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结局》白露三盘

57、混乱与崩溃

　　一路狂奔到罗奕佳的家门外，被冷风冻得毫无知觉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烫，我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门开了，罗奕佳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她看到我十分意外：“姚真？你怎么过来了？怎么穿这么少？快进来……”
　　罗奕佳伸手打算拉我进屋，但我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见此情景她才察觉到气氛不对，慢慢地收回手，轻声地问道：“你在怪我吗？”
　　我沉默地望着她，还在止不住地用力喘气。
　　罗奕佳解释：“我只是太想见到秀年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稍微缓过劲来，“我非常肯定延秀年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好，所以你走吧。”
　　罗奕佳先是一愣随即不假思索地拒绝：“没有见到秀年，我是不会走的。”
　　我问道：“她真的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罗奕佳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脸上有一瞬间困惑的表情，大概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我接着说：“如果她真的是你的好朋友，那你就赶紧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罗奕佳语气坚决地打断了我的话：“我说过没有见到秀年，我是不会……”
　　这次换我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要自私到什么时候？”
　　“什么？”或许因为我说得太激动太着急，罗奕佳似乎没有听清，或者她听清了却没有明白。
　　“你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一定要见到她，要看到她过得很好菜可以，你能想到的事情就只有这么多了吗？为什么不再想想江世廷找到她会怎么样？你知道江世廷是什么人的，你知道延秀年为什么要躲着大家的。你都知道的！”我说着眼泪不禁漫上了眼眶，让我有点看不清她的脸，“为了见她就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然后说是因为太在乎她了，这样就算想要责怪你都不行！江世廷把所有伤害她的事情都说成是因为爱她，现在的你和他又有什么分别？”
　　“不是！我是真的在乎秀年……”
　　我再次大声地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再说这种跟江世廷一模一样的话了！这些虚伪的话只会让人更讨厌！”
　　罗奕佳沉默了，惊愕地看着我。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不清，“因为那天是你劝她去见江世廷的，所以你觉得是你害了秀年，是你欠了她，所以你一直不能原谅自己。可是你只想着消除自己心里的愧疚，你有没有想过延秀年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你心里怎么想她就要怎么做吗？嘴上总说着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却没有做过什么她希望你做的事情，你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安理得而已！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她对我不离不弃，现在是她最艰辛的时候所以我也要陪在她身边，所以我没有亏欠她，所以我也没有错，别人不能指责我。这才是你心中真正的想法吧？”
　　罗奕佳大声辩解：“不是的，我不是这么想的！”
　　“那又为什么要像江世廷一样得逼她？为什么？”我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门框，借此稳住自己虚软漂浮的身体，“难道你不知道以她的性格，只要你说一定要见到她，就是逼她不论多痛苦多不愿意都要出来见你吗？”
　　罗奕佳的双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她想躲开的人不止是江世廷，还有你！因为有你在，她就只能以你想要的方式活着，而不是她自己。你只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只看自己愿意看到的事情！你一直在用你们的友情胁迫她。”
　　眼前的景物剧烈地晃动起来，罗奕佳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我抬起手覆上太阳穴——头疼欲裂，仿佛要将我活生生地撕开，紧紧抓着门框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我用着最后的力气说：“是你们所有人逼她逃走的。是你们所有人……别人可以不明白延秀年的心情，可是难道你也理解不了吗？无论什么事，对她来说也许都没有关系，可如果关系到她身边的人，如果让她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受到牵连，那比让她自己受伤还难受。你明明知道江世廷对延秀年是那样疯狂，为什么还要去找江世廷？为什么还让他有机会利用你来逼延秀年？为什么？”
　　罗奕佳浑身一震，惊恐地看着我。
　　喉咙隐隐作痛，胸口里火辣辣地烧着一团火，将所有的氧气都抽干了，让我有种窒息的错觉。我忍着疼喊道：“就当是为延秀年做最后一件事，你走吧！别再逼延秀年了……”
　　罗奕佳凄楚地看着我，双手捂住了嘴却还是止不住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视线隐隐约约开始集中，看到陆恒和他们的孩子站在客厅里望着我，满脸担忧。我无法忍受任何悲伤的目光了，所以伸出手摸索到门把手，用力地关上门，将眼前的一切阻挡在门扉之后。
　　我转身要走，可刚一转身就跌倒在地，膝盖狠狠地撞在墙壁上，可我竟然感觉不到疼痛。我知道我不能倒在这里，所以咬紧牙关，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扶着墙努力地撑起身体，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前走。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迈步走进去，然后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跌倒。胸口的憋闷感始终无法缓解，明明用力地呼吸但还是有种缺氧感，头疼头晕，眼前的一切模糊得无法分辨，回过头甚至找不到电梯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地关闭。
　　这一刻，我的天空就像塌了下来一样，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终于可以放声痛哭。
　　电梯门缓缓打开，被泪水染红的视线里，我看到有个人影酷似林晖。那个人伸手要将我扶起来。
　　我抓住了他放在我手臂上的那双手掌，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甚至连感觉本身都是缥缈虚幻的，没有一点真实感。我大概是出现了幻觉……我扶着电梯墙壁努力站起身，脚下的路变成了绵延不尽的海绵，软得仿佛一脚就会踩入无底深渊，让我整个人都在不停地下坠。
　　那个人伸出手来扶我，我试图推开他但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
　　“姚真……？”他带着疑问轻声地唤道。
　　我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轻声地问：“你是在叫我吗？”
　　他的眼里满是困惑。
　　我看到他黑色眼眸里，仿佛有我自己的影子。我抓住他的衣襟，踮起脚仔细地看，才慢慢确定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这就是林晖。“我从来都是姚真，是你让我开始怀疑的，甚至讨厌自己的名字！可是我原本很喜欢我的名字，都是因为你！我跟她没有关系对不对？我们的名字只是巧合对不对？”
　　林晖似乎轻轻地应了声嗯，但是我的头太疼了，分不清是不是幻听了。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伸手抓住外套领口，感觉到外套里传来的温暖将我团团围住，熟悉的气息围绕着我。四周渐渐暗下来，有个声音在周围飘飘荡荡地晃着。
　　——姚真——姚真——
　　谁在叫我？我对着一片黑暗发问。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黑暗中站着一个小男孩，脸上伤痕累累，衣服污渍斑斑，一双黑色的眼眸里透出倔强的神情，直直地盯着前方。
　　我向小男孩伸出手，在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小男孩突然长大——
　　是林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