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泠挽歌》单*

6、第六章 （１）

　　转眼间，来到这个陌生而宁静的乡下，已然三个多月。只在确定住所时才给孟司泠打了通电话告之，彼端的声音只有一个鼻音似的「嗯」，淡淡地，却格外清晰。高高凸起的肚子，抚摸著，感受著小家夥的活络拳脚，每每都觉得万分感动与幸福。
　　定下心神，姜小芽整理好仪容，往附近的幼稚园走去，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感觉命运真的很爱开玩笑，当初被迫学的钢琴，如今居然是她能得到这份工作的功臣之一。
　　步伐小而速度平缓的踱步在渐渐熟悉的街道上，巴士、机车排泄出的瘴气与扬起的灰尘已然不会再令她拧眉难受，选择带上口罩确实是不错的解决方法之一。
　　车如流水马如龙，场景益发的熙熙攘攘，益发的热闹喧哗。
　　姜小芽和身边经过的学生和家长们笑著互问早上好，与几家小商店小饭馆的老板或老板娘点头打著招呼。
　　「姜老师～早上好。」隔壁班的一个小同学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天真纯洁的笑容像明媚的阳光和爽朗的向日葵。
　　「早上好呀。今天又是一个人上学吗？」姜小芽莞尔，轻声应道。
　　「嗯，妈妈要照顾弟弟，爸爸早上又爬不起来。」小家夥噘著小嘴，不怎麽高兴地嘟嚷。
　　「那以後姜老师过来接你上学好不好？你可不要像以前一样老是过了９点半才来学校哟。」姜小芽牵著小家夥柔嫩的小手，疼爱的提议说。
　　「姜老师要接我上学吗？真的吗？」小家夥兴奋地追问，而後又斜著小脑袋，好奇地问，「姜老师，你为什麽要戴上口罩呀？声音听起来好奇怪哟～你是不是感冒了，没有乖乖吃药？」
　　「不是感冒。」姜小芽浅笑著摇头。
　　「肯定是感冒，肯定和我一样讨厌吃药所以才撒谎，这可不好哟，姜老师～」
　　姜小芽又笑了，被她夸张的动作和稚气的话语给逗乐的。
　　「姜老师的肚子大大的，好像藏了颗大西瓜～」小家夥偷偷碰了下，昂头睁著水汪汪的眼睛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姜小芽反问她，视线却转向方才无意间看到的某个地方，纳闷著想：看错了吗？刚才那身影好像……
　　「都不喜欢，我比较想当最小的那个。因为大人们总说当姐姐的要让弟弟妹妹，还要照顾他们，这样都不能和其他朋友一起玩了。」
　　与此同时──
　　「喂，你……姜小芽？……果真是你！你怎麽会在这里？啊，你的肚子──」
　　姜小芽顺著惊诧不已的声音寻去。
　　妩媚妖娆的波浪卷，精致明亮的浓妆，缀著红水晶的大耳环，清凉诱人的红色小可爱，热辣性感的低腰牛仔短裙，约莫12公分高的红色凉鞋。
　　又回到对方脸上细细打量好一会，姜小芽恍然──居然是姜美燕！她这次的妆比之前见到的还精致浓豔，头发又很好的掩饰了过大的脸型，令自己差点认不出来。
　　姜美燕和身边的男人说了句什麽话便快步走向姜小芽，那气势汹汹，那神态乜斜，摆明了找茬，不会让姜小芽好过。
　　沈重的低气压隐晦的浮涌著，暴雨骤来的紧迫窒闷感袭卷而来。姜小芽眉目一触，神色肃凛，旋即墩身拍拍小家夥的肩膀，歉意地说：「你先上学，好吗？姜老师有些事情。」
　　「哦～」见这形势，即便小家夥仍然是个稚嫩的小孩子，也感觉到那不善的气息。她边跑开，边不时回头看著姜小芽，满是担忧。
　　姜小芽朝她挥手：「没事。慢点走，小心别摔倒了。」
　　见姜美燕已然双手环胸的站在自己面前，姜小芽摘下口罩，回予柔和如春风的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姜美燕直勾勾的盯著她的肚子，尖锐地讽刺说：「是没想到。这肚子也有几个月了？是哪来的野种呢？不可能是姐夫的吧？自从被你威迫离开後，我可是从某些人那里得知你们早就离婚了……哼，说的也是，姐夫能忍受你这麽久才和你离婚，也真是仁至义尽。」
　　路人大多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匆匆往目的地急行；当然，有的干脆停下来看戏。
　　已有心理准备，所以就算被对方的言论弄得不悦，姜小芽的脸上却不见任何愠恼和羞愤，风轻云淡地含笑回击说：「泠确实是仁至义尽。但是……你也知道，即使我们离婚了，还是有往来的。你姐夫当年千里迢迢的来到屏东老家找我，你也看得分明，不是吗？至於这孩子，也不是什麽野种，而是我的最爱。」话落，怜爱的看著肚子。
　　姜美燕嘲笑的神情立刻僵硬住，形成滑稽可笑的模样。这是怎麽回事？这个真的是以前那个维维诺诺、任人欺负的没用的姜小芽？上次全家人被赶的事情，听家长说过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忽然的歇斯底里，态度极其恶劣嚣张的顶嘴嘲笑讽刺，令他们一时之间无法镇压住，更重要的是她有姐夫在一旁撑腰，所以他们才会败下阵来。想到这，姜美燕的脸色更难看了。
