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负得正》尼斯湖水怪

11、第 11 章

　　第二天，大年初一。
　　杨母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准备蜡烛香供，然后用枕头砸醒父女俩。
　　半小时后，杨毓开车，三人前往东界村。
　　顾名思义，东界村位于华城最东边边界处，杨毓的外祖父母住在那里，每逢大年初一，全家照例要去村里的老庙敬佛菩萨。
　　到了之后，外祖父母已经在庙外等候了，见到杨毓，两位老人笑颜尽展，外祖母更是亲热地搂抱，嘴里念叨：“好久没看见咱们的毓儿喽，外婆想得紧！”
　　老庙有许多村民进出敬拜，杨毓随长辈们手执高香拜土地拜财神，等给各路菩萨都一一敬完香，也就回去了。
　　外祖父母家的邻居姓周，待人热忱，可惜早早没了丈夫。
　　彼时她正蹲在门口烧水，见到杨家人一脸欣喜，直呼：“你们回来啦，王姨天天盼你们回来哝！”
　　外祖母不好意思地笑：“别逗趣我老太婆嘞！”
　　进了家门，他们把供品干果都收拾出来，姓周的邻居也后脚跟了进来，杨母招呼她坐，吃点零嘴。
　　“我就坐一会儿，还在烧水哩。”
　　“早上你去拜佛了吗？”杨母问。
　　“早早去了，六点就回来嘞。”
　　“这么早作甚？”
　　“闲着也没的事。”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下来，天气也算有些回暖，两位老人坐在板凳上晒太阳，边听着杨母和邻居唠嗑边看着那父女俩下棋。
　　老人家们看的当然不是棋局，是儿子和外孙女。
　　当下，杨毓的炮虎视眈眈，杨父的马身陷囹圄。
　　另一边。
　　杨母正口若悬河，邻居眼神也飘忽不定。
　　杨毓恍若未闻，动了枚车，“爸，你输了。”
　　杨父心已不在棋上，遗憾地点点头，然后轻声提醒了一句：“女儿，你惨了。”
　　话刚落，只听杨母提嗓说了一句：“周姊，你儿子也单身啊？”
　　“是嘞，过完年都要29了。”邻居无奈道。
　　“周姊，我记得小旭是做会计的哦？”
　　“对的对的。”
　　“今年过年不回来啊，怎么没见他哝？”
　　“回来的呀！”邻居又看了眼杨毓，好像是有意说给她听，“在路上嘞，赶上中饭时候。”
　　杨母的眼睛彻底亮了，“那正好呀，过会儿坐下来一起吃饭好嘞！”
　　杨父又一次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邻居欲言又止。
　　杨母有所察觉，“你家今天有客人登门哦？”
　　“对的对的。”
　　“那中饭过后，再来我家坐会儿好嘞！”
　　邻居自然心领神会，直点头，然后起身往外走，“我先去烧水做饭，过会儿客人们要来哝…吃了饭我再来哦。”
　　“好嘞好嘞。”
　　杨母把人送走后，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杨毓，也不说话。
　　外祖父旁观了会儿，“你弄啥嘴巴张不开？”
　　“……”杨母吸了一口气，开始侃侃而谈，“爸，周姊家的儿子和毓儿年纪也差不多，等会儿俩孩子正好可以见个面，你难道没看出来周姊的意思哦？”
　　外祖母开口：“你爸懂个甚！”
　　杨母：“妈，您说这事儿不含糊吧？”
　　“不含糊，见个面而已，毓儿怎么说？”
　　长辈们将视线都移到了杨毓身上。
　　杨父纯属一副半是同情半是凑热闹的样子，脸被太阳晒得酡红，和红色领带相衬显得好笑。
　　杨毓肤色随杨母，玉块似的细腻白润，阳光下，肌理近乎透明，她把棋子一枚枚装进棋罐，头也没抬，像是讲述一件普通的事情，“我谈对象了。”
　　外祖父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杨父也是愣了半晌，还是杨母最先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你开始学会骗我们啦？”
　　“……”
　　外祖母在旁劝说：“好好沟通。”
　　杨毓：“我说的实话。”
　　杨父朝她挤了挤眼，示意她找个靠谱的借口。
　　杨母懒得多费口舌，眼神剐了杨毓一眼，直接到厨房做饭去了，外祖母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去帮忙了。
　　杨毓也没再说什么。
　　/
　　吃饭时，杨母好声叮嘱：“待会儿人家小旭过来了，你悠着点。”
　　外祖父听了，第一个皱起了眉头，“你让她怎么悠？平时怎的就怎的来。”
　　“爸…”杨母无奈。
　　“爸妈，外公外婆，我真的谈对象了。”杨毓搁下碗筷，神情认真地说，“没骗你们。”
　　杨母气得哑口，“你说说是谁？我就没见你身边有过雄性生物。”
　　杨父和外祖父互瞅了一眼。
　　杨毓顿了顿，说：“华医生。”
　　“你别和我说是那个压根没理过咱们的华先生。”
