亡魂大军却突然不再前进，只在市集口徘徊。
“这是……怎么了？”周言喃喃问。
越琮干脆停下来，即便这样，亡魂也没有再上前，她在它们脸上和动作上看到了惧怕的神色，她起先以为是九仞的幻力让它们犹豫，可只是稍作感知越琮便知，九仞将幻力收束得很好。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阿穆生前奋力抗敌，最后战死在这里，她的威慑力在生前死后都一样强大。亡魂们失去了心智也一样惧怕这里。
还需要更多的鲜血。越琮心想，就像海怪一样，总有其无法抵挡的诱惑。可是……她担忧地看了眼周言，此时两人已经很近，越琮能看到周言苍白的面容，即使她的治疗术不必以承受痛苦为代价，过度的幻力消耗也会掏空她，而此时两人幻力相连，如果自己再受更重的伤，也只会更伤害周言……
越琮像是想定了什么，单方面切断了与周言的连接，并且封住了通道。她的幻力比周言强大，可以完全压制住她。而后……
“越琮！！”
耳边传来周言撕心裂肺的叫喊，九仞本想问，可也没有必要了，因为此前一直徘徊的亡魂突然再也没有顾忌地涌入市集，而她也能更近距离地看到越琮，那人以幻力驱使空气，让气旋成仞，往自己身上刺。
她刺了多少刀，已经数不清了，只知道她似乎在自己身上开了无数个血口，血流如注，在她走过的地面上淌成血池。市集的路面不平，血汇成的溪流顺着地面的沟壑四散开去，仿佛蜿蜒的藤蔓爬满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九仞觉得自己心脏被一柄尖刀剜过，脑中闪过的场景与此时景象重合。没错，正是在克里特岛手中握着越琮的心时曾看到过的那些，末世的最后，越琮将海怪一起拉入无边地狱的场景。
这一次，不是她曾因越琮的刻意留情而生的疑惑，也不是在迷宫中展开的海心里的坦白，更不是苏虞逆了因果也要说出的表界真实。
是她自己，在里界中一直缺失记忆和情感的自己，在这东方古国，完整地获得的关于表界的所有信息。
九仞觉得这冲击震荡着心脏，无边的剧痛蔓延全身，比任何一次替人治疗所承受的痛苦都更甚，而这剧痛亦并非幻觉，全都化作热血，自她口中喷出。
她早已站立不住，双膝着地，每一下弓起身子，都呕出巨量的鲜血来。
因果不可逆，只是苏格拉底口中“来里界前准备不充分”的九仞，此时终于魂智合一，不经由任何客观帮助，她自己拥抱了过往，以不违背里界之理的方式。她的魂灵不再有缺口，可是她也必得承受这逆天的代价。
而另一边……
越琮已经将亡魂大军引到了伏击点，自己正要撤离，可多看了九仞一眼，便看到她弯腰吐血的模样。她身旁的左夜显然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而且本来应该九仞给她输入幻力，让她打出冰凌网。此时无人助她，可箭在弦上，左夜硬是使出漫天冰刃的招式，用尽了体内所有的幻力。反噬让她口鼻耳都溢出了鲜血，而她出招的手似乎也快控不住冰凌。周言更不用说，本就是四人中幻力最弱的，先前过度的消耗早已让她透支，倒在地上无法行动，脸上是被越琮切断了联系的恐惧和惊慌。
越琮自己的状况并不比她们好多少，现下唯一可解除困境的办法是张开海心，而海心在周言身上，越琮咬牙，正要瞬移至她的位置，半空忽然传来一阵清冽的啸声，浑厚的真气喷涌，有人杀入阵中。
是阿穆，却也不是先前那心灰意冷，连魂灵都似蒙着阴影的阿穆，此时的她身着白金色铠甲，原先仿佛生了铁锈的重剑也覆上了太阳一般的金光。大约衣着与随身物品会随着魂体的意志变化，此时的阿穆不复原先的失落，虽然从未见过她生前战斗的样子，但可想就是此时的意气风发吧。
她一柄重剑斩落在亡魂上，将大军劈开两半，剑身释放出的剑意迅速扩大，很快便有了一条马路这么宽，阿穆挥舞着重剑横批竖切，生生将亡魂大军杀出了豁口。
越琮压力得解，便先替自己止住了血，与阿穆一道对付起亡魂来。她很想折返回头去看九仞，可是隐患未除，她只能先做正确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深深的夜色早已褪去，露出东方鱼肚白的天空来，破晓时分来临了。
终战的城中，再无一个幸免的亡魂，魂身转化为一缕缕黑烟随旋风升空，彻底消失在这片大地上。
阿穆收起重剑，金色的铠甲灿然褪去，化作柔和的月光包裹着她。她抬手，正想扶一把伤重的越琮，手下却一空，那人早已离开了原地。