　　姜小芽仿佛没察觉到从姜美燕身上泄露出来的阴暗气息，抬手看了下时间，歉然说：「对不起，我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如果可以，请在傍晚16:40左右在这里等我。」
　　「等等！」用力拉住姜小芽，姜美燕凭借著身高上的优势，意图形成强势的欺压压迫感。
　　姜小芽与她的眼睛对上，看了几秒就又移开了。用著巧劲将她的手拉开，姜小芽无奈似的说：「好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在这之前，请让我到附近打通电话请假。」来到这里之後，手机就报停了。
　　「不用那麽麻烦，在这里就能说了。」姜美燕怎麽可能同意？她的本意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的羞辱贬低她。如果到了人少的地方，那还不如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姜小芽见她这架势，只觉得好笑，想了想，决定还是证实下自己的能力，於是又迎视上姜美燕的双眼，她放轻放柔声音，低缓细语：「相信我，这不是个好地方。我们到旁边聊。大庭广众下嚷嚷什麽的，会被人家说没教养。」满意的看到姜美燕目光一窒，神色变得恍惚。只可惜，这种精神的模糊状态，在一辆机车嘹亮的喇叭声下顿时消失无影。姜小芽遗憾地想：难道这能力，只有在诅咒人的时候威力强劲？
　　姜美燕没有意识到方才的神智模糊，她恶意地奚落说：「姜小芽，你说你肚子里这杂种是你的最爱，该不会是说，姐夫长年不在家，所以和其他人勾搭上，东勾搭西勾搭，结果不小心就栽到某人手中吧。是谁呢？怎麽会看上你？真没眼光。噢，不，或者人家只是在玩玩你，想要你手中的钱而已，否则你怎麽可能需要出来工作呢。」
　　周围看戏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姜小芽神色，大多是不好的。
　　姜小芽不以为然，退半步，双手抚著肚子：「每一个孩子的存在，都是万分神圣的。我想，没有一个男人会在知道自己的妻子出轨後，还会在离婚後对她很好吧？嗯，就我所知，泠没有那麽好的包容心和容忍度。」而到处招蜂引蝶的人是你才对。「美燕，让你朋友在那里等你不太好吧？他看起来有点烦躁了呢。如果我没记错，他是万利集团的小开吧，我以前在一些聚会上看过他和他夫人数次。」
　　意外的接过姜小芽打回来的球，姜美燕明显的注意到那些有色眼光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面色一沈，恶声恶气地咬牙说：「你认错了。他是我同学的亲戚，我们这次来这里出游，他好心过来担任司机。」
　　姜小芽莞尔，顺著她的话往下说：「真是抱歉，可能我真的看错了。看他的车子挺不错的，是不是上次送你回去的那男生的亲戚？那男生的车子虽然比不上他这辆，但也算是可以的了。」
　　姜美燕的脸整个黑了，有些语无伦次的气愤低吼：「你是不是想抹黑我，说我是一个滥交的女人？姜小芽，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了！漂亮的女生本来就很容易被人搭讪，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和男生在一起又怎麽了？我们又没有做什麽，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朋友直接的互相接送，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你不要暗贬得那麽不堪入目！！」
　　姜小芽摇头，不轻不重地凛然说：「我没那意思，如果造成你的误会，我道歉。但同理的，请你也不要无中生有的污蔑我对我前夫的忠贞，以及侮辱我肚子里的孩子。」
　　姜美燕错愕住，顿时张嘴没了声音，好一会，恨恨地抛下：「姜小芽，这次算你厉害！」说完，浑身怒火冲天的转身离开。可恶，如果不是周围的人太多，如果不是某个忽然出现的人以警告的眼神直盯著她，她一定撕烂姜小芽的嘴巴，并把她打到流产！
　　姜小芽暗暗松气，转身对身後的某人感激地说：「谢谢你。」
　　桃收回威胁的视线，御下浑身的备战气息，送她一白眼：「你刚才的处理方法，怎麽就学上那老妖婆了？」
　　姜小芽淡笑，笑里隐含著无可奈何。许是接触多了，被如此对待多了，潜移默化著就学了过来。
　　梅淡淡地提醒：「你上班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