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负得正》尼斯湖水怪

24、第 24 章

　　华俞柑回华城途中突然接到手术通知，于是一到医院就直接进了手术室。四小时后，等他摘下带血的手套，已经是晚上12点了。
　　换衣服时，他顿了下，取消拨号，继而点开不常用的微信。
　　她的头像是一条简笔勾勒的鱼，华俞柑才注意到，他淡淡瞥了一眼，竟鬼使神差地进了她的朋友圈。
　　最新的动态是一张拍得不甚清晰的景，只能看出茫茫夜色，而显示的上传时间是她从东界村回来那天。
　　/
　　离外祖父寿日还剩三天的时候，杨毓看到了空白头像右上方的红色标记。
　　是那个男人发来消息——
　　“二十四号，几点？”
　　定定地望着简短的这几个字，杨毓内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杨母坐在沙发上，见她一副对着手机发呆的表情，伸手就拿起遥控机，“你不看电视，那我换台了。”
　　杨毓并没反应，但她突然能够勉强描述出自己是何种心情了。
　　像是捧着一个蜜罐，就是杨母之前所说的恋爱男女们甘愿沉浸其中的蜜罐。
　　在杨毓这里，它总是巨大的、沉重的、让她力不从心的，但是此刻，罐子的封口似乎被男人的只言片语轻易撬开，她闻到了撼动人心的熟悉的蜜香。
　　所谓熟悉，或许是一直松动的盖子常常似有若无地飘散出蛊惑人心的气味来，比如他牵她手的时候；他出现在小区车库的时候；或是她假装喝醉吻住他的时候…
　　迷惑、悸动、失落、雀跃都无法否认。
　　她已不像她，毫无原貌。
　　“偷偷高兴什么呢？”杨母瞟到自己女儿唇边的笑容。
　　“嗯？”
　　“搁我面前装傻！”杨母乜了她一眼，继续看泡沫剧。
　　“妈…”杨毓放下手机，语调温温地喊了声。
　　“说。”
　　她靠向杨母的肩膀，眼眸里藏匿着难以察觉的柔和笑意，“没什么。”
　　“……”
　　/
　　二十四日。
　　上午，杨毓在惠民骨科拆完石膏，然后去了急诊部。
　　值班的同事们一个多月没看到她，嘘寒问暖，珍珠关心杨毓的手，还问她多久能回来。
　　“毓儿你不知道，缺了一个你，咱们急诊科忙得团团转。”
　　杨毓笑，“不是有朱姐在。”
　　护士长这时正好过来，她看了眼杨毓的手臂，说：“不着急，等伤好全了再来。”
　　“谢谢朱姐。”
　　“朱姐偏心…”珍珠咕哝。
　　护士长扫了她一眼，正色道：“那下次120急救换你上，让小张休息休息。”
　　珍珠脸色瞬间变了，“别！朱姐我错了！”
　　大家忍不住轻笑。
　　又聊了一小片刻，门口突然传来粗急的男声，“医生呢！医生在哪！我老婆要生了！”
　　一名抱着妻子的男人冲进来，急得快哭了。
　　几人一凛，迅速有序分工，朱姐早在第一时间奔过去，珍珠已经在通知妇产科，其余的人镇定熟稔地准备抢救床和器械。
　　不到两分钟，杨毓从值班室出去时，患者已经被转移，只有那个男人还瘫软在地上，他手上沾着血，满头是汗，面上的忧慌未褪。
　　她走过去，纸巾递到男人面前，“见红量在正常范围，不用担心。”
　　他眼里闪着泪，直说谢谢。
　　经过的正纷纷看向这个狼狈的男人，而他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只是灰暗的眼神里却透着微微的亮光。
　　“妊娠室在三楼，去陪她吧。”
　　男人看向杨毓，这一刻视线才聚焦，随后他不停地点头，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才撑起身躯进了电梯。
　　/
　　外祖父今晚的寿宴办在言甚酒店。
　　中午的时候，杨父杨母准备一起去东界村接长辈，考虑到外祖母可能会晕车，打算接完直接去言甚。
　　杨毓没有同行，她在微信上给华俞柑发了条消息，“晚上6点，我在华医门口等你。”
　　彼时，华俞柑正在食堂吃饭。
　　“我来接你。”
　　杨毓停顿了一下，问：“你下午有手术吗？”
　　“嗯。”
　　“我在家闷了一整天，想走动一下，还是我来医院吧。”她说。
　　过了一会儿，男人发来：“那就上五楼，在办公室等我。”
　　“好。”
　　下午，杨毓先是小憩了半小时。
　　自从手臂受伤以来，晚上她的入眠姿势就十分受限，睡眠质量下降太多。
　　两点的时候，她做了会儿功能训练，然后出门去超市。
　　不上不下的时间点，人比较少，杨毓左手推着购物车，右手没劲，只能虚虚搭在推手处。
　　在二楼买完日常用品后，她想了想，决定给外祖父母选一些保健品，晚宴过后可以顺便带回东界村。
　　上到三楼，杨毓先是看到正朝向扶梯口的电子产品区，往左手边走，经过服饰区几个穿着热销款衣服的塑料人形模特后，便到了保健食品区。
　　无视眼花缭乱的包装和天花乱坠的广告词，她拿起中老年鱼肝油时，关注的是产品标注和成分表。
　　外祖母有轻微的高血脂，不能吃含脂量过高的，所以羊奶粉最好也要选脱脂的。
　　杨毓垂着头仔细地看包装袋上的内容，许是太过于专注，都没注意到购物车被人擦碰后微微偏到了走道中间。
　　而后，当她抬起视线刚想把手上的商品放置到购物车时，转头却见购物车离自己已有两三米距离，杨毓过去，而恰在此时，共享这条走道的另一侧家具区，有个同样推着购物车的女人正过来，她只顾着看货架上的精美餐具，根本没留意前方。
　　“砰——”
　　杨毓慢了一步，两辆购物车碰撞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那个女人显然受到惊吓，整个人颤了一下。
　　她身材娇小玲珑，身穿一条紫色丝缎碎花吊带长裙上搭一件松垮细薄针织衫，蓬密的卷发及胸，中分刘海柔顺地垂落在女人心形脸两侧。
　　此刻，她睁大美眸小嘴微张，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时，任谁看都会怜惜心软。
　　“对不起，我没注意…”
　　杨毓拉过被撞到一边的购物车，淡淡笑了下，道：“应该是我抱歉。”
　　“那就怪这些餐具太引人注目了。”女人粲然一笑，抬手拿过货架上的一个骨质瓷盘细细端详，纯正的奶白色质地附加流畅的器形线条与艳丽的花面色泽五一不吻合它昂贵的价格，而她却微微皱起眉头，稍显遗憾地说：“茶蘼花，末路之美…难道让人吃饭的时候也要黯然神伤吗？”
　　只是一个装菜的盘子而已，杨毓心想，同时她暗叹这个女人过于苛求和敏感。
　　女人把盘子放回原处，朝杨毓温柔告别，杨毓微微颔首，随后看着那一抹窈窕倩影踩着细高跟鞋缓缓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