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结局》白露三盘

56、疯狂又畸形

　　看了眼手机，一个多小时前给林晖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复，电话也依然是关机的状态。
　　门外响起两下敲门声，我们班长探头进来说：“姚真在吗？”
　　“我在。”我朝班长挥挥手。
　　班长站在门口，举起手中的信对我说：“有人让我把这封信给你。”
　　信？这年头都是手机联络了，还有人写信？我带着满腹疑问走过去，接过班长手中的信封。信封上除了我的名字，没有任何信息。
　　班长显然看出了我的困惑，解释道：“这信不是寄来的。你亲戚用楼下宿管阿姨的电话给我打电话，喊我下楼去拿这个信的，拜托我转交给你的。”
　　“谢谢班长。”我边道谢边困惑着，哪个亲戚还专程送信给我？有什么话不能打电话说？
　　班长关上门走了。
　　信封里只有一张明信片，正面是天空白云的风景图，背面是寥寥两行字：姚真，我过得很好。
　　署名是延秀年。
　　我震惊片刻，急忙开门追上班长问道：“班长！给你这封信的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
　　班长点点头。
　　“这是刚刚给你的吗？她走了是吗？你有没有看到她往哪走的？”
　　班长对我如此着急的反应有些缓不过神，愣愣地点点头回答：“她把信给我就走了，往学校外面走的。”
　　我赶紧跑下楼，沿着宿舍楼通往学校大门的路寻找她。我不知道她的背影应该会是这样的，只知道我们俩有张相似的脸，所以每个背影我都要仔细看他们的脸，但没有一个人是她。
　　来来回回找了许久我才渐渐意识到，延秀年本来就决定躲着所有人，她主动与所有人断联，连罗奕佳都不肯见，怎么可能会让我轻易找到。沈婕云曾经问过我，是不是真的只有看到延秀年过得很好，我们才能放弃寻找她。所以这就是她们告诉我的方式吗？
　　夜风吹过，我冷得直打冷颤，才发现刚刚急着出门，没穿外套也没带手机，然后抬起头就看见林晖正在马路对面。他显然早早就看到我了，视线始终盯着我，红绿灯刚转绿他就迈步向我走来。我在想他是看到发给他的消息，知道我想见他吗？
　　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转过头看见江世廷正从不远处快速向我跑来，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心底害怕得颤了颤。延秀年送来的明信片在我手中发出轻微的响声，我才意识到它的存在，慌忙想要将它藏进口袋里，却发现自己衣没有任何口袋。来不及细想，我转身跑向林晖，几乎是飞扑般地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将明信片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抬起头就撞见他困惑不解的神情。我本来想要解释的，但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下一秒，江世廷扯住我的手臂将我从林晖身边拽了出来，厉声问道：“秀年在哪？”
　　我紧张得心跳加速。江世廷他有没有看到我藏信的动作？如果他看到了该怎么办……
　　江世廷十分激动，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我知道她来找你了！她在哪？”
　　为什么他会知道延秀年来找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就像要跳出胸膛，分不清是担忧还是恐惧。我想要挣开他的手，但他抓得特别用力，力气大得让我感觉到隐隐疼痛了。
　　林晖上前抓住江世廷的手，用力地要将他的手掰开。
　　江世廷怒目瞪向林晖，但林晖并没有丝毫害怕和退缩，使劲将他的手扯开。
　　突然间挣脱束缚的我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步，好在林晖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
　　江世廷微微眯起眼看向林晖，目光看起来充满危险。
　　我有些害怕他会对林晖不利，慌忙开口否认：“我不知道她来找我，我没见过她，我不知道！”
　　江世廷冰冷的视线瞬间转向我，“你别想骗我。秀年到底在哪？”
　　我努力地保持镇静，“我真的不知道……”
　　江世廷深深地吸了口气，缓下冰冷的表情，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对我说：“我拜托你告诉我好吗？我发过誓这辈子都要保护好她的。只要你肯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姚真，我求你……”
　　虽然他总是咄咄逼人，但现下这样低声下气的恳求也是情真意切地让人不忍心拒绝。我也有片刻的心软，下意识地问：“你为什么非要找到她？”
　　江世廷皱着眉回答：“我想要弥补她。”
　　“弥补什么？”
　　“以前我没有好好照顾她，以后我会加倍对她好。”
　　我摇头：“不是……她不用你弥补，不用你照顾。”
　　江世廷定定地盯着我看了会儿才慢慢地说：“我答应过她，这一辈子都要好好保护她，让她幸福。”
　　我不知道他们这样的承诺是在怎样的场景之下做出的，是不是江世廷单方面作出的承诺，但我想今时今刻延秀年并不需要他信守这样的承诺了。我说：“如果想要她幸福就放她自由啊……”
　　江世廷沉默地咬咬牙，脸上的恳求神情逐渐褪去，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我给过你时间。”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足底只窜脑门，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难道他刚刚看起来情真意切的恳求只是利用人心软弱的戏码吗？我颤抖着声音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江世廷只是盯着我没有搭腔，他的眼神自信肯定，仿佛已经确认我会妥协。可是我根本没什么可妥协的。
　　我近乎哀求地说道：“你……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就让她这样不好吗？”
　　江世廷说：“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她就想一个人呆着。”
　　江世廷嗤之以鼻：“还说你不知道？”
　　我愣了愣，本来还想解释，但又想到以江世廷的性格，只要他认定我知道，哪怕事实证据摆在面前也会视而不见，所以我只能把解释的话又统统咽了回去。
　　“我再问你一次，秀年在哪。”
　　我盯着他，咬咬牙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过得不幸福？”
　　江世廷微微挑了挑眉，似乎猜到我想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冰冷没有起伏，“过去的事情不重要，将来我会让她幸福的。”