越琮瞬移至九仞身旁，那处的鲜血甚至比市集中还殷红，她握住九仞的手，想让她撑起身子。她太急切，来不及收束脸上的担忧，九仞抬眸，将这忧色尽收眼底。她想说话，却又咳了一口血，低声问，“你为何这么担心我？”
越琮一怔，旋即被那本该失去力气的人轻轻揪住衣领拉近，吻上了她的唇。
口腔里瞬间弥漫开血的铁锈味，不知是九仞的，还是她自己的。她失神了片刻，安然地接受了这一吻。
不知期待了多久，走过两世的漫途，跨过生死的障碍，忘记恩仇的一吻。
这吻似乎也是永恒，直到周言微弱却透着惊喜与害羞的呼吸声入耳，两人才彼此分开。
越琮想起正事，对周言道，“用海心。”众人的伤势都太重了，必须迅速隔开这环的因果，在海心里治疗。
周言并不知晓海心的用途，此时也懵懵懂懂地拿出收纳好的海心递给越琮。
越琮用染血的手指正要触碰海心，九仞制止了她，她心中有话，无论如何想在进入海心前说，“我想起来了，你在本部大楼的地下古墓以身祭阵，将海怪拖入炼狱的事。”
越琮垂眸，让人看不到她此时的眼神。
九仞却似乎分外固执，抬手将她的下巴勾起，将那双湿润的眸子收入眼底。
想起来以后，哪怕中间有种种未知和误解，可以九仞的智慧又怎能解不了此间的机巧。
越琮似乎听到她轻声叹息。
“你是为了让我不被九家的业障牵连，对么？”她口中带血，说得分外艰难，“否则此时在地狱里的应该是我才对。”九仞顿了顿，“还有夜和小言，你是为了同样的理由杀死她们。”
越琮沉默半响，最终也只是轻微点头。九仞得到满意的答案，微微一笑，拿着越琮的手，将她的血按在海心上，水蓝色的泡泡瞬间变大，如同充气的气球，将众人裹在其中。
进入海心后，九仞不再吐血，她握住一直未放的越琮的手，便要替她治疗。越琮皱了皱眉，身子也不由往后，却听九仞淡淡道，“我没事，我没有受伤。我想那大概是代价，就像你每一次想我，都会受地狱规则的惩戒。”
越琮面上浮现几分疑惑。
“我看到了，底比斯王宫外的山上，你发现山洞中的是我转身离去后，并没有瞬移到宫殿。”九仞顿了顿，似乎想起那个场景让她不怎么愉快，“你躬身半跪在地，似乎十分痛苦。”
越琮没想到九仞竟然看到了那场景，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动了恻隐之心，才会在自己无言时理解了自己让她挖心的诉求。
越琮避开了九仞的目光，却听她轻轻一笑，已将幻力打入自己体内，温暖的治愈之力流过经脉，修复了创口和内部的伤。身体上的疼痛也随着疗愈消失。
海心似乎也让周言恢复了些幻力，她此刻也正在给左夜治疗。
一段时间过去，伤员都脱离了危险。先前在一边治疗时，九仞与越琮对话时并未压低声音，故而左夜和周言也都听到了，她们本就记得越琮最后殉阵的那一幕，此时听了九仞的话，前后一想也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谢谢你，越琮。”左夜语声真切地道，一旁的周言还在哭哭啼啼。
越琮回了她们一个会心的笑，转头却陷入了沉思，这样的轮回还要重复多少次呢？一次次违心的敌对，敌对后得知真相的愧疚与感激，越琮不想让爱人和朋友们一次次空耗这样宝贵的感情。
被握住的手忽然一重，是九仞在捏她，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九仞开口就打破了她的阴郁，“先前是不是有过几次我们得知真相的时刻？”她太熟悉越琮的神色，她露出这样为难的神情，多半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
越琮只点点头，第一次使用海心时，算上苏虞告知她们那次和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虽然九仞是自己想起来的，但越琮不确定是否会存在跟前两次一样的限制。
九仞语气却很坚定，打消了她的疑虑，“我不会再忘记，否则先前在外面，‘理’又何必用那样的方式惩罚我？”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绝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