　　杨毓沉默。
　　“我给你看看，你自己瞧。”杨母把手机里的聊天对话翻出来摆到杨毓眼前，“中间人最后回我的只有一句‘希望不大’，你哪来的华医生？”
　　杨母有些激动，她没想过自己女儿现在竟学会欺骗她了，外祖母再一次劝说：“大年初一的，收着点。”
　　杨父坐在旁边，手伸到桌子底下安抚性地拍了拍女儿的手。
　　杨毓保持了许久的安静，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一桌人看着她拨了个电话。
　　几声嘟嘟声后，通话没接通就被切断。
　　见状，杨母说了一句：“手机号码都按得不熟练，你说谁能信你的话？”
　　杨毓再度默然。
　　外祖母摆摆手，责怪杨母：“好了好了，毓儿不想见那隔壁家的小旭就不见，你揪着不放作甚！”
　　“妈，我气得不是这回事儿！”
　　外祖父：“好了好了，大年初一的你气甚，佛菩萨还看着呢！”
　　杨母悻悻。
　　不欢的气氛还没散去，门口就传来了邻居的声响。
　　紧接着，由远及近，邻居进来了，身后跟着她的儿子。
　　男人是寸头，偏方圆的脸型，戴着一副粗黑框眼镜，他的个子大概175左右，身形瘦瘦的。
　　杨母立刻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杯热茶。
　　邻居难为情道：“王姨，打扰你们吃饭了吧？”
　　外祖母笑了笑，说：“刚吃完，来得正巧。”
　　杨母：“这就是小旭哦？”
　　“是哝、是哝！”邻居忙点头，拍了拍自己儿子暗示着什么。
　　男人这才畏缩开口：“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好，我是宋旭桥。”
　　外祖父和杨父又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换。
　　杨毓仿佛置身事外，她低头看着手机，页面是那个空白头像。
　　凌晨12点多发出的请求，到现在还没通过。
　　杨母暗暗戳了她一下，是让她悠着点。
　　杨毓遂关了手机，抬头看过去，目光正好与宋旭刚相对，男人不好意思地偏了偏视线。
　　邻居仍和杨母交谈着，说不完的话。
　　“我还记得毓儿小时候哝，现在一转眼大姑娘了。”
　　“你家小旭难道不是哦！小伙子了性格倒是一点儿没变。”
　　邻居连连说是，“从小就老实，不太会说话。”
　　杨母：“也好的哝，现在讲花言巧语的年轻人才不看好哩！”
　　“也是也是！”
　　邻居把自己儿子的表情全程看在眼里，又聊了几句之后，便说：“毓儿刚吃过饭，要么让小旭陪你去散步消消食哝？”
　　杨毓抿唇不语，杨母笑了笑，暗暗推她，“也好的嘛，让孩子们单独相处相处。”
　　都到这份儿上了，外祖父母也不好说什么。
　　宋旭刚起身了，杨毓不能再坐着，她表情淡淡地站起来，看不出是否情愿。
　　场面不知怎地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杨父嗦酒的声音。
　　这时，杨毓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随后语音通话的铃声响起，格外清脆。
　　屏幕上，是那个空白的头像。
　　杨毓晃了下神，然后接起，“喂。”
　　虽没开免提，话筒里的声音不轻不重，依然能够让所有人听见。
　　“是我，刚才在接电话。”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醇。
　　过了几秒，他又补充了一句：“微信不常用。”
　　“嗯。”
　　顿了顿，杨毓问：“你在忙吗？”
　　“不忙。”
　　杨毓点点头，殊不知对方看不见。
　　“怎么了？”
　　起初她打电话给华俞柑，只是为了向杨母证明，而眼下，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她，杨毓视而不见，独自走到外面去了。
　　身后杨母说着什么她也没听清。
　　冬日的阳光渐渐融化枝桠墙沿的薄雪，杨毓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说了句：“没事。”
　　对方也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过了会儿，他问：“明天晚上有空吗？”
　　“有。”
　　“我来接你。”
　　杨毓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接着便听到：“不是说一起吃饭吗？”
　　矮檐上松散的白雪堆高了，忽然簌簌掉落，恰好砸落在外祖母种的小葱上，杨毓蹲下身，把雪拨开，她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