　　我嘲讽地冷笑了下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深情？为了延秀年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付出。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她，这些是不是她想要的？过去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你在利用她的善良和软弱满足你自己。你所谓的付出、保护和爱，对她来说都是变相的索取，让她只能朝着你给她铺好的路走。一开始你可能真的爱她，但后来肯定不是！她过得不幸福，也有你的原因！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你的原因！”
　　江世廷脸色黑得十分难看，那眼神就像要将我千刀万剐，咬牙切齿般地说：“你不会懂。”
　　我大声喊道：“我是不懂，全世界都不会懂！”
　　江世廷瞪视着我，抿抿唇就像是宣誓般说：“我爱她！”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可是她不爱你啊……”
　　江世廷也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秀年和李思明是不会幸福的。她的幸福在我这里！她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
　　我倒吸口冷气，只觉得全身冰冷得犹如在冰窖之中，“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
　　江世廷身体微微一僵，猛然明白过来我这句话的意思，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愤怒使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调：“你还敢说这是爱她吗？”
　　江世廷的眼神闪躲了下，随即才沉声道：“你不明白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不论她在哪里我都要找到她，谁也不能让我放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找到她，然后再毁了她的生活吗？”
　　“我不会伤害她的！”
　　我大声吼回去：“你明明一直都在这么做！”
　　江世廷冷冷地瞪着我。
　　我有种疲倦无力感，整个人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漂浮感，有一瞬间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我深吸口气想要撇去这种不适感，但这口气却让我感觉到胸腔胀满得难受。我努力振作起精神看着江世廷：“你知道她不会爱上你的，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件事呢？每次你越是想要找到她，她就躲得更远啊……因为你的缘故，她才要这样东躲西藏，不敢见任何人。你放过她吧……”
　　“秀年会爱上我的，她一定会爱上我的。”江世廷激动地抓住了我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说，“秀年在哪？你告诉我秀年在哪！”
　　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肩膀被抓得隐隐生疼，却也没有力气挣脱。我看见林晖抓住了江世廷的手，将他用力地推开。我失去支撑，无力地往后退了一步，落在了林晖怀里。
　　江世廷攥紧着拳头，愤怒地瞪着我和林晖，咬牙切齿地说：“不论如何我都会找到秀年的。”
　　我害怕地看着他，因为太懂他的偏执所以才害怕。
　　江世廷忽然露出微笑，“我想她会自己来找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情绪就转变了，但有种不详的预感，抖着声音问：“你……你想干什么？”
　　江世廷依旧笑着，“我记得当年秀年曾经为了李思明而主动来找我，这一次她又会为了谁来找我呢？如果是为了罗奕佳呢？”
　　我震惊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好半天也没寻到合适的话语：“你……你……你太卑鄙了！”
　　江世廷不以为意地回答：“为了秀年，我不在乎。”
　　我立即反驳道：“这才不是为了眼秀年！利用她关心的人来威胁她，她才会有多远就躲多远！她反正已经走了，不论你对奕佳姐做什么都没有用，她看不到也不会知道的！”
　　江世廷先是一愣，随即又展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那么你会想要保护她吗？或许不会。她曾经出卖过你，她如果有事你应该也不会伤心的。”
　　我一开始并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是想用罗奕佳来威胁我吗？
　　江世廷浅笑着问我：“姚真你最关心谁？谁是你最想要保护的人呢？”
　　梦里那可怕的景象突然浮现在眼前，让我止不住地发抖。
　　林晖的手轻轻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想他可能是看到我在发抖所以想要以此安慰我，但是这却让我更加害怕。我猛然间想到延秀年那张明信片还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是我——亲手放进去的，是我将他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的……
　　我咬咬牙颤抖着声音说道：“这就是原因。”
　　江世廷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什么原因？”
　　我瞪着他：“延秀年躲着你的原因。因为你这个人太可怕了，呆在你身边一天——不，哪怕是一秒钟都让人觉得难受。”
　　江世廷紧紧攥着拳头，双唇微微颤抖，一时间仿佛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我咬着牙用力地说：“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延秀年在哪里，所以不论你拿什么人来威胁我都没有用，我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江世廷盯着我看了片刻，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会有的。”
　　我有一种莫大的无力感，胸口的憋闷感越来越强烈，迫使我只能努力地喘气。
　　“为了秀年我什么都会做的，这是你逼我的。”
　　江世廷说完，冷冷得瞧了我和林晖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脑海中有片刻都是空白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冬天的夜风冰冷无比吹进我的眼中，让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有一片眼泪模糊了的人影。我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
　　害怕……害怕到全身发抖，手脚冰冷。
　　我迈开脚步，往前狂奔，拦住了一辆出租